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若洪钟异能爆发,将议事厅四面的窗棂一下震碎,犹如荒古巨钟般的音浪直往众人耳里灌,那群刚刚还口诛笔伐唐罗的世家与义士此时抱着脑袋缩在椅子里,耳中嗡嗡作响,一些修为不高的甚至不自觉的张开嘴淌出口水狼狈异常。
唐罗对再次恢复安静的议事厅很满意,等为首世家几人恢复意识,才淡淡道:“万毒天风污染水源造成的毒疫让朝昌死了两百多万人,你们以为这很可怕么?”
“不,你们错了,若是让埋在地下的尸体被蛇虫鼠蚁啃食,并且被其消化了这种毒素,明日的鼠疫便会让朝昌成为一座死城,死得人要比这次翻上倍数不止!”
几位世家主面面相觑,他们不理解唐罗为什么要跟他们说这些。
如果是要解释的话,在场好些人都没有恢复意识,等会儿再开口不是更好么?
“你们以为我是在向你们解释为何这样提议?又错了。”
“我是要告诉你们,其实还有比瘟疫和鼠疫更可怕的事物...”
“那就是我啊!”
唐罗站起身形,双手张开撑在桌面上身微倾,如黑幕升起般洒下大片阴影将几名面无血色世家主的脸给蒙住。
“天灾算得上什么,你们都是积累百年的世家,即便再凶猛的瘟疫,也不过换个地方居住罢了,可你们怎么敢惹我呢,嗯!?”
“我是圣地元洲徐氏的亲族,冠绝一世的天骄武者,连天南王裳都耐我不何,我要是诚心针对,你们家族能抗多久?”
“三年?或是五年?这么着急想败光祖上蒙荫么。”
“一群上不得台面的商人世家,偏做金翅大鹏的美梦,瘟疫都没根除就开始拉山头,却连山峰多高都没看清!”
“农氏、刘氏为什么离开?你们以为猛虎归山,野猪入林是给绵羊腾地方?”
“羊群再大,不过是几顿饱餐,你们,能听明白吗?”
几位世家主设想过很多唐罗的表态,但从未预设过这一种,这人怎么敢在雨霖斋的宗师面前放出这样凶厉的狠话。
他们将头转向陆少霖,想要寻求一些庇护,哪怕只是让唐罗收敛一些也好。
可他们看到的,只是好像没注意场中发生什么的陆少霖正在和一位雨霖斋的老医师低语商议。
很显然,这位说过不会过问朝昌政事的宗师此时为任何世家站边,或许在他看来,谁来治理朝昌都是一样的,只要南境不要烽烟四起便好。
刚刚还在为雨霖斋不管俗世而喝彩的苦水,此刻只有艰难咽下。
绝望的世家主又扭过头去向圣佛求助,想着这位无相禅寺的顶级佛子能为了百姓连成佛都不去,那么此时看到他们被唐罗威逼,一定会出言阻止的吧,一定会的吧!
满怀希望的视线,最终只看到旁若无人闭目颂经的漂亮和尚,什么上善若水,我呸!!
