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品格风骨,从来都不是在顺风顺水时能够看透的,乘着东风之势,就连蠢猪也能翔空,那它也不是鸟呵。
只有身处逆境弱势的时候,才能看见一个人的操守与风骨。
人族圣贤之后,岂能苟且!
徐卿月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志向,朝远去的男人躬身一礼后,转身离去。
挥别徐家小姐的男人自然是要回朝昌的,而在走出不多远后,便发现一个猥琐藏在岩石后头的胖子,探头探脑的,不知在找些什么。
悄悄上前,轻轻一拍对方的肩膀,将他吓了一大跳,胖子换乱地抽出短刀转身想要乱舞,发现是男人后,吓得瘫软在岩石根上。
看着来人胆小的模样,男人笑骂道:“胖子,不呆在云来客栈做菜,跑到这儿来作甚!”
“还不是担心天哥儿你嘛。”胖子小鼻子小眼睛,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胸口,颤声道:“听说警备所的人把整个碧水湖都围了,说要抓什么人,我就赶紧来了,想给你报信!”
“报信你跑城外来了?”被称作天哥儿的男子露出看破一切的笑意,指了指胖子腰间那凸起的金银细软形状,笑骂道:“我看你是怕被牵连,想跑吧!”
“瞧天哥儿说的!”
一听这话,胖子当时就不乐意了,轰地一下站起身来,全身的肥肉都在正义凛然地震颤:“小刀这条命是天哥儿救得,您就是小刀的亲大哥,哪会在乎什么牵连!”
一番话说得义正词严,但天哥儿只是笑而不语。
知道糊弄无用,胖子挠挠头,讨好道:“只是天哥儿您也知道,小刀胆子小,要是您那么大本事都折在碧水湖了,小刀就算将这两百来斤压上去也没用呀,还不如保存有用之身,逢年过节还能给天哥儿上上香,您说是吧。”
“行了行了。”天哥儿扶着额,无语道:“我这儿啥事儿没有,你赶紧回客栈吧,要让掌柜的发现主厨不见了,还不得急死。”
“让那老东西急死算球!”一提那抠门的掌柜胖子就来火,咒骂一声后如变脸般朝男人讨好道:“来都来了,就让小刀送天哥儿回城,也回忆回忆当年青天帮的风采。”
“真拿你没办法。”
被称作天哥儿的男人摇摇头,无奈地笑道。
碧水湖的暗道,一直通到朝昌城最外的那片荒原中,这儿曾是猎户们的天堂,对朝昌所有的猎人开放,但在项氏入主朝昌之后,所有的猎户都被项氏收拢成队,并严格规定了打猎的时间,此时正值鬼月,也是秋收伊始,再过两月才是秋猎季,所以此时的荒原人迹罕至。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到一个人影,直到路过一座茅屋,看到了那团浓郁的煞气和周围猛兽的骸骨。
胆小的胖子一下缩到天哥儿的身后,颤声问道:“天天哥儿,那是什么,不会是什么山精鬼怪吧?”
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开,酆都现,传说这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节,也是阴气最重的时阵。
在这一天里,鬼怪无惧阳气可以横行人间,所以民间所谓撞鬼之说大多都在七月上下,孩童更是被严令禁止靠近井口河边,以免被水鬼拖了去。
想起这些传说,胖子直被吓得魂不附体,看得天哥儿好气又好笑:“你不是童子身么,还怕山精鬼怪?”
“已经不是了才怕啊。”胖子在心中暗暗惨叫一声,拉了拉天儿哥的衣袖道:“天哥儿,我们快走吧!”
“慌什么。”天哥儿不动声色地将衣袖从胖子手中抽出,淡淡道:“这样浓郁的煞气怎会莫名聚在荒原中,还是得看个究竟才好!”
言罢,天哥儿长袖一甩,一股纯白运气自袖中喷出,卷起万道罡风将这浓郁血煞吹散一些,露出了里头某个浑身开裂,不知生死的男人。
看清血煞的里头是个人后,胖子也不怕了,而是开口道:“这流浪汉撞邪了吧,引这么多血煞上身,浑身都裂开了,肯定死球了!”
“他还没死,我们得救他。”天哥儿朝胖子沉声道:“赶紧去浮云寺请衍善大师过来!”
一听衍善的名字,胖子就忍不住眉头紧皱,抱怨道:“这朝昌无数医林圣手,天哥儿干嘛非得让我去找那淫僧啊?”
“少废话,赶紧去!”
天哥朝胖子发完令,便祭起云流护体,想要靠近那片再次变得浓郁的血煞区域,却被胖子尖叫着喊住:“天哥儿,你要干嘛!”
早就习惯了胖子一惊一乍的天哥头也没回:“我得进去看看他的伤势,正常人在这种浓度的血煞中,活不过一个时辰!”
