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他们怕了,随着战局时间的拉长,各族的伤亡都在增加,本来他们以为弥氏族力与唐氏应该持平,战力上理应均等,加上他们七族合力,战斗应该是一边倒似得倾斜,瞬间冲破唐氏守军阵型,占领北山都不是不可能。
但这场仗打到现在,他们已经看出来了,唐氏的武宗不管是在攻击端、防御端还是在身体强度上,都要超过弥氏的武者,跟他们这些望族武宗相比更是相差极大。
唐氏一个最普通的武宗出手,都能和各族精锐战个有来有回,而且唐氏的武者灵力好像个个都无比雄厚,极擅久战,跟以前刚猛无俦却不擅久战的形象相差甚远。
面对这样的唐氏武者,各族族长都感觉棘手,所以在接到弥锦的调令后,他们不是拿不出几名武宗,而是觉得即便加上这支联队,也拿唐氏没有办法,毕竟他们和唐氏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干嘛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虽然不知道玉盒中装得是什么,但跟想要停战的愿望相比,都是不值一提。
满眼醉意的弥锦听到潘阳的告辞,慵懒地举起酒杯道:“潘族长先别急着走,诸位就不好奇本族长为何一定要在此时攻击唐氏么,玉盒中便有前因后果,便给诸位当个消食的小故事吧。”
弥锦的坦率出乎众人预料,但却是挠中了众人心中的痒处,在他们看来,即便最后战胜了唐氏,弥族也讨不了好,为了仇恨而作战那是年轻二愣子才干得事。
唐弥两氏虽然号称千年的竞争,但中间合作的时候还少么,在最初萧家势大两族式微的时候,不就是唐弥两氏相互扶持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就连之后建造的第一艘万乘宝船都是两族共同出资。
只是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唐弥两氏的蜜月期很是短暂,随着两族族力的膨胀,野心让他们再也无法像曾经那样肝胆相照。
划江而治,纷争不断,整个龙州西部便是两族的战场与舞台,但唐弥两氏的掌舵人一直以来都保持着极大的冷静与克制,像这种大规模的冲突这千年来都是罕见,而短短的半年里,却爆发了数次。
各族的族长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让弥氏铁了心要在这个时候,攻击唐氏。
最先告辞的潘阳重新坐下,脸上的醉意已经完全消散,他打开了玉盒,发现其中是一本小册子与一张白娟。
白娟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字迹工整清楚,一看便是刚书上去的,潘阳拿起细看,没看两行便浑身一颤,口中喃喃道:“难怪,难怪唐氏的武宗一个个仿佛脱胎换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小小一张白娟上,写得是弥氏特种风媒属长云飘飘对唐氏这半年来诡异行为的分析,并列举了唐氏获得了小灵界宝库的证据。
而另一本小册子上,是曾经千年前宗门设置宝库的规格,但一个三品宗门,存放的底蕴之物便写了满满一本小册,而唐氏获得的小灵界宝库是几品,至今成迷。
看完玉盒中盛放之物的几位族长,眼下具已清醒,只是脸色极差。
若是早知道唐氏获得了这样一个小灵界宝库,哪怕弥锦许诺的好处更大,他们也不会贸然投靠,现在联军都已经冲锋唐氏族地了,现在便是几家想要求饶,唐氏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而得了这样多的底蕴,随着时间的推移唐氏便会越来越强,不出二十年,龙州西部又有谁能挡住唐氏的兵锋。
“诸位现在知道弥氏为何要在此时动手了吧。”弥锦再次举杯,轻笑道:“若不是因为这样,本族长倒希望这份和平可以继续保持下去。”
“可弥族长这种做法,便是将我七族都拖下水了,若是此战不胜,弥族长可想过二十年后!?”潘阳满脸阴沉,当初被公子申威胁着加入南岭兽谷便是因为他们掌握着四族设计徐氏圣地行走的证据,本以为加入了弥氏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便没有什么问题了,却不想上的是一艘破船,对面的唐氏潜力强过弥氏数倍。
“正是因为考虑到二十年后,所以我们必须要在现在将唐氏打残!”弥锦将酒杯放下,冷冷道。
“凭什么?”白氏族长白杞不屑道:“虽然联军现在正面战场上略有优势,但离登陆北山双麓还差得远,登陆且力有不逮,可况破族?”
