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几位狱卒再三催促,才一步三回头的跟上回到麓阳。
如果说麓阳城地上的高塔是监狱,那么地底的溶洞就是独属于监狱长曹烈的研究所。
本该是督天王巡关押重犯的地区经过曹烈漫长的经营,已经被打造成独属于他的王国。
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在曹瑾瑜在位时,悬空城每年都会调拨一笔数额惊人的物资给麓阳城。
而在曹瑾瑜身死之后,安景天直接将这笔支出废除,但强如曹烈这样的人物,又哪会搞不到自己需要的物资呢。
拿些研究成果同堰苍农家做了个点儿交易后,物资的问题便顺利得到了解决。
而更让曹烈开心的是,如今的新上任的大都督是个彻头彻尾的甩手掌柜,再没有人对他的研究指手画脚,哪怕他将麓阳城的材料用完也不用对谁交代。
这种无比自由的感觉让曹烈的效率得到巨大的提升,与效率成正比的,就是研究成果。
在一万多次失败的尝试后,他终于将这项无人看好的研究,找到了出路!
看着眼前战战兢兢缩在一起的三头龙兽,曹烈炙热的眼光仿佛是在看珍宝。
“不用害怕,你们和那群被关在铁笼里的失败者不同。”
从玉石王座上站起的曹烈笑着道:“你们神智清明,不被兽性影响,依旧保留着身为人的判断力同智慧,更重要的是你们拥有了龙兽的强横肉体同灵力掌控力。相信你们已经感觉出来了,虽然凶境武者同荒兽同级,但两者的灵力储备和掌控根本不在同一个量级上。”
“更重要的是,你们得到了龙族的漫长寿命,你们将有足够的时间去强大自身,突破境界!宗师,彼岸,只要时间充裕,这些都将不再是你们的桎梏。”
“而你们失去了什么呢,你们其实什么都没失去。或许现在的兽型让你们不太适应,但只要你们完成兽躯的完全灵质化,那么想要恢复人形又有何难。”
看着龙兽眼中爆发出炫目的光彩,曹烈接着道:“想想吧!只是短暂的失去原本熟悉的人体,但你们得到了龙兽的灵力储备与掌控力,龙兽的强横功体,甚至龙族漫长的寿命,如果这条路成了,你们便是开辟人族一个新武道时代的圣者。”
“而同那些写在史册中的名字不同,你们将会一千年,两千年的存在下去。知道黑暗时代肆虐龙洲的血神主宰么?”
“这头上古时的大妖,又一次出现在西贺,这足以证明不光人族破镜会延长寿命,妖族同样如此。”
“不论你们是想重新做人,还是向我复仇,用龙兽的躯体都要比以前成功的几率大上。”
满面轻松道出龙兽掩藏在恐惧之下的恨意,曹烈单手背负身后,右手拇指同食指似阖非阖的并在一起:“你们唯一需要克服小困难,就是适应荒兽全新的身体器官,经络结构,脏腑结构。”
“而这个过程紧靠你们自己摸索,无疑是天方夜谭,所以你们需要帮助,而如今西贺,只有一人有这个能力并且有这个意愿帮助你们,那就是我曹烈。”
“所以,想清楚了就来找我。”
言罢,曹烈离开了地宫,撇下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龙兽们。
世上很多事的艰难在与,并不是给你一个正确的选择和一个错误的选择,然后让你选。
而是直接给你两个,甚至两个以上的错误选择,这种时候不论你选哪个,都是错的。
但最错的从来都不是选择,而是放弃选择的权利,当你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可以破罐破摔顺其自然的时候。
你会发现结果往往能够比你能预设中的最坏更坏,如今三头龙兽面对的就是这样的选择。