只能回首再次面对双手匍再桌上那个有如雄狮的年轻男子,原来武道修为足够高的话,光是气魄也能吓得人肝胆俱裂呢。
几人面面相觑皆是摇头苦笑,本以为是乘风而起的大势,却在还未扬起之时便被人杀灭了锐气。
这联盟还怎么合得下去,谁想面对一名必将崛起的无敌强者啊?眼前这人虽生于世家,却是他们只在画本传说中才能观瞻的人物,而传说发出的警告,又有谁敢于付之一笑。
罢了罢了,心中些许寂寥,脸上几分尬笑,议事厅中其余人的听力,也已恢复。
刚刚还龙盘虎踞撑在桌上的唐罗此时已经笑眯眯坐下,场中气氛却又了变化。
众人看看面色尴尬的领头人,又看看从容惬意的龙西天骄,顿时不明白耳鸣之前的口诛笔伐还应不应该继续了。
而已与老医师完成沟通的陆少霖适时开口,为这尴尬的议事画上了句号。
“唐天骄魄力惊人,果决勇敢,焚化尸体根除毒疫的建议更是直中要害,那么便由唐氏领头,希望诸位能够通力配合,在最短的时间内,根除瘟疫,还朝昌一个朗朗乾坤。”
有陆少霖的背书,即便众人心不甘情不愿也只有遵命,但唐罗却隐隐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啊。
明明是自己补缺了方案,而且还点出掩埋尸体会引发第二次瘟疫,这陆少霖不说帮着承担点骂名,还一副全是自己主意的总结是几个意思。
看来还是刚刚口嗨太过,对方虽然是出世圣地不问俗事,却也不喜欢这样嚣张跋扈的宣言呢。
“嘛,起码最后结果是好的。”
五百六十四章:勇猛果决
不问世事的雨霖斋将收尾的工作交给唐氏后便离开了,而朝昌也进入了正式重建的时刻。
说是重建,其实这场瘟疫真正影响地貌的部分并不多,只有项氏与大临商盟联军战场那一片。
其余部分基建基本保持完整,换一种说法就是,原本低价高绝的朝昌,在离开大批世家和经历可四分之一人口灭绝的瘟疫后,土地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
原本拥挤的街道此时稀稀拉拉,依旧处于瘟疫恐惧中的民众即便知道瘟疫已经过去,他们还是害怕,宁愿躲在拥挤狭窄的隔离区中,这儿虽然拥挤,但好歹安全不是。
这样保守的认知让重新造册的书记官大为头疼,每次分发住房都要说服好久。
毕竟在这些朝昌人看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些分发的房屋里一定有什么残余毒气。
人总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殊不知大多时候,统治者的政令只是为了均衡而已,获益的当然是人数更大的部分,或是更有力量和存在感的部分。
既然他们不敢住,那么南岗唐氏便不客气的将居民成批地迁入城中,并统一分发了住房。
这也预示着唐氏的拓城任务,真正达到了目的,只是眼下的朝昌,和原先预想中的,相差实在太远。
什么是城市的财富,如果是一座偏远山城,那么肥沃的田地和茂密的森林便是最大的财富。
若是临江小城,码头渡船,往来商贾,还有几样特产便算是最大的财富。
而像稍大型的城邦,只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才能算作财富,比如矿脉、草原、海口。
但像朝昌这样的千万人级的城市,已经不是什么优势能够堆出来的了,这儿最大的财富,是人!
或者说,是人才。
千万人堆积在同座城市中,能够衍生很多新的需求,诞生新的职业,构建新的社群,开发各个行业不同的层次与深度。
这些延展出去的行业便是新鲜,便是匠心,便是你所能想到所有的美好与精华。
这便是朝昌真正的财富,在云家海纳百川的包容下,将各洲府的人才汇集一起,变成了这座龙州明珠。
可在瘟疫之后,这颗明珠黯淡了,那群朝昌的顶尖世家带走的人不多,却全都是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
留在朝昌的,不过是些老弱病残,还在瘟疫中死了四分之一。
在这传授技艺多靠师父带徒弟,不留经卷且保留三分的时代下,朝昌各个行业的水平一下倒退了几十年。
某些自称木匠的人,却连稍微复杂些的榫卯都打不出来,这特么哪是木匠,全是些木工!
还有市政厅的管理者,几乎全都被项氏带走,让原本令传全城不过一刻的市政大厅彻底成了废物摆设。
派人坐进去倒是像模像样,除了不会干活和使用工具外,毫无违和感。
但这都是该唐耀头疼的事,与唐罗何干,他现在就想找媳妇儿亲亲抱抱。
可在议事厅结束后,云秀却好像有意躲着自己,即便被叫住,也是怯生生站得老远。
一副初次见面,男女授受不亲的模样。
这是啥,提起裤子就望却,渣女始乱终弃吗!
