谁说王体只能凭借其余部分进行关联,人只要活着便绝不可能永远孤单。
总有个人会比你更在意你,总有个人爱护你的身体超过你自己。
本我来自于整个过去,但你的影像,总会在某些人的记忆中,格外分明!
三时两刻,道境之殇,痊愈...
二百五十四章:告别
龙洲历1796年三月十九
龙洲麓阳城上空数位大宗师交手数十合引发元气暴动,但龙洲风媒却对此视而不见,没有半点儿消息流出。
除了亲眼见到同感受到元气波动者,这场短暂而激烈的冲突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
如果无双城不是为了搜寻杜沙而将所有的风媒外遣,或许也以为麓阳城平静得一如往常。
负责专线传达的云潇潇将这消息传达给唐罗,看见了上官微微有些失望的表情。
但年轻人哪敢多问,将这些天的势力动向简报放下后,便躬身退出去了。
“麓阳城变,夫君大人并不欢喜?”
云潇潇离开后,云秀从暗门中走出,看了看桌上简报后,朝面无表情的唐罗问道。
“曹烈不敢让御兽宗知道他受伤的消息,所以将冲突控制在了能够承受的程度。宁愿通过退让,妥协,为自己赢得休养生息的时间,也不愿暴露弱点。”
手指点在麓阳城那条讯息上,唐罗遥遥头道:“看来,他并没有放弃继续找麻烦的念头啊。”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应对的准备呢?”
“没必要。”
唐罗淡淡道:“这是一条真正的毒蛇,或许会因为自大而犯错,但绝不会在同一个坑上摔倒两次。”
抬手看了看恢复如初的右掌,唐罗自信道:“在他没有想清楚怎么战胜我之前,是不敢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可等他调养好身体,找到方法后,世界又要变了。”
“夫君是找到世界了嘛?”
感受着话语中的自信,云秀欣喜问道。
“有些值得验证的门路。”
唐罗点点道:“但这事儿不急,得先去个地方。”
“那妾身同夫君一道。”
一听又要出门,云秀柔声道。
“这次不必了。”
唐罗表情沉重,眉眼中似有抹化不去的忧伤,缓缓摇头道:“为夫去告个别。”
“啊”
听出唐罗语中悲意的云秀一下子反应过来,柔声道:“那夫君大人路上小心。”
“嗯。”
院长室座落无双高塔顶层,四面有窗,唐罗向着北面眺望,如泡沫般忽然消散。
……
北邙凌霄宗、天池热海
这集天地灵秀的所在,于人间有各种不同的名字,如海眼、龙潭、不老泉。
明明地处寒天冻地的神山之巅,这片热海之围却四季分明,风光宜人,更有天地异象,时而云雾飘渺,细雨蒙蒙;时而云雾收拢,澄澈苍空。
传说上古时龙族大圣最喜来这天池热海深处潜眠,七日一次吐息。
所以这清澈碧透,一平如镜的池水平日不见涨落,每七日却有一潮。
这热海潮水涌起时,万物生发冰雪消融,好似回春。
当地人将这时的水称作圣水,可愈外伤暗疾,但有人曾将圣水带出热海,却又变成普通不过的泉水。
就是这样多的传说和神秘后,有大能来凌霄峰上建宗,后来就有了凌霄宗。
天池热海中心,名为“回春洞”的区域里,躺着个行将就木的躯体。
这是虚空宗师拜托宗门照看的人物,这些年却给宗门引了不少诟病。
一是这人从外看已经了断生机,浑身躯体都已经角质化,像块腐木珊瑚多过像人,而且体内还有酷烈剧毒。
将这样的家伙养在热海中,不少人都认为会浸污这儿的水质。
二是此人身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多即便是当世究不清楚来历的,事后也会大白天下。
龙西联盟的恶首唐志,一手导演了龙江改道,淹了陵江百城千村的真正恶魔。
传说这人是被药神宗的道子毒杀,现在却死而复生出现这里,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虚空宗师卖了脸在为自家族长争命。
能和虚空宗师搭上关系自然是极好的,但如果要以救助唐志为代价?