“就凭我弥氏老贡奉已经研究出一种专门针对通天诀的剧毒,唐氏武宗触之必死。”弥锦站起身形,朝着外围道:“将那几具尸体抬出来!”
话音未落,三座桐木玄棺便被仙禽羽卫们乘坐的鸾鸟拉着放到舞池中央,让这座金碧辉煌的攀云台平添几分阴气。
骑士掐动兽印,三头青鸾双爪一掀便将棺木启封,一股恶臭升腾而出,便是在这寒冬中也阻止不了它的蔓延。
棺木中是唐氏三名武宗残破腐烂的尸体,身上布满了一个个烂疮大洞,却没有一点外伤的痕迹。
几位族长从三具尸体扭曲的五官中依稀分辨出了几人的来历,他们都是那里护送唐罗约战的其中一员,之后就再未出现,没想到竟是已经被弥氏杀死,唐氏连尸体都收不回去。
六百零八章:利诱
在场的除了弥锦一人外,具是顶级武宗,自然能看出这三具尸体生前除了毒发的痛苦外毫无抵抗,在凶境强者的这个层面来看,简直不可思议。
即便是面对大宗师级的强者,凶境武者也会向其挥拳,哪怕战死,也必定会有灵力最后挣扎的痕迹残留在身体中,而他们却一丝都看不到。
但弥锦要给几人表现的震撼不光光是这样而已,他又拍了拍手,攀云台外的云海中又窜出几名仙禽羽卫,青鸾的双爪倒提着几名从战场上捉住的俘虏。
青鸾将几名被铁索捆绑的俘虏丢在地上便振翼离去,看得几位家主一头雾水,不知道弥锦想要干什么,可还不等几人发问,便看到几名刚刚还破口大骂弥氏中气十足的武者痛苦地倒地昏迷,还不断地抽搐。
几位家主看得大惊失色,潘阳更是遮住口鼻爆退数丈,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几个武者会有如此的表现,皆是因为闻到了尸臭,而他们站在一旁良久,岂非中毒已深?
看到潘阳动作的几位族长瞬间想通关节,纷纷将愤怒的眼光投向弥锦,难道就因为各族不愿增派武宗,弥锦就要以猛毒要挟不成?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说弥锦太小看各家族长了,愤怒的凶境强者们神魂剧烈的波动,惊得侍者坐到在地,肝胆颤栗。
“各位族长不要误会。”弥锦站起身形举起酒杯,轻笑道:“这猛毒以金系灵力为食,对金系功法的修行者来讲此毒甚是酷烈,但对诸君来说,不过一阵恶臭而已。”
弥锦一边说着话,一边举着酒杯来到棺木旁,毫不畏惧一群凶境武者释放的惊人气魄。
而弥锦的表现也让各位族长放下戒心,将气势收回,只是潘阳疑问更甚:“既然有这种神技,为何开战至今未见弥氏施展?”
唐氏的通天诀便是一部金系功法,不论是极芒指或是摘天手,都需要极其精纯的金系灵力才能凝聚施展,这种剧毒不是正为唐氏准备的么?
潘阳提出是恰恰也是众人的疑问,如果有这种剧毒压阵,弥氏早就突破了北山防线登陆了,又怎么会被唐氏拒于北山之外。
“诸位有所不知,这种剧毒并非外力,而是以青木真气为引,神魂精血为凭,诸君现在看见的三具尸体,便是我族老供奉牺牲自己所换得的战果。”弥锦将手中杯酒撒在了地上,沉重道。
众人原本以为这是一种专门针对唐氏的毒药,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是一门功法,心神瞬间一凛。
若是能够通过正常的手段获胜,有谁会喜欢以命搏命的打法,特别还是己方人多势众的时候。
弥锦走到攀云台的边缘站定,将手中空杯朝着云海掷出,回身朝着众人道:“弥锦知道,诸君已经不想打了,想回到以前平静的日子,继续与唐氏划江而治,秋毫无犯。但现在唐志得了小灵界宝库的物资,并与北邙姬家往来密切,诸位真的觉得,唐氏与我们一样渴望和平么?”
