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失去六道龙魂而受创的步麟此时正处于神魂撕裂的剧痛中,浑身好像麻痹了一样,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回应,只能眼睁睁望着唐罗一步步靠近,那带着龙吟虎啸之声的拳头在眼中放大。
“轰!啪!”
进行中的唐罗面前突然升起一根巨大冰柱,本该砸烂步麟五官的一拳被阻,只是轰在了玄冰上沿,将冰柱击断。
攻势被阻的唐罗收手而立,扭身望着台下一位鹤发白眉的大宗师,淡淡道:“宗师既已出手干预,这擂台便算是分出胜负了吧?”
虽然没有一拳砸烂步麟的脸有点不爽,但唐罗心里也明白,有三个大宗师围观,想要无遮无碍的发泄情绪,还是有些不现实。
鹤发白眉的大宗师挥手将擂台上的冰柱散去,朝着唐罗感叹道:“小友不但修为高绝,更是身负两仪先天磨的大神通,这擂台战,是你胜了。”
另外两位大宗师也是点点头,以他们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刚刚步麟身处神魂撕裂的痛苦中,根本无力抵挡唐罗那一拳,若是放任不管,步麟的很可能被震伤识海,好友出手的时机恰到好处,这场擂台的结果已无异议,正要授予擂印,便听到擂台上的一声咆哮。
“老东西说什么胡话!”
正是从痛苦中回过神来的步麟,指着台下那位鹤发白眉的大宗师呵斥道:“胡乱插什么手,麟爷受不起这小子一拳么,什么就分出胜负了,狗屁!”
虽然对这位麒麟山圣子脾性早有耳闻,但还是没想到竟能乖戾如斯,真是闻名不如见面,鹤发白眉的大宗师冷哼一声,将擂印甩向唐罗,便化作一块冰晶消失破碎不见踪影,而另外两名大宗师亦是看了台上步麟一眼,失望地摇了摇头,消失在擂台边上。
“喂!别走啊,你们难道没有看见这人刚刚用了两仪碾吗?不把他抓起来吗!?”
或许是在麒麟山上颐指气使惯了,步麟怎么也想不到三个大宗师竟然这么不给面子,说走就走。
虽然他嘴巴上说得好听胜负未分,但经过两场比斗他已经清楚的知道,身负阴阳碾又在体术上压制自己的唐罗,他根本没有机会战胜。
如果说曾经石纪云觉醒的噬魂之力是针对神魂最顶级的血脉,那么两仪碾便是针对神魂最顶级的神通。
以拟灵法铸魂的龙灵血脉者自然是强悍无比,但唐罗拥有的神通便能将他牢牢克制,别说再战一场,便是在打十场他也没什么机会取胜。
眼前这个叫唐罗的世家公子,将会成为他一生的梦魇,所以这人,必须要死。因为身负两仪碾神通,本就是一项死罪!
步麟对着唐罗冷笑威胁道:“别以为灭杀麟爷六道龙魂的事儿就这么算了,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我真的很好奇,三位大宗师不在,究竟是谁给你的勇气,对我大放厥词!?”
唐罗正将擂印收好,听到步麟的话后,作势欲扑。
可还不等唐罗靠近,便有数十个人影拦在了擂台中央,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正是那群滞留平台的仲裁官们。
伟站在队列最前,对着唐罗劝道:“唐公子,此时胜负已分,你若还想对麟少爷出手便是挑衅麒麟山,我等仲裁官绝不会坐视不理,望你三思而后行,莫要自误!”
“呵,这便是你的倚仗么?”
唐罗顶住身形没有冲阵,朝着缩在人群后的步麟,轻蔑道:“只敢躲在手下背后犬吠的懦夫,真是玷污了地级一品的龙灵血脉。”
激将法对出身高贵的武者一直是无往不利的制胜法宝,但碰上一个性格乖戾的滚刀肉,效果便不佳了。
步麟非但没有被挑衅,更是满脸骄傲的退后一步,仿佛对仲裁官的姬氏出现很是满意,对着唐罗傲然道:“这便是出身高贵的麟爷与你这样的泥腿最大的区别,老子是麒麟山道子,你是个什么东西?即便你能侥幸打赢老子,可面对武圣山的势力,也只能低头!信不信麟爷只要开口,你那什么西陵唐家转瞬便会分崩离析?这,便是权势啊,你这泥腿,懂个球!”
