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勾陈活了,她讨不了好;如果勾陈死了,她就得困死在通道。
她想活,所以她要找到出口,但她没想过,这通道竟然如此光褒无边,幽暗深邃仿佛没有尽头。
在七弯八拐之后,她终于失去了所有方向,跌坐在地上。
“哎呀,糟糕了!”
不停相逢的金风唐罗从石床上弹起,终于想起了自己遗忘的事情,朝着云秀尴尬道:“那个项兰,看见过吗?”
“她?”云秀有些奇怪:“她不是被你带去交易,没被项氏救走吗?”
“额...”唐罗觉得自己有些太不谨慎了,懊恼道:“我将她丢入灵界通道后就没管,现在她不知道在哪晃悠呢。”
“那还不赶紧去找。”
说着,云秀就想要起身,却又被拉回床上。
“急啥~”
唐罗大咧咧:“蜕凡武者,三五天不管也不打紧,让她在通道里多晃会儿,关了那么就,就当是放风了。”
五百三十八章:大乱
如果室友允许的话,唐罗是真的能做出将项兰晾个几天这种事的,可惜室友不允许。
所以魔主勾陈穿戴整齐离开了屋子,急哄哄地往丢下女城主的方向奔去。
本以为这位会识相地留在原地,但真当唐罗赶到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早已无了踪迹,而根据留下的灵痕判断,项兰几乎一刻都没有停留。
这就...有点儿意思了。
唐罗摸着下巴,循着灵力的痕迹,最终在另外一条盘根节错的拐道里看到了坚持移动的女城主。
“本座以为你应该足够聪明,知道眼下谁才是你的依靠,但现在看来,你好像,并不够聪明。”
沙哑中带着些许讥讽的嗓音响在通道里,惊得项兰跌坐地上,朝着声音传来的幽暗通道,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我..我只是...”
“所以,那项氏的秘密,不存在对么。”
走到狼狈的女城主面前蹲下,罩袍的阴影让原本就幽暗的地下通道没有一丝亮光,被黑暗笼罩的项兰觉得这股压力压得她几乎不能呼吸,她无法想象,被家族抛弃后的自己,会被魔主怎样对待。
绝望中,项兰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无意间撞破的一场谈话,那是父亲项庵歌与老祖项乾为项氏准备的最后手段。
原本这种事关家族延续的机密,是说什么也不能泄露的,但被燕云宗师弃如敝履的项兰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勾陈大人等等,那秘密是真实存在的。老祖曾询问父亲,说若有一天云氏杀回朝昌,而项氏无力抵挡,那么有什么办法能够在保证绝大部分族人撤退时阻拦云氏。”
咽了口唾沫,项兰仰头看了勾陈那不知喜悲的眼,颤声道:“父亲说,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项氏有能力在撤退的时候让整座朝昌陷入混乱,足以拖延云氏追击的脚步...”
虽然没对这位傀儡城主抱有什么太大的期待,但项庵歌能让朝昌城陷入混乱的方式还是让唐罗有了些许期待,可问题是,项兰怎么不往下说了。
“下面呢,怎么不说了?”
“...没..没了。”
项兰被吓得浑身激灵,却还是如实相告道:“我..我就知道这么多。”
“呵...”