“那你还去!?”胖子才不考虑那支离破碎的男人死活呢,他只知道哪怕是强大的天哥,进到这片血煞中也会有危险!
三百四十二章:仙云魄
“天哥儿你不能去!”胖子几步拦在男人身前,急声劝道:“这血煞连罡风都吹不散,你若靠近了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况且你怎知这家伙是什么人,兴许是个江洋大盗,拦路强人呢,你就当没见过不行么?”
天哥深深看了拦路胖子一眼,淡淡道:“胖子,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么?”
“我记得!”胖子点点头,三个下巴都在颤:“但这不一样,我是被恶徒追杀,若不是天哥带着兄弟们援手,此刻就没有小刀了,这个恩情,小刀记一辈子,所以更不能让天哥儿犯险!”
“好兄弟。”天哥笑着拍拍胖子宽厚的肩膀:“可那时候的你,和现在的他,又有什么分别呢。我不知道你们的来历姓名,我只知道你们命在旦夕,其实当时面对那群追杀你的凶徒,我也可以找到这样那样的借口,诸如你可能是偷了他们的东西,或是犯了什么祸事罪有应得,但这不都是借口么。小刀,我知道你有难言的过去,让你不愿相信任何人,可我想告诉你,就算防备人心,也不要给一个陌生人定罪,因为你不了解他的过去,更无法断言他的未来。”
言罢,被云气包裹的男人一下窜入血煞环绕的区域中,朝着支离破碎的男子靠近。
如果世间真有掌管因果的神,唐罗觉得,这个老哥应该是在针对他。
也许王禅真是位面之子,不然怎么会从他搞死对方起,倒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先是王无敌圣临逼得他不得不使出星灭这种同归于尽的招式。
本以为能借星道逃出生天,谁曾想归墟之力爆发竟破开星道,让他不得不从高空用脸着陆,将星核好不容易缝合聚拢的身体又摔个稀巴烂。
更倒霉的事情还在后头,强烈的震荡引导着体内的血气不知怎么激活了修罗神心,被榨干的修罗神心在血气灵力的刺激下突然复苏,拼命吸收天地间的煞气的同时,还不忘破坏唐罗体内的脏腑血肉。
更要命的是,得到血煞滋养的修罗神心开始腐蚀唐罗的灵力,而神魂萎靡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星核控制的灵力被血煞一点一点儿的腐蚀。
而每吞噬一丝灵力,这修罗神心的力量便壮大一分,周围的血煞便更浓郁一分。
修罗神心与星核就像是在比赛,一个破坏身体,一个修补身体,一开始两者的速度还能持平,但随着煞气的越聚越多,星核的速度也就渐渐赶不上修罗神心的速度了。
从昨夜坠落至今不过短短六七个时辰,血煞的力量便已笼罩小半座茅屋的范围,原本在他坠落时身后有堵土墙,此刻都被血煞化作酸烟。
本以为能够王者归来,想不到只是换种更痛苦的死法,还不如神魂寂灭呢。
因为意识无比清楚,便代表一点儿疼痛都不会错过。
不论是肉身支离破碎的痛楚,还是血煞侵蚀内腑的灼烧,甚至神魂枯萎的颓靡,都在唐罗清醒的意识中无限放大。
这样的痛苦还真不如死了算了,唐罗无数次这么想,但求生的意志却一次次逼着他振作再想办法。
向识海下令操纵星核,无用!
压榨神舍调动神魂,无用!
夺回身体控制权,无用!
尝试控制修罗心,无用!
孤注一掷将意识融入星核星子,还是无用!
他已经将所有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可经脉尽断,支离破碎的他根本无法操控身体的任何一部分。
这种无力的感觉,甚至要比初生的头几天还要无助。
既然无法可想,那便坦然地面对死亡吧。
随着灵力不断被血煞侵蚀,唐罗的意识开始模糊,就连那双能看见灵力流动的眼睛,都失去了神威光华,开始变得黯淡。
天地重回黑暗混沌,忘了已经有多少年不曾睡眠,如今,应该可以好好的休息了吧。
放弃挣扎的唐罗幽叹一声,从不相信奇迹的他明白,此刻应是他生命的尽头了。
直到一团云雾包裹的人形,闯入了血煞的浓雾里头。
天哥来到唐罗身边,才发现此人的伤势,要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这样的伤势,真的有人能够活下来吗?
可明明他的心脏还在跳动啊!?