力量就是力量,不管它来源于自己,还是权势。
打不过还要硬打?对不起,武圣山的传承里根本没有这一项,步麟根本不觉得站在手下背后有什么丢人的,若不是没有直接指挥仲裁官的权利,他都想命令这些仲裁官将唐罗击毙。
“呵,可真是怂得真实。”唐罗看了躲在队尾的步麟,祝福道:“真希望未来你能成为武圣山的圣主。”
六十九章:内门名单
不屑再看步麟一眼,唐罗走下擂台,从萧子玉手中接过包裹擂印的上衣,带着龙西三名队员离开。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武者眼中,再没什么比以弱胜强,以下克上更能让人心潮澎湃的事了,随着毕方山主峰最后一座擂台关停,武圣山外门前一百位弟子,尽皆败下阵来。
人群自发让出一条通道,肃立两旁的世家公子满脸的敬意,这敬意不光是因为唐罗碾压了毕方山的擂台,更是因为他代表世家武者向人族圣地证明了,世家的天骄武者,并不比圣地的后人差。
天色渐沉,擂盏熄灭,毕方山主峰平台从未像今日这般黑暗,那群毕方山的外门弟子捂着伤口望着唐罗一行远去的背影,只觉得难以呼吸。
高高在上几千年的人族圣地武圣山丰碑轰然倒塌,只剩沉默和痛苦。
即便再过一百年,他们也不会忘记,1784年的秋天,有一个世家公子,压得人族圣地喘不过气。
即便再过一千年,武圣山也不敢忘记,曾经有一个叫唐罗的男人,一擂一拳,将几千年的骄傲轰碎。
有些人终将成为人族的圣王,不管他出生在平凡世家,还是圣地天宗。
……
毕方山内殿
一袭僧袍背着竹筐的佛子衍空正在和武圣山道子步霄告别。
“大师要走,步某不敢强留,只是不能再听佛子布道,后山生灵应该会很寂寞吧。”步霄叹息道:“元洲灭佛之事,步某已劝过徐行走收回成命,但徐行走态度坚决,除非大师愿意拔除唐星识海中禅念,不然他不会收回神剑敕令,佛子以为如何?”
“多谢步道子从中说项,可世间万相皆是虚妄;一切有为法不过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做如是观。此乃徐行走的业,也是元洲佛门命中的劫,非是小僧或是道子能够改变,只盼徐行走能够早日回头。”
衍空脸上不悲不喜,毫不在意步霄提出的交换,双手合十淡淡道:“小僧来找道子,是有一事相求。”
“大师请说。”
“请道子转告唐星居士,小僧在朝昌城外浮云寺等他。”
“大师还是不肯放弃吗?”步霄面露不忍:“元洲佛门有数百万僧人信众,难道比不上一个弟子门徒么?”