真不该对着傀儡有什么更大的期待,嘴角抽了抽,魔主勾陈将惊恐的女城主捏昏,然后抓着脖颈,拖回了监禁室里。
……
暗木幽舟停靠在了南海之滨的浅滩
尸和尚带着血楼数位天级刺客悄悄入了风雨飘摇的朝昌城,征兵的告示贴满全城,但响应者却寥寥无几。
经过几次反复,项氏在朝昌的声誉已然变得极差,不论是朝昌本地的氏族或是外来拓城的豪商,都已经没有再与项家合作的意向。
反正大临商盟的联军把话说得很清楚,这次他们联袂而来,并非为了占领朝昌,而是为云巅楼死去的战士与亲眷,向朝昌项氏讨一个公道并将这领着神朝令牌的家族驱逐出境。
这个声明让南岗唐氏的处境变得很是微妙,因为整个朝昌都知道,真正击溃云巅楼的主力,是龙西唐氏的武宗们。
项氏四营合围看似凶猛,其实也只是打扫战场收收尾而已,十二豪商的家眷亲族大部分都是死在云巅楼坍塌,和武宗合击的余波里头。
而叶氏如今只诛首恶不究帮凶的说法,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有人说这是因为云巅楼一晤,十二豪商惊惧龙西联盟的战力,连报复的心思都提不起,所以只针对朝昌。
也有人说,这只是大临商盟的权宜之计,是要分化项氏与唐氏的联合,毕竟要同时对上两家,即便是大临商盟也遭不住。
可等大临商盟将项氏赶走之后,一定会向唐氏宣战,无非是先后顺序罢了。
更有人讲,大临商盟的说明,只是为了稳住朝昌本地氏族的情绪,毕竟大临商盟想要入主朝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时若不是云端议会针对项氏,那场波及整个东城的大战也不会打响。
所以这支打着复仇和驱逐旗号的联军,其实目标就是朝昌,想要取而代之。
各种说法甚嚣尘上,很多世家觉得这是自己崛起的机会,也有人觉得这是动乱的伊始。
但局势没有明朗之前,大部分的世家都不会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处于朝昌最底层的平民,则是成为最无辜的受害者。
因为这场持续许久的混乱,让大量失去生存的活计成了流民,在这片没有田地的收成的城市里,失去工作的他们日夜流窜于街头巷尾,成了朝昌混乱的另一条引线。
混乱,杀戮,往往只是隔着一条街,便能看见秩序与混乱的区别,氏族武者们冷眼看着走投无路的平民自相残杀,对于所有敢踏入自家领地的乱民举起屠刀。
而对前路感到迷茫又无助的百姓,只能选择放弃自由民的身份加入氏族,或是承受这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混乱。
不少人意志崩溃,选择加入暴民一伙儿;也有百姓抱团成群,互相扶持期待云开见月;还有不少朝昌的名士依旧在呼唤城主云秀的现身,希望这位云氏天女能够出来主持大局,拨乱反正。
在这样的时局下,谁还能注意到混入朝昌的血楼杀手呢,在这充满尸体与怨憎死气的城市里,固翰的能力被增幅得极强。
根据情报,他带着数位天级杀手闯入一家无有背景的中城区武馆,将师父弟子统统杀死后,仅用了半天功夫炼出了数百具堪比蜕凡巅峰战力的炼尸。
将这几百具六品白僵排列整齐码在演武堂里,尸和尚固翰朝着几名天级杀手下令道:“去收集武者的尸体过来,级别越高越好。记住,尽量保持尸体的完整性,还有,小心别被林部的那群人发现了!”
朝昌的野生风媒不少,所以固翰进城不久就得到了王裳与项燕联手攻击魔主,却被反杀一人的信息。
这让固翰无比振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荒古血楼和魔主勾陈是天然的盟友,毕竟相较于圣地与王巡,他们实在太过弱小。
五百三十九章:求佛
龙渊被破,各洲布下的暗线被王巡连连拔除,眼下荒古血楼迫切的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来巩固己方的信心。
如果能够在朝昌杀死王巡之殇,或是将林部那些精锐击垮,或许能让那骄傲无比的督天王巡明白轻视血楼的代价。
而在血玉再次亮起之前,他需要在朝昌好好积蓄力量,再没比充满恐惧与怨憎的城市,更加适合炼尸的地方了。
……
朝昌的混乱,自然没有逃过王巡之殇的眼睛。
只是见惯生死的王裳却对底层百姓的遭遇实在提不起兴趣:“城中秩序自有世家把控,我们该做的就是找到魔主勾陈,并且将他杀死!”
“可是...”
走在山道上的王破扭头望着烽烟四起的朝昌,有些踌躇道:“如今朝昌内忧外患,暴民遍地,若是我们不出手,之后会有更大的冲突,更大的伤亡,这难道不和王巡监察天下,稳定时局的职能背道而驰么?”
“有大乱,亦有小乱。”
王裳看着刚加入王巡,还怀有满腔热情的次子淡淡道:“朝昌之乱,只是小乱。民虽乱,但氏族未乱,这样的暴乱能持续多久,范围又能波及多广?眼下惨烈,不过是项氏与大临商盟的战局未定,双方都腾不出手来处理,等到战场决出胜者,他们便会重新建立秩序,到时只需要一小支武者,便能将这暴乱镇压,何须我们出手。”
“反观魔主勾陈,你应该看过元祖留下的信息,知道魔主勾陈在被周天星斗大阵送走之前,神魂已经寂灭,灵力更是枯竭,功体更被归墟之力侵蚀,濒临崩溃边缘,这样的伤势,换做任何一名凶境武者,都是必死无疑。”
“可如今才一年半的时间,对方非但痊愈了伤势,就连战力都恢复了巅峰!”
