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眼邪龙虽是魂体,却有灵形实质,形质受创,就跟真兽重伤无异,而吃痛的邪龙就跟蛇类一般,疯狂扭动自己的身体。
可那创口实在太大,更何况还是融合了血煞与先天之气的神通剑气,哪能像曾经那般快速自愈。
伤势没好不说,反倒是在疯狂扭动的过程中,甩出了一具男人的身体。
原本趴着的秀儿姐一看见,立即顾不得隐蔽,就要上前去抢人,可吃痛的邪龙此时虽然暴怒,却是更加迅捷敏感。
感受到有人接近,立刻一尾甩去,力道超过先前的数倍,便是一座小山,也该被抽得四分五裂。
何况是失去意识的云泉,没有本人的控制,云门柔术可无法自行施展。
而这般狂猛的尾击,即便是用云伞挡着,那透入的劲力也足以将叔父云泉的身体震散。
“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秀儿姐咬着牙暗下狠心,一边催动仙云魄,神器手套化作一张大网,拦在了云泉与邪龙中间,网爪死死嵌在通道里头。
另一边伸出云手,将失去意识的云泉一把抓了回来。
几乎是在云手刚刚触到失去意识的云泉那刻,红眼邪龙刚猛无俦的尾击便甩到了云网上,仙云拉出的云丝凹陷非常,幸好这澎湃的力道被网丝导入了通道的界壁中。
可万事万物皆有承受的极限,明明仙云魄还有转化力量的韧性,但水道的界壁却已无法承受这样狂猛的力量坍塌了。
地动山摇间,秀儿姐又伸出十几只云手抓起叔父云泉、轮椅上重伤的唐罗、通道中两个昏迷的年轻人就跑,连神器都顾不得了。
以邪龙的智慧,自然很难理解崩塌的概念,只是凶兽的本能让他根本放不过那几个伤了他的人,正要追击,却感受到了魂主召回的命令。
坍塌的通道内,邪龙愤怒的咆哮一声后,扭头沿着来时的水道离开了。
而通道坍塌的另一头,伸出十几只云手的秀儿姐就跟八爪鱼一样,扒开落石、拖着几人在道壁飞快得攀爬着。
一会儿功夫便爬出了水渠的口子,将两个依旧昏迷的年轻人一甩,云秀连忙缔结灵印,打开了灵界通道,带着不省人事的云泉和流血不止的唐罗躲进了通道中。
通道刚一封闭,秀儿姐便像失去了所有的气力,身子一软便跌坐地上。
她跟项楼兰对战时,本就消耗了不少灵力,并受了不轻的伤,后来又被龙魂压制,那强横的劲力以她的柔术修为,根本无法完全卸除,以至于伤上加伤。
只是刚刚忙着逃命,也不知哪来的力量将这些伤势全都压制住了,现在一股脑的爆发出来。
四百零八章:意难平
可刚刚坐下,便强撑着站了起来,因为现在已经没有留给她软弱的时间了。
叔父云泉意识全无,灵力枯竭不说,神魂更是虚弱到了极限,急需救治。
而那边的唐罗也好不到哪儿去,不灭战体的灵阵没有重新铸就激活,所以他是用虚空主胃摄收修罗神心。
为此不惜在腹部开了个大洞,可尽管如此小心,血煞气息依旧沾染了伤口,左腹外翻的血肉已经开始溃烂。
更别提强运呵气成箭的侵损了,破空而出的灵煞神剑可不光伤到了红眼邪龙,唐罗本身也好不到哪儿去,哪怕已经用两昧先天之气裹复,可下半张脸依旧惨得人。
喉管被腐蚀大半,整个口腔更是看不见一点儿血肉,只剩下半张不断滴着血的骷髅脸,在幽暗的灵界通道中,显得极为阴森可怖。
“不能在这耽搁了!”
站起身子的秀儿姐又施展云手,将云泉抱起,并扶助唐罗的轮椅,焦急而虚弱道:“红眼邪龙没追上我们,项氏一定会启动内城的大阵,我们必须赶在阵法完全启动前离开内城的地界,晚了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自然是唐罗和云泉的伤势来不及,如果只是为了隐蔽,当然是躲在灵界通道内最稳妥。
可人终归不能只为了自己,叔父云泉为了救她几乎神魂俱灭,而唐罗更是拖着伤体,开膛破图融合触之必死修罗神心,她怎能眼睁睁看着两人在眼前死去。
但通道里终归还是有脑袋清楚的家伙,就比如半张骷髅脸的唐罗。
“离开这儿我是没有意见的,可有个问题想要请教,覆盖整个内城的伏天阵怎么破?”