“万法缘生,皆系缘分。”
衍空淡淡道:“只要心中有佛,哪怕经文被毁,庙宇被拆,依旧不会阻断修行,灭佛不过形式,元洲徐氏乃人族圣地,又怎会与普通信众为难。”
很难相信这样天真之言是一派道子说出的,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哪能不清楚,即便元洲徐氏再仁善,灭佛之举也绝不会没有杀戮和鲜血。
能说出这样的话,衍空是真不知道,还是知道了,装作不知道。
步霄定睛望着衍空眉眼,想要将眼前之人看个通透,却越看越迷惑,佛子的眼中有无限慈恩仁善,但为什么看得越久,心却越冷呢。
将脑海中莫名的想法抛开,步霄点头道:“那好吧,步某一定将这话带给唐星。”
“多谢道子,小僧去也。”
摇摇头,步霄坐回中堂属于道子的宝座上,虽然决定要为段千愁抗下这段因果,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牵扯了三大圣地,若是之后无相禅寺和元洲徐氏的前辈深究因由,真不知道他这个道子身份,能不能扛得住。
“表兄啊,你可真是...”步霄幽幽叹道,好在作为圣地道子,这种自怨自艾的情绪根本不会长久,道心清明的秘术流转全身将所有消极的情绪压下,他又成了武圣山那个完美的道子,朝着殿外庄严道:“进来。”
在门外等候多时的传令官听到呼唤,高举着密简迈入内殿,颤声道:“禀道子,四方擂台业已结束,三位总裁已将可以晋入内门的名单进行整理,请道子过目。”
“这么快?”步霄双眉微皱心中有些疑惑,往届至少都要打到半夜的四方擂,这次居然结束的这样早,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呈上来。”
传令官举着密简,小心翼翼的呈给中堂宝座上的道子后,束手立在一旁,低垂着头。
将密简打开,却是一片空白,莫说名字,连个笔画都没有。
“这是什么?”步霄面无表情地将空白的密简丢在一边,望着传令官冷声道:“你是想告诉我,今年连一个内门弟子都没有么?”
虽然早就预料到道子会质问,但这样的语气还是让传令官感觉冰寒刺骨,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口中却如倒豆子一样将今日毕方山的情况快速禀明。
而步霄越听表情越怪异,虽然在药谷的时候唐罗说要挑战自己,但他其实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因为在他看来,唐罗根本没有机会取得武道大会的前三甲的可能。
因为后两关可不是实力强资质好就能做到的,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唐罗竟真觉得自己可以,并将事情做到这样的极致。
横扫四方擂对一名凶境武者来说确实不算难事,外门前百的弟子中,真正有能力与他一战的也只有一人而已,可步麟是怎么败的?
作为道子之战曾经交手过的对手,步霄对步麟的修为可是印象深刻,这样一个人竟也败下阵来了吗?怎么可能!
“步麟呢?就因为输了道子之战,便自甘堕落,宁愿全军覆没也不肯露修为站出来吗?”步霄皱着眉,在他心里只有这样一种可能了,不然他实在想不出,能够克尽天下刚劲体修的步麟,如何会败给一个只有蛮力的唐罗。
“回禀道子的话,麟爷出手了,是整个四方擂没有被一拳击败的擂主,但是...”传令官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鏖战许久,从天上打到地下,终是不敌唐罗,在韦宗师的干预下判负。”
传令官说的委婉,听的人更是雾里看花,步霄朝着传令官命令道:“将斗战细节取来!”
早有准备的传令官连犹豫都没有,便从怀里掏出一只密简,高高举起呈上。
七十章:第二关
走出内殿的衍空并没有坐上步霄为其准备的辇驾,作为无相禅寺本代最杰出的弟子,修成无苦寂灭心经的绝世天才,他对自己有着极高的要求与自律。
禅宗始终相信,要超脱轮回首先便要经历轮回,而轮回是什么,便是沉沦欲海中那无边的苦。
而在衍空看来,经历轮回便是要自我节制、自我磨练、拒绝物欲、情欲、忍受他人所不能忍受的绝境,方能超脱彼岸。
这种外道苦行学说在佛国中有着不少拥趸,却极少有人真的能坚持下来,虽然这种方式能够极大的增强精神与意志,但过程实在太过艰辛,或许在凡境与蜕凡境的时候,沙门中人还会将其奉为圭臬,但真正到达凶境的大能禅师,极少能够坚持苦行。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衍空能在这个年纪,获得这般修为的原因吧。
赤裸双足的佛子边走边吟诵无苦寂灭心经,看似缓慢平稳的一步踏出,身形便已在数丈开外,若是有佛国的禅师看见这番光景,一定会惊呼。
因为衍空赫然已将神足通练到缩地成寸的境界,数丈距离抬腿即至恍若瞬移,这神通的精深程度相当于浸淫神足通数十年的禅师,令人难以置信。
从昆吾山脉的中心走出,不过半刻钟便离开了武圣山地界,光脚的和尚突然站住,从禅定的状态中退出,因为他突然感受到,面前有一股极强的杀气正是对着自己。
金色的庚金剑气掠过眼前土地,划出一道深不见底的剑渊,元洲徐氏行走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杀意,冷冷问道:“和尚,你要去哪儿?”