愤怒的天骄想找云秀要个说法,但看对方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只得恨恨地作罢。
心道反正都在朝昌,总能找到机会见面,等除疫工作彻底完成再说。
这样自己还能有点时间想想,该怎么将云飘飘已死之事润色一二。
毕竟媳妇儿心中的榜样连报仇都能找错人,这风媒特么当得也太瞎了!
……
龙州历1787年
四月廿九
在铁面无情公子罗的带领下,朝昌的尸体九成九都被焚烧成灰,其中固然有哭天抢地,甚至不惜以死相逼的家眷想要护住尸体。
唐罗的做法异常简单粗暴,直接一脚活人踹下火坑,然后等他连滚带爬的跳出来,再以先天之气将其治愈。
几次之后,在无人敢行阻拦焚尸之事,一些魔怔的家属开始偷偷摸摸藏尸。
然后不到两三天的功夫,就又患上了毒疫,被发现后隔离起来。
但对待这种人,唐罗并不给予主动的救治,只等他们求上医师才把要求说出。
“将藏尸地点说出,焚后可得医治。”
“我...要是不说呢。”
“烧你的也一样!”
陆少霖说唐罗魄力惊人,果决勇猛,起码在除疫这个问题上,他的眼光很准。
拥有一颗大心脏的唐罗既然接下了除疫的责任,便没有想过随随便便应付,他将那些医师想做但不敢做的事统统做了。
在议事厅中被警告过的几个世家配合也配合的极好,倒不是他们想要巴结唐罗,而是忘记恐惧的他们又在这场除疫行动中看到了针对唐罗的机会。
如今朝昌名声最臭的,恐怕就是这位龙西天骄了,那些失去亲人的灾民对他恨得入骨,背后说了不知道多少难听的话。
民心可用啊!
发现这一点的几个世家非但没有对唐罗除疫的命令打一丝折扣,在执行力度上甚至还要超过三分。
这让除疫进程大大加快的同时,也让龙西天骄的名声在朝昌彻底毁了。
市政厅的临时地监中,关押的全是聚众集会诅咒扎唐罗小人的百姓,正等着唐罗发落。
“扎小人都能被你知道,撒了多少风媒出去啊。”
看到收押着罪名的唐罗啼笑皆非,摇摇头朝唐耀问道。
“何用多少风媒,外头全是咒你的人,这些个只是运气不好罢了。”
随口解释一句,唐耀又问道:“我只是不明白,你这样做,百姓是不念好的。何苦?”
“这样做是为了除疫,不是为了念好。”
唐罗淡淡答道:“将抓来的这些人放了吧,我把他们亲人尸体都烧了,还不许人家骂几句了?”
“只怕这些怨恨最后会变成伤人的刀!”
“唔,我觉得你对我有些误解啊。”
唐耀一愣,不明所以:“什么误解?”
“老子武道通神,给他们刀都奈何不得,还怕他们变成刀?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啊!?”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赶紧把人放了,顺便贴个告示出去,解释下我气血如龙,扎小人之类的咒术毫无作用,要是想报复的话另寻他法吧!”
五百六十五章:姐妹
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朝昌百姓被放了出来,还获得了新的工作,就是将告示贴满全城。
经历过数次政权更迭,统治者转换的朝昌人觉得,或许这次的家伙与以往不太一样。
换做以往项氏当权,光是非议一条罪名就足以致死,更别提还有诅咒的情节了。
除了不近人情并且有点残暴外,这位龙西天骄在气度上倒是超过他人不少。
因为这则告示的出现,朝昌人的心态莫名其妙的开始转变了,就连背后的非议都变少了。
唐耀看着眼前这幕不敢置信,找到唐罗询问:“你放走百姓和张贴告示是为了挽回朝昌的民心?”
“什么?”
莫名其妙的说法让唐罗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