七大家族的代表纷纷沉默,自唐森担任唐氏武堂首座以来,唐氏与各族便纷争不断,这位信任首座更喜欢手底下见真章,而不是做什么利益交换和妥协。
虽然唐森行事并不霸道,总是留有余地,但因为缺少和各族的沟通,让各族难以看清唐氏真正的意向,特别是在城西四小家那件事出了之后,更是让西陵各族对这位唐氏新任首座讳莫如深。
都说沉默是金,雄辩是银,但摊上一个不愿意说话只愿意动手的武堂首座,唐氏近几年在各族间的形象,就不怎么样了。
加上那一个已经连斩西陵两大天骄的公子罗,让人很难相信唐氏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家族啊,所以弥锦的话,让人无法反驳。
但一想到要和那么强的唐氏拼死拼活,几位家主心中还是发憷,就算最后赢了唐氏,各族也少不了一个元气大伤的局面,图什么呢。
弥锦看出众人迟疑,接着道:“诸君,唐氏凶残霸道,穷兵黩武,我们只有同心协力,才能将这个丑恶的家族湮灭。我弥锦代表弥氏在此答应诸位,只要剿灭了唐氏,我族二十年内不动兵戈,养精蓄锐。从唐氏缴获的所有秘术功法,与诸君共享,攻破唐氏族地三日内,所有物资缴获归私!”
虽然早就见识过弥锦的大气,但这样优渥的条件还是让众人有些惊讶。
要知道自开战起来,各族武宗配备的丹药、灵甲、玄机玉就全是弥氏提供的,不但如此所有重伤的战士也在弥氏药谷中接受最好的治疗。
作为宗家,弥氏对他们这些新晋的亲族已算极为宽厚,但弥锦现在开出的条件,还是远超众人预想。
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最重要的永远是功法与资源,人口这种东西只要愿意播种,每年都会有不少的收获,所以弥氏开出的条件,可不仅仅是一点利益而已,而是让各族质变的根本。
弥锦话音未落,已经有数名家主动心,毕竟只要给他们时间,培养一名武宗强者并不算难,但上古时期的秘术功法,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让人把持不住,只是在参加宴会之前,他们私下有过一场密会,说是要从这场大战中抽身而出,现在听到弥锦的许诺便要一头扎回去,总觉得自己脸面挂不住。
毕竟单单一族两族的力量并无法决定胜败,除非七族同心,不然哪能凑得出另一只三十位武宗的联队。
族长里有人踌躇,有人却坚定,听完弥锦的话,潘阳第一个站了出来,扬声道:“既然弥族长如此深明大义,我潘氏又怎能落后,明日午时之前,定派三队武宗前往集结点参战,势要将妖族唐氏剿灭,还西陵一片朗朗青天!”
有了他做表率,其余各族亦是不甘示弱道:
“白氏愿再出两队武宗。”
“万氏还有三支武宗小队,便一并参战了吧!”
“别氏,两支!”