这种感情太复杂,一边又想得到切实的利好,一边又不想被北邙同道指指点点。
久了久了,门下弟子心态就会变得敏感,上次玄机宗的斋醮科仪,几个凌霄宗的真传就同对方几个真传为这个事儿打起来,两边打得满脸开花。
或许是双方讥讽太过,以至于现在凌霄宗内部很多弟子都认为这事儿是凌霄宗的耻辱,除了本脉弟子,大多数都不愿意接领看守热海的任务。
所以当唐罗走入天池热海时,负责看守的内门弟子只是在专注修行,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个大活人从身边走过。
好吧,这么说可能不太公平,即便这名内门弟子瞪大了双眼,将神识发挥到最大,其实也是没有办法发现唐罗进入的。
因为这时候的唐罗就像是阵风,谁会在意有几阵风吹到洞中呢。
寒玉打造的温床漂浮在平静如湖的泉水上,浑身长满木屑般脚趾的唐志静静躺在上面。
就跟预料的那样,唐志的情况更加严重了,如果说几年前他还能看出人形,那么现在说是块枯木或是珊瑚,都没有人会怀疑。
四肢躯干已经彻底质化,只有心脏和头颅还能看出有血液流通的迹象,可暗晦缓慢得就想要熄灭的烛火。
将心比心,剥离感情后的星体生命都有种自我毁灭的冲动,以这样的身体,族长是如何撑到现在的
踩在水面上的唐罗伏下身体,王念投入唐志识海。
这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荒芜,只有执念在其中的回荡。
那识海中久久不散的,是经久不散的念数。
‘五年五年五年五年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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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五章:薪火传承
模糊到只能重复念数的意识,就同随处可见的花木一样,说是活的,但亦没有沟通的可能。
但所谓武道君王,不正是能够以意志强迫天地进行些许妥协的存在么。
若是看守回春洞的凌霄宗弟子此时停止行功,将目光投射到长辈要求看守的洞中,便能发现极为玄妙的一幕。
那躺在寒玉温床上的活死人,此此时在温和的黄光笼罩下分解,那些硬化的角质从身体分离,却没有直接脱落,而是漂浮在黄色的光晕中。
一点又一点,就像是无数把锉刀同时在唐志身上作用,将那些已经覆盖了肌体百分之九十的鳞屑剥离。
可多年积累,毒素已经侵入骨血,离解角质就同离解身体没有两样。
之间无数鳞屑被分解后,唐志只剩下大半个脑袋同小半片胸腔,其余身体剩余的部分,已经全都飞散在昏黄色的光环里。
唐罗并没有将这些角质剥离,只是重写了排序,从外看是分解,但实际上这些角质还同唐志关联一起。
因为此时唐志的生计全凭这些角质毒素维持,若是骤然剥离,只会让其一命呜呼。
但现在重写了排序后,可以让唐志的意识得以片刻清明,就好像是提前来到回光返照的状态。
“来啦。”
神识恢复清明后的唐志,很快发现了入侵识海的王念,笑着招呼道:“我已分不清这是幻象还是真实,若是前者,希望是个好消息,我或许撑不到下个年头了。”
哪怕遭受了漫长的非人痛苦,哪怕生死之间,唐志的表现却一如既往的平和从容。
王意在识海中投射出自身影像,并录入的包括封王登临、龙兽对赌、花期之约的所有信息后。
唐罗幽幽道:“您看到的并非幻镜,而是唐罗来赴五年之约,如今的我已踏过彼岸,成就王位,王境中难逢抗手,今后唐氏再不需要过东躲西藏的日子了。”
“好,太好了!”
整座识海都在欢腾雀跃,对于如今格外虚弱的唐志而言,这无疑是种自杀的行为,但他却毫不在意:“若当时知道你能这般争气,确实不必操之过急。但如今已不算晚,教化,至圣之道你待如何谋划?”
“如今武圣封山,我在赤霞山创建无双学院,开武禁,授真功,引西贺散修朝奉,宗派争相效仿。龙兽赌约后,世间以赤霞为新圣地,朝拜者络绎不绝,如过江之鲫。”
唐罗答道:“待药神宗之事发酵,赤霞山或可为当世武道圣地,名望足以洗去唐氏旧历。”
“真好啊。”
唐志感叹:“你做得比我想象的更好,只可惜...赤霞山,太小了。此处或可为豪族道基,却难当万世圣地基业,得早做打算才行。”
“族长以为,何处可为圣地基业?”
唐罗谦虚请教道。
“不必讨好我,按你的想法去做。”
识海又是一阵欢悦翻腾:“如今你是唐家的王,今后的路得由你来定。只是有小件事得嘱咐你。”
“旧的唐氏已经消失了,所以对于那些顽固的老人,你要用得格外小心。这件事存甫同唐左可以帮你,所以你不必着急将人从小灵界中接出,而是要小心遴选。”
“对于那些执着就仇的顽固,便让他们留在小灵界中老死。对于能够放下仇恨,认真做事生活的,才让他们出来。”
“将星馆众那些年轻人也是同样,里头格外激进的,你也可以让唐耀帮着处理。”
“他们能力很强而且忠心智慧,能够贯彻你的想法并维护你。”
“这样为你省下很多的心力,能够使你专心思虑为百千年计。”
仿佛是在交代后事,这番对话里没有什么儿女情长,只有作为唐氏前代族长对后来者的交棒。
这些主理事物的人物,每个人的特性,都被锁得死死,谁能负责什么,有什么样的缺陷,精确得就像一张张卡片。
虽然识海中只有自己的影像,但唐罗却好像能看到唐志敦敦教诲的模样,良久沉默后,他艰难道:“族长,其实还有个延命的法子,若是你肯...”
“当个畜生么?”
识海中翻腾的意念仿佛在笑,快速拒绝道:“不用啦,这几年过得太辛苦了,都不敢睡,生怕醒不过来。如今我已没有什么放不下的,该舒坦睡一觉了了。”
“我怕自己做不好。”
唐罗不忍道:“我现在要走的这条路,可能族中很多人都不会理解...”
“若那些庸人能理解,你便不是千年一出的公子罗了。”
识海又笑了,并自嘲道:“其实我也不够理解,若是当初知道你三十岁就能封王,何必将那种事当做机会。时至今日,是我和唐氏拖累了你,而不是你拖累了唐氏。所以从今往后,你有什么想做的便直接去做吧,因为不论你怎么做,都不可能比我这个险些让千年唐氏毁于一旦的族长,做得更烂了。”
“所以,不必有任何顾虑,放手去做。唐氏的下个千年,便看你了。”
唐志是骄傲的,由始至终,他没有提过其夫人同孩子一句,而是借着最后的时间,将所有的气力,都用在政事的嘱托上。
也正是这份重家族轻生死的厚重,让唐罗像肩头扛了座大山般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