感受到唐罗还有活人气息的天哥不顾血煞浓郁,躬身下去,却心生警兆侧身一避。
原来是唐罗体内的修罗神心感受到活物气息,喷吐出血煞御敌,并将已经支离破碎的身体再次灼出一个大洞。
而避开血煞糊脸的天哥也知道,为何这具身体会吸引那么浓郁的血煞了。
原来这个武者体内竟有一颗血煞凝成的魔心正在噗噗跳动,或许这名武者在全盛时能用秘法压制,可现在却只能任凭这可魔心勾动血煞在体内肆虐。
要不了多久这人便会被血煞融成一滩酸水,心知没有功夫耽误的天哥顾不得其他,以体内最精纯的那道运气化作白手,想要从唐罗身体从取出那枚修罗神心。
但神心的煞气,又岂是一般灵力能够抵御的,纤云白手刚一触到神心,便被蚀成飞灰,而天哥一看这个场景,便知道,仅凭灵力,是无法将这神心取出了。
感受到周身煞气越来越浓郁,而云流护体的力量也越来越弱,天哥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物戴在手上。
仙云魄,曾经云氏的九神兵之一,内有云鹰之王的魂魄,乃是昔年云祖纵横天下时的招牌神兵,更是云氏嫡脉代代相传的本命宝器。
有了神器庇护,天哥终是顺利将手探入唐罗体内,取出了那颗煞气冲霄的魔心。
但取出魔心后的天哥又犯难了,这一看就来历不凡的魔心,总不能丢了吧,思来想去,只得横了地上支离破碎的武者一眼:“你可得快点儿醒啊!”
说着,仙云魄的五指化作无数道云线,就像织线团那样,将跳动的阿修罗神心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就像是一个云茧。
而被切断与神心的浓郁血煞则是缓缓散去,沉入地底不可知的深处。
做完这一切的天哥儿灵力也见了底,一屁股瘫坐在唐罗身边,端着那个仙云魄的线团,满脸的惆怅。
三百四十三章:色即是空(求点儿月票~)
朝昌城外浮云寺,曾经是座香火鼎盛的庙宇,可现在,却成了一座破落不堪的荒院,究其根源,便是因为十年前那幢淫邪。
浮云寺边有座小村,名叫伽蓝,民风淳朴,在朝昌的庇护下,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八年前的一天,村里一个少女未婚先孕,这对传统守旧的伽蓝村来说,就是天大的丑闻。
村长与村中长老们一合计,便要将这不知羞耻的少女溺死,还想逼问出,奸夫乃是何人。
少女起初支支吾吾不肯作答,但还是经受不住拷打,供出了奸夫名讳。
“是浮云寺的游僧,衍善!”
得知奸夫下落的乡民们带着扁担锄头冲上了浮云寺,见到了那位名叫衍善的和尚。
从看见对方第一眼,村中长老们便信了八成!
因为这个和尚,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如琉璃般晶莹剔透的肌肤,一双如日月星辰般明亮的双眸,端正的五官加上那抹大爱无疆的微笑,寻常少女只要看上一眼便拔不出来了,这样的和尚,能是个正经和尚么!
“将这淫僧带走,与那不要廉耻的女人一同溺死!”
面对群情激奋的乡民,浮云山的主持连忙派僧兵来拦,想要了解乡民暴怒的原因。
而得知衍空坏了伽蓝村少女的贞洁后,更是拍着胸脯作保道:“老衲以浮云寺的声誉担保,衍善大师绝不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小雅姑娘虽然时常来浮云寺,但都是在大殿中寻签拜佛,与衍善大师更是见都没见过,绝无可能有这苟且之事!何况衍善大师品性高洁佛法精深,又怎会与一个乡村少女苟合,此事定是误会了!”
质朴的村民一听主持将这事推得干干净净,更是怒不可遏:“主持的意思,是小雅随意攀咬这个花和尚咯!?将人带上来!”
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小雅被村民带上了浮云寺,要求指认谁是淫僧,茫茫僧众里,小雅一下就指向了衍善。
这一下,伽蓝村的村民们炸了,纷纷要求浮云寺交出淫僧。
而主持一看这群情激奋的模样,又是开口解释道:“小雅姑娘时常来浮云寺参拜,对寺中法师都有认识,而衍善大师初来浮云寺不久,还是个生面孔,小雅姑娘想要认出又有何难,仅凭这个就断定衍善大师乃是坏了小雅姑娘贞洁的凶手,诸位不觉太过武断么!?”
“和尚嘴里没句实话,偌大的浮云寺,小雅不过来了几次,此刻山门前和尚足有数百,难道她一个小姑娘家能够全都认识不成,这都不算证据,要什么才算!?”
眼看暴怒的乡民就要与浮云寺的僧兵发生一场激烈的冲突,一直冷眼旁观的衍善突然幽幽开口道:“请诸位住手。”
神色自若的衍善走入紧张对峙的两伙人中间,轻轻扶起小雅安慰道:“没事了,别害怕!”
说完,他转身面相村民,承认了所有的罪过,而就在那一晚,浮云寺的声誉,彻底毁了,老主持气急攻心,喷出一口血后昏迷不醒。
而群情激奋的乡民们则是抄起扁担锄头,没头没脑的砸向衍善,那一晚,伽蓝村民打断了三百多根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