口舌皆被腐化,所以唐罗又只能以灵力碰撞模拟出那种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显得有为冷静:“以你目前的灵力状况,想要从我体内取出仙云魄已是艰难,想要破开完全启动的阵法障幕就是妄想。”
毫无感情的宣言击碎了秀儿姐急切的妄想,也让抱着云泉的云手微微颤抖。
“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把你救下,可不是想你在安全后再把自己赔出去的。”唐罗扫了眼地上生死不知,但脸色坦然的中年男子淡淡道:“眼下你该做的就是调养伤势,恢复灵气,而不是选择莽撞的突围!”
灵力模拟出的声音平铺直叙,莫说感情,就连轻重的起伏变化都没有,这样的声音,只会让人越听越冷。
“你要让我苟全自己!?”秀儿姐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而熊熊燃烧的原料,却是失望与不满,那种感觉就像本以为至交好友的人,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自己:“让我对你们濒死的重伤视而不见!?”
“你可以把头转过去,或走远一些眼不见为净。”
坐在轮椅上的唐罗眼神平静至极,哪怕下颚的白骨还在滴血,包裹胸腹的残衣已被红色浸透,却还是没有放弃自以为是的幽默,只是这种幽默在当前的情景里,显得格外残忍。
“你好冷血!”
“这是理智。”
命在旦夕的唐罗还是坚持与秀儿姐斗嘴:“眼下整个朝昌,只有灵界通道里是安全的。你以为段龙城的红眼邪龙,只是力量大速度快嘛。”
“龙类本就是妖兽中最顶级的猎杀者,这种赞誉可不仅仅是对力量的褒奖,还有它们的各种生物特性。比如感知敏锐到只要周边有一点儿灵力波动都能察觉;目力极强甚至不被黑暗强光影响;嗅觉灵敏可以闻见方圆几十里的特定气味;还有泅火戏水,上天入地的全地形适性,以及超凡记忆和战斗本能,全是属于顶级掠食者的配备。”
“化作龙魂之体的邪龙,并不会丧失这些特性,反而会得到增益。所以,经过刚刚在通道里的死斗,不管是你受伤流出的血,还是我施展的灵煞神剑里带着的血肉,亦或这位被吞入空腹的旧顾。眼下我们三人的气息都被那头顶级掠食者死死记住了。”
“就算你的回气法惊人,真有办法一边施展云手,一边回复并带着我们不动声色的撕开阵壁,可只要我们任何一个敢从灵界通道里露头,就会引起那头顶级掠食者的关注。”
“而就我观察,这灵界通道也是用一个固化的小灵界改造的,所以这范围,总不可能无限延展出去吧。所以我的建议是,在那头顶级掠食者没有离开离开朝昌之前,你最好都不要露头。”
“放心,要不了多久的,段龙城是邪王宫的少宫主,注定无法离境太久,用不了几天他就得离开。”
越是身处险境,越是要冷静思索,有些人之所以会一败涂地便是因为在犯了第一个错后,没有冷静思考,反而着急想着补救。
最后就是一步错,步步错,将一手好棋下个满盘皆输,唐罗可不希望秀儿姐落入这种境地。
但冷静理智的龙西天骄还是低估了女人的执念,听完唐罗的警告后,秀儿姐非但没有打消突围的念头反倒是像得了什么辅助的信息一般。
“你别说话了,我一定会带你们活着离开的!”秀儿姐认真道:“只要避开红眼邪龙的感知就行了对吧?”
“???”
合着花了那么多灵力,刚刚话都白说了?
看着被云手抓着就跑的轮椅,唐罗只想再试着拯救下这场谈话:“气血的味道便是顶级的敛息秘术也遮不住,你能有什么办法?不要瞎乱挣扎了,好好待着不行么。”
拖着云泉、唐罗两人在灵界同道中狂奔的秀儿姐头也不回:“本族秘传云幕绘身能够遮蔽气息,这样一来是不是能够躲过红眼邪龙的感知?”
还以为是什么好办法呢。
“这种秘传敛息术的根本无法作用他人身上,你能躲开,可我们的气息依旧会暴露你的方位,这不还是白给么?”
“闭嘴!”秀儿姐愤声道:“别说话了,留着灵力调理伤势!”
“蠢女人!”
不听劝还脾气大,以为自己这样殚精竭虑都是为了谁啊,愤怒的唐罗终于憋不住了,就连毫无语气顿挫的灵力拟声都显得激动非常:“你就非得同归于尽吗?好好活着不行吗?”
四百零九章:最好的武器
“不抛弃便是有情有义,为了自己心里好过不惜得个全军覆没的结果?那这种仁义跟虚伪又有什么区别,就非显得你重义轻生呗?
“你以为这个男人即使被吞入龙腹还能一脸坦然的原因是什么,还不就是以为你已经逃脱升天,不然你真以为,一个资深凶境拿着仙云魄没有机会逃生么!?”
“人的一生总要面临这种两难的选择,是选择让你自己好过,还是不要让所有人的心血付之东流,现在就到了该你选择的时候了!”
唐罗冷着脸,只剩白骨的右掌如刀,将抓着轮椅的云手统统斩断,灵技骤然被破,秀儿姐不住地往前踉跄几步才定住了身形。
扭过头来的女子满脸愤怒:“你干嘛!?”