体修生命力强大也是有限度的,神魂寂灭这种程度的重伤,已经不是生命力强弱的范畴,而是统一的魂魄再次被打散或消灭,还能剩下多少的问题。
人之所以能够言行动作,全都是魂魄支使的,若是魂魄少了,人就傻了。
比如有的人,天生三魂七魄去了一昧,那么不是身体迟钝,便是呆傻莫名,稀里糊涂,练武读书都不能成事。
若是去了两三昧,那么不但会呆呆傻傻,更是会气虚体弱,被游邪所乘。
武者之所以需要铸魂,便是让三魂七魄得到统一,这样就不会被一些歹毒的灵技抽走魂魄,更能照见本真。
所以,功体上的伤势恢复并不算什么,但是寂灭的神魂重现,却让王裳百思不得其解。
他这次带着王破上山,便是想要向真正的得道者询问,看看禅宗最有悟性的弟子,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
“我们到了。”
没有御空而行,而是一步一阶走到浮云寺的门口,大门适时地打开,一位五官俊美如天人,皮肤晶莹剔透似琉璃的和尚正站在门中迎接两人。
“小僧衍善,见过王裳居士、王破居士。”
“衍善大师的神通造诣果然不凡,不但能够准确预知我俩到来,更是能知晓我们的身份,禅宗悟性最高,名副其实。”
王裳笑笑,双掌合十做了个揖:“如此,王某便对此行的结果,更加期待了!”
“两位居士来得不巧,小僧正要下山办事,无法解答王裳居士的问题。”
模样俊美的和尚好像有急事,并不打算给王巡之殇面子,甚至不想请两人进寺里坐坐,这让王破觉得有些难忍,皱眉微怒道:“还有什么事比配合王巡更重要?我们可是为了你们佛国奔忙,别不识好歹!”
“破儿不得无礼!”
王裳给王破使了个眼色,转身又对衍善道:“不知大师下山要办什么事?”
“下山救人。”
“原来如此。大师慈悲为怀,确实令人敬佩,不知大师此去山下须得多久?”
“暴乱平息之时,便是小僧归寺之日。”
“这...”
王裳有些傻眼,本以为衍善是去山下行医,却没想到对方是去平乱,而朝昌的动乱,根源却是项氏将力量全都抽调前线,而百姓没了工作又没了监管,这种暴乱是根本无法平息的。
这样说的话,他们岂不是要等到朝昌之战尘埃落地?
这怎么行。
虽然被父亲制止一次,但王破还是没有忍住,这回是彻底怒了:“你是在耍我们?”
“小僧失陪,两位居士自便。”
“大师且慢。”
王裳叫住正要施展神足通离开的衍善,和气道:“朝昌如今混乱不堪,仅凭大师一个人的力量怕是无法拨乱反正,正好伽蓝村中有我林部精锐,我可派遣他们同去朝昌,平息暴乱,大师以为如何。”
“多谢王裳居士援手。”
衍善笑着向王巡之殇做了个揖,然后便施展神足通消失在了原地,让王裳脸上的微笑,顿时有些僵硬。
本来他要派出林部精锐镇压叛乱,是为了制止衍善将精力花在这没有意义的地方,但这和尚显然误会了王裳的意思。
颇有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感觉,让人不上不下。
但王破倒是觉得,这和尚就是在戏耍他们:“父亲,这臭和尚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好像是在躲避我们的询问!”
“休要胡言。”王裳摇摇头道:“这位佛子与你曾经见过的主持、禅师不一样,能够信手丢下菩提萨果位的天才,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么。”
“但他现在走了我们怎么办?”王破疑惑道:“我们上山不是为了让和尚施展漏尽通,帮我们预知魔主下次出现的方位时间,然后提前布置么,现在他走了,我们难道就在这山上等?”
“不。”王裳指了指山脚下:“召集林部全员,在最短的时间里镇压朝昌暴乱。”
等到朝昌大乱平息,我看你再拿什么借口拒绝我,衍善佛子。
心中暗暗一声,王裳望着远处烽烟四起的朝昌城,背负着手指捻搓不停,不知在盘算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