曹烈毫无疑问是他们的仇人,但两者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大到即便他们得到龙兽的力量也没有勇气反抗。
大到即便他们突破城宗师也没有机会抵挡,而且对方根本没有留给他们拒绝的余地。
三头龙兽中的一头悲愤的咆哮,依稀能听出人言的音调。
这是石三刻在告诉自己的两位兄弟,即便不甘,也要接受曹烈的建议。
缩在角落的龙兽一爪挠在石三刻的胸上,愤然咆哮,这是傅元山对石三刻做出决定的愤怒回应。
石三刻没有避闪,更没有回击,只是冷冷盯着愤怒咆哮的傅元山。
这一无声的动作,却将要说的话表现的淋漓尽致。
不要被曹烈刚刚好言软语欺骗,其实他们一点儿也不重要。
看看这地下宫殿吊笼中那群生不如死的灵兽,就知道这种实验曹烈已经进行了多少万次。
或许他们是最先成功的三例,但既然已经成功了,曹烈就有办法再造三例,三十例甚至三百例。
这种重视会维持多久石三刻不知道,但他知道如果反抗拒不配合,他们的下场绝不会比那群在笼中惨死的灵兽更好。
所谓理智,便是在最绝望的时候依旧做出不被情绪左右的决定,但可惜的是人性从不为理智而闪耀。
当他们变成龙兽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绝望,因为他们认为自己还是人,还有机会变回来。
当他们掩埋自己尸体的时候,他们也没有绝望,虽然肉身已经入土,但他们只要自己还活着,而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但当石三刻表示要接受曹烈的安排时,傅元山龙兽和吕重言龙兽真正绝望了。
因为他们已经分不清,站在眼前的,究竟是那个被他们尊敬的,睿智勇敢的学长,有情有义的领袖。
还是一头毫无廉耻,没有下线的卑劣龙兽。
一百七十三章:衣锦还乡
可人心这种事,又有谁能说得清楚,最痛的伤从来不是外人给的,而是那些一直待你好的人突然变了面孔,那伤害来得太快太猛,让人难以.网
在徐姝惠小的时候,她的母亲还是府中大妇的时候,徐府上下一团和气。
温柔贤惠的大妇对徐凤的那些姬妾照顾有加,而那些姬妾也对这仁爱的大妇很是爱戴,徐府后院其乐融融,女眷们情同姐妹。那些徐凤的姬妾更是对徐姝惠视若己出,那时候的小姑娘,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因为除了姆妈外,她还有很多小妈。
那时候的后院女子,每个人都像是下凡的仙女,温柔贤惠,知书达理,说不尽的慈悲,可随着母亲的病逝,一切都变了。
明明在灵堂里,那些小妈们还心疼地抱住自己,泪流满面地许诺一定会代姐姐照顾好她视如己出,可一扭头,挂满脸颊的泪水便被手巾擦去,姬妾的表情说不出的平静快意。
那时候徐姝惠突然觉得,随着母亲的离去后院变得好冷,小妈们笑得越来越少,话语中的机锋越来越多,她都听不懂了。
姬妾们不再相互走动,反倒是三天两头便有互相攻击的谣言出现,就连小小的徐姝惠也没有幸免,有妾室的侍女在背后窃窃私语,说徐姝惠就是克死其母的元凶。
这种无稽之谈本该没有市场,可小小的徐姝惠却能感觉到,那些小妈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冷,特别是在有了弟弟之后,自己一旦想要靠近,便会被推得远远的。
朝夕相处,日夜相对的人,变化都能如此之快,何况其他。
小时候,常听后院里的侍女说,男人的心就像是天上的月一样善变,爱着爱着就不爱了,所以女人切莫相信男人在情深时的誓言,因为那些话都是真的,所以十分动听。