六百零九章:压境
少则两支,多则三支,在弥锦许以重利后,七大望族的族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最终增派联队的武宗数目大大超过了预期。
弥锦简单统计了一下,光是七族增派的就有整整四十八位武宗强者,十六支小队,加上弥氏自己增派的两名顶级武宗长老加上两支从北山后方归来已经伤愈的武宗,这次派去北山的支援共有五十六名。
而且这一批武宗全是七大族压箱底的强者,不管是灵力修为还是实际战力,都要强过最开始的那批。
弥锦几乎可以想象,当这样一支强军出现在前线的战场上,唐氏的武者该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
十二月初七,清晨
虽然弥虎等人已经被击退,但唐罗还是没有离开通天台,因为他发现这大概是北山唯一一个能让他获得上帝视角的地方,第一次知道自己能够看得那么远,新鲜劲都没过又怎么肯轻易离开。
毕竟他已将星辰阁所有人的功法都已经安排完毕,仅是日常教导的话,痊愈后的杜沙比他更加合适。
他现在每天干得最多的事儿,就是盯着西南两面的战场,还有那些时不时骚扰北山东境的仙禽羽卫们。
作为北山的守备总长,他觉得压力不大,毕竟作为一个自带全图的望塔,没有什么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悄悄偷袭北山。
雪止后的冬天空气清冷好闻,唐罗坐在通天台的蒲团中,撑着下巴关注着正面的战场,在他递交了那份有关正面战场的情报后,前线的武宗昨晚在西麓被袭击时,果断偷袭了弥氏北面的据点。
北面据点的守军没想到唐氏居然会主动出击,等他们反应过来,唐氏的顶级武宗们已经贴脸,大长老唐思源、二长老唐弘骏、神武军统领唐羿三人就像三根锥子,轻易洞穿了据点的防线,将弥氏守军杀得大败而逃,几轮集火中更是将唐罗标注出的武者打得重伤濒死。
攻破北面据点的唐氏众人并未留恋,缴获物资并抓回了不少俘虏后,以合击摧毁了这个据点所有的建筑,整个过程干净利落,看得唐罗心旷神怡,这也算是开战以来为数不多的大胜了吧,自从弥氏屯兵西南朝着北山双麓施压,因为兵员的关系唐氏武宗们极少能够获得这样大的战果,重伤了二十几位弥氏的武宗,总算是能让前线的守军缓过一口气了。
唐罗看得真切,自从大战开启,父亲唐森便甲不离身,最危险的战场中都能看见他的身影,承受着凶境武者无法承受的猛烈攻击。
以往都能以遁地或是金岩战体抵挡的灵技自从曹雄出现后便不再有用,能够化地为沼的后卿怨身几乎是父亲唐森的克星,硬逾精铁的金岩被曹雄一个眼神就化成了泥浆。
好在除了金岩战体外,唐森的近战能力在双力量血脉的加持下几乎达到了凶境的顶点,经常能看见他一个人追着一支凶境小队跑的情况。
情况总算是慢慢变好,等到家族武宗吃透几部秘法,应该就能压着弥氏联军打了。
心情不错的唐罗理所当然的这样期望,直到他看见了自南岭兽谷中升起的那些个小点。
从这些人御空飞行的方向唐罗可以确定,他们一定是支援前线战场的援军,这一发现让守备总长的脸色清灰,连忙朝着守在通天台下的风媒传令道:“立刻通知族长,弥氏增派的武宗联队支援已在路上,足足有五十八位武宗更有数名顶级武宗。以现在西南两麓的守军根本无法抵挡,若是他们从东麓发起进攻,一个时辰内便能推到北山腹地,立即向宗所请求支援!!”
唐氏的武力机构,大部分集中在武堂中,但底蕴部分,确实隐藏在宗所里。
那些从长老位、宗老位上退下的前辈,全都在宗所颐养天年,有的想要在有生之前得证大宗师之位,有的却已放弃了武道,醉心于一些奇淫巧技、琴棋书画。
但不论他们现在是什么样,多大年纪,他们都是曾经唐氏真正的中流砥柱,虽然为了大局他们将位置让给下一代年轻人,但想要让家族更好的心却是不会变的。
眼下武堂的武宗几乎已经全部出击,唐罗只能想到向宗所求援,同时心头又有些愤怒。
“暗雷堂呢,从他妈的开战到现在,暗雷堂的武宗都到哪儿去了,整个堂口都消失了吗!”愤怒的唐罗对着还没跑远的蔡补初传音道:“通禀族长之后让左堂主来通天台见我!”
犹记得前年回航的唐左是何等意气风发,将九名顶级武宗揽入麾下,暗雷堂声势一时无两,更是接过了不少攻坚、拓城任务,让整个家族为之侧目。
但到了家族最需要战力的时候,却不见人影,让唐罗怎么受得了。
接到唐罗命令的年轻风媒再次扭动兽诀,胯下穿云兽化作一道白芒朝着逐云峰