“站都站不稳,还要带我们逃出生天?”唐罗冷着脸,灵气模拟出的语态满是揶揄:“你现在灵力,不足全盛时的三分之一,周身的经络骨骼更是遭受不同程度的重创,就连灵气流转都不灵便了!”
“别急着否认,在你全胜的状态时至少能同时操控数十云手,若是真的着急赶路,在操控这几只云手抓紧我们的同时,不还可以施展某种云流气身的遁术么?”
“连施展遁术的灵力都不够,还够施展秘传的敛息术?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吧,带着我们一起逃生的机会,要比沧海拾珠还渺茫,根本不知道前路在哪,你只是固执的不愿把我们抛下而已。”
“可你仔细想,这样的执念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人的神魂在凋零,灵气正在散溢,最多一两个时辰,就会死去。而以你目前的人脉资源,唯一能够救他的就只有城外浮云寺的衍善大师,且不说两个时辰够不够你赶到浮云寺,就算赶到了又能如何。还是说你觉得三人同归于尽的规模还不够,想拖着大师一起?”
秀儿姐气得浑身发抖,颤声道:“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想什么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做!”只剩额骨白牙的半张脸动了动,仿佛是在笑:“因为善良而犯下的错便不是错了?”
相处小半年来,两人虽然常有斗嘴的时候,但如此刻薄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因为自责、愧疚挤压的委屈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
眼泪从脸庞滑落,秀儿姐歇斯底里道:“对,我就是蠢,我就是笨,你满意了吧。我就是拖累,如果不是我,叔父也不会暴露行迹,你也不用强融魔心重伤,这都是我的错,满意了吧!”
歇斯底里的咆哮后,便是绝望的悲伤,秀儿姐抱着双膝蹲下,将头埋在两腿间嚎啕大哭起来,伤心欲绝。
这其实并不是唐罗第一次将姑娘说哭,那些登门拜访的兰山城氏族小姐,显有搭话时没有被唐罗怼过的,更有不少哭哭啼啼就走了。
可那些哭声唐罗只觉得是矫揉造作,别说关心,就连搭理都欠奉,但看着秀儿姐蹲伏在地的可怜模样,却忍不住的一阵心乱。
“喂,别哭了!”
“呜呜呜呜。”
“有时候哭不如想想办法,哭能解决问题吗!?”
“能有什么办法!”
满脸泪痕如同一只花猫的秀儿抬起头,瘪着嘴委屈道:“我都这样了,你还要凶我!”
“我没有!”
“你就有!!”
“我是在讲道理!”
干巴巴的辩解在女人的眼泪面前,毫无意义。
灵界通道里只有女子悲伤的哭声和呐呐自语:“呜呜呜,为什么你们总要让我选择,我不想选择,我宁愿当时母亲没有把我推到灵界通道里,呜呜呜呜呜!”
“警备所欺负我,项家欺负我,连你都要欺负我,呜呜呜呜,我投资的商队,连本钱都没收回来,我好可怜啊,啊呜呜呜呜呜呜!”
“额...我没有欺负你。”
“你就有,你就有!”
秀儿又抬起头,委屈道:“就是你在欺负我,还骂我蠢,哇呜呜呜~”
也不知道姑娘哪来这么多的委屈,一下子仿佛失去了所有沟通的能力,只是重复着自怜。
“我真没有,我那么说就是只是想让你别冲动的激将啊,都是些话术,你别太往心里去啊!!”
“话术就能骂人吗,你就是真心的!”
秀儿咬着牙站起来,将脸上的泪水一把抹去:“不过你说得对,现在不能乱走,我得先将叔父的伤势先稳下来!”
原本秀儿姐只以为云泉只是失去意识昏迷,想着以凶境强者的身体素质,能够慢慢自愈。
但相比自己的判断,她还是更愿意相信魔主勾陈的判断,纵使修为全失,对方的武学造诣也远远超过自己,既然他说了叔父只有两个时辰的命,就绝对不会有错。
“你要干吗?”
泣不成声的秀儿突然振作,让唐罗感觉到一种莫名危险的感觉:“你不会是想出去找药吧?疯了么!要想稳住这样的伤势,至少需要一颗生生造化丹级别丹药,而这种药,只有世家的丹房药铺才有,世家的丹房药铺啊,你明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种店铺里头拥有最少一名以上的坐馆强者,且都是蜕凡境的佼佼者,以你目前的情况,想要强抢都毫无机会好么!”
神器也是要看使用者的,如果这支仙云魄在唐罗手上,只要蜕凡巅峰的修为就能和普通武宗放对,但在秀儿姐手上,仅能保持个不败的局面。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圣地只将神器赐予最杰出弟子的原因,不是因为杰出弟子的优秀待遇,而是他们能够发出神器的最大功效。
“你说得很对,但我还是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