可当他不爱的时候,那些决绝也是真的,所以异常伤人。
但因为一个眼神沦陷的徐姝惠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想如飞蛾一般扑进那团温暖的火里。
可自小的经历也让她明白,天下没有什么爱意能永恒长久的,所以她对自己说,如果有一天,那个男人的爱意没了,眼神变了,她便会离开,毫不留恋。
徐姝惠在等,等着男人不再爱他,这一等就是十几年,孩子都已经生了三个了,可丈夫的眼神,还跟初见时那般炙热。
成为唐森的夫人,要比徐氏的小姐更让人骄傲,但这些事,赢城的小妈们都不知道。
她们正幸灾乐祸的等着徐姝惠磕头认错,这个跑走的姑娘有多狼狈,她们便有多快乐。
不光是她们,还有赢城的那群名媛贵妇,谁不想看看年轻时风姿飒爽侠女落魄的模样。
可当西陵仪仗进城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了,不敢置信地望着驷兽鎏金毂上那个向街道两旁围观者挥手示好,华贵如女王的美艳妇人。
那一头头神兽血脉的后裔开道,前后三十多辆大车随行,数百仆役前呼后拥,听说还有数千灵兽在城外没有进来。
饶是以元洲的富庶,都被徐姝惠的行仗惊爆了眼球,即便是豪族的大妇,也没有这样夸张的仪仗啊。
不是说徐姝惠私奔之地是龙州偏僻的北部嘛?可看着华丽的程度,即便是中州世家也有所不如吧。
就跟唐罗说的那样,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徐姝惠牵着小暖暖站在鎏金战车上看着曾经熟悉的街道,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十几年前,她离开赢城的时候,其实没有想过还有回来的一天,可当她真的回来了,却有一种深深的胆怯。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那位名满元洲的天凤剑圣。
十几年过去了,她的修为几乎没什么变化,就连白虹剑意都因为长久不用而有些生疏了,她几乎都忘记了上次动手是什么时候,因为这些年,她就跟个小姑娘一样,被唐森呵护在怀里,几乎都没了危机与紧迫。
可当她出现在赢城的时候,那种愧疚终于涌上了心头,她终究还是辜负了父亲,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是因为喜欢武道而去练武的,她只是想得到父亲的一些关注,没日没夜地修炼白虹剑意,只是希望在演练的时候,得到一个赞许的眼神。
果不其然,在看到女儿的第一眼,徐凤勃然大怒,让侍女抱走唐暖暖后,便让徐姝惠跪在祖祠中,任凭徐长风与徐长歌如何求情,徐凤都没有改变自己的成命。
“十几年时间,就是头猪,也该从蜕凡修到灵意合一的地步,而你看看她,修为比之离开赢城时有何变化!?你俩再说一句,便和她一起跪着!”
回元洲省亲的第一顿饭,便因为徐姝惠修为的原因不欢而散,任凭唐暖暖如何哭喊,徐凤皆是冷着一张脸,徐长风、徐长歌两兄弟看着暴怒的父亲,自然也没有勇气忤逆,只能心中叹息。
年前徐老赢将徐姝惠在西陵的情况修书一份发回赢城时,两人几乎不敢相信,而看着入城的仪仗和妹妹的修为,不信也得信了。
该是怎样的神仙日子,才会让一个赢城的侠女连修炼都丢下了一心相夫教子,听说这唐森只有一房妻子,平日里不是去武堂公干便是回家陪夫人孩子吃饭,如果这样的话,当时私奔个什么劲,入赘徐氏不是更好?