衍空沉默,佛光流转全身,在手背上发现一道微不可查的幽冥剑印,将其驱散后,双手合十道:“自是去该去之地。小僧日日都做功课,却从未发现行走在手背上留下的剑印,幽冥剑意果然不凡。”
“和尚,我敬你是佛国道子,重现无苦寂灭道的不世天才,这话我只说一遍。”徐老赢面色如雪,寒声道:“将唐星识海中的禅念拔除,今后大路朝天,若是你执意不肯放手,一定会后悔。”
“南无上士尊菩提萨,一切缘起缘灭,皆是命中注定。”佛子衍空颂唱一句佛偈,淡淡道:“既是注定,又何来后悔。”
“冥顽不灵,和尚看剑!”
徐氏剑者大怒,举起御虚幽凰神剑一斩便是数百道裂石分金的庚金剑气,通冥剑体全开,苍穹中张开了八个剑墟,犹如虚空之眼。
这几年他依靠通冥剑体的特性,在体内开辟了整整八方剑域,观想剑墟中的百万断剑残魂,若问徐氏现今哪位凶境剑者的剑魂最强没人能答,但要问凶境的剑者中谁观想的剑魂最多,徐老赢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虚空中张开的八方剑域吞吐着剑魂,那一道道神剑的光影连在一起汇成光柱。
剑芒如雨,将整座山峰削成齑粉,从远处看,这光柱就像天罚,将世间的一切都湮灭。
面对徐氏的诸天无上剑典,衍空不敢大意,口中吐出一枚金刚菩提舍利,金色的佛光刚刚笼罩全身便被如瀑的剑魂吞噬,每一息都有上万道剑魂打在金刚菩提舍利聚成的金色光幕上。
元洲徐氏的诸天万道剑意杀法第一,这不是各个圣地给徐氏面子的恭维,而是因为元洲那群剑者真的将杀伤力这件事做到了极致。
一座矮丘在剑魂的轰击下化作虚无,元洲的剑者停止了灵力输出,想再问问衍空,刚刚的一轮剑瀑有没有让他脑子清醒一点,却看到粉碎的山岭中一根孤独的石柱,上头有个布满裂痕的金色光蛋。
“剑域巧夺天工,也请行走见识下佛国万卷经藏!”
微不可查啊的心咒梵音在金丹中响起,八万四千卷佛藏凭空出现摊开,无数佛子从经文中跃出变做咒文金剑,对着天上剑者袭去。
“对攻么?有点意思!”徐老赢的望着满天金光,挥剑向前,身后的八方剑域再一次喷出剑瀑。
半空中,经藏佛咒与名剑之魂轰然相撞,轰鸣声震得昆吾山脉巨震,犹如末日般的场景让山间的动物亡命奔逃。
就在这没有观众的深山里,中州佛国的无上佛子与元洲徐氏的最强行走,正进行一场激烈鏖战。
……
龙州历一七八四年
九月初四
青年武道大会的第二轮也已开始,跟上一轮拥有四百位的参赛者不同,真正进入第二轮的,只有不足一百人。
换言之,有七成以上的人,没有在第一关取得一块擂印。
第二关的场地并未设在毕方山主峰,甚至没有在十圣山中。
这天一早,有资格进入第二轮的参赛者们就被仲裁官们领着下山,往昆吾山脉的深处走去。
在一处依山傍水的竹林尽处,仲裁官对着不足百位的参赛者道:“穿过了竹林便是武道大会第二关的道场,你们自己过去吧。”
穿过竹林是一处千仞高山之壁,有潺潺流水自山涧淌出,而山壁前,是一间竹舍,侍者数人,竹舍的外壁上,是一张白字大报,上头有晋入第二关所有挑战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