不管两兄弟怎么看,性情刚烈的徐凤几乎要被自己的女儿气死了,作为一个顶级的剑修,他在给徐姝惠设计剑道启蒙的时候,没有贸然让徐姝惠修炼徐氏的《诸天无上剑典》,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他知道,徐姝惠剑道悟性不足,强修剑典只会贪多嚼不烂,泯然众人。
为此,他不惜耗费数年光阴,设计出了一套五绝神剑。
取白虹剑意、黑光剑意、赤炎剑意、黄天剑意、青荧剑意五种,汇成了一套五行圆满攻守兼备的剑法,威能超绝上手难度还小。
而徐姝惠也是真气,第一门白虹剑意年纪轻轻便修炼有成,眼看着便要修炼第二道剑意,却跟着一个乡下小子跑了。
十多年后再回赢城,身为天凤剑圣的女儿,却连怎样御剑都忘记了,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一百七十四章:飞龙仪仗
若雷霆般的驾临宣言响彻龙谷上空,御兽宗年轻一辈的弟子听到这般挑衅自是勃然大怒。
而鳞宗某些年长的前辈听到这句话,却不自觉双眉紧锁,顿觉头大。
对于某个时代的鳞宗弟子来讲,这个声音真是想忘都忘不了。
而这个家伙不是被关押在万劫谷受刑么,为何会说让他们出去迎接?
且不管这些长辈们如何误解,龙谷的御兽宗弟子倒是纷纷耐不住了,呼朋引伴,御使着战兽便冲杀出去。
只见龙谷中万千姿态各异的凶兽升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带翼龙兽,一看便是有龙族血脉的稀有品种。
当这些凶兽升腾而且张开翅膀,足将人间的光明遮蔽,而聚合一起的凶兽气息更是让谷内弱小走兽瑟瑟发抖。
龙族本就是鳞虫之长,又善风云变幻,当千万头掺杂着真龙血脉的战兽气势,天地为之色变。
乘着龙兽的鳞宗弟子举目四望,看到了炎天处有股惊人煞气正在朝龙谷推进,想来就是刚刚大放厥词的狂徒。
不是放出狂言要鳞宗迎接么,好好感受大鳞宗的战阵气势吧!
发现目标的鳞宗弟子驾驭着座下龙兽,组起群龙战阵便往炎天推进,那惊得天地变色的战阵气势,足以让封号强者心惊肉跳。
而炎天来的不速之客显然也发现了集结起的龙兽战阵,却不见惊慌,反而不住的点头。
见来人丝毫没有把战阵的威慑放在心上,愤怒的鳞宗弟子齐捏印诀,龙兽战阵再次提速。
只见各色灵能如衣般将龙兽同鳞宗弟子罩住,极速飞行拖曳的流苏,给苍穹留下无数道斑斓的线条,而魄力惊人的战阵像是流星要撞进大地怀抱,这沛不可挡的伟力目标,正是炎天来的狂徒。
眼见群龙战阵起,眼见穹顶虹芒现,目标人物曹烈开怀大笑,唯有这样的隆重场面,才当得起他衣锦还乡的仪仗,只是现今鳞宗的小鬼太没眼力,到了这个距离还没有认出他,该要教训。
典狱长一步迈出,身形便闪烁在百丈开外,几步之后同群龙战阵便只剩十数丈的距离。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御兽宗弟子想要刹车也来不及,任谁看不速之客都有尸骨无存的局面
可诡异总是那样猝不及防,眼看狂徒便要葬身龙腹,怎料已经成势群龙战阵突然起了变化,操云弄风的战龙好像突然失去了飞行的能力。
就像一副列在半空的七彩骨牌,以战阵冒锋的战龙为首,齐刷刷地坠落在地。
沉重的兽躯像是从天顶抛落的巨石雨,将大地撞得烟尘四起,连番的轰鸣声震得炎天一代鸟兽惊飞,扬起的沙尘把天上的虹芒都给抹去。
待得尘埃落定,便看见混乱之中的龙兽坠落竟沿着某种不自然的规律,坠落造成的无数坑洞整齐列成两条朝龙谷延展的圆串,而凹陷的两列大坑中间竟拱出了一条可供行走的大道。
而大道的两旁是凹陷的巨坑中,是驱策战龙不能的鳞宗弟子和双翼伏地,龙角垂土的战龙。
背负双手走在凸起大道上的曹烈就像是检阅领土的君王。
毫无疑问,这是他蓄意营造的气氛,目的便是告诉整个鳞宗,那个曾经被他们视作耻辱的人,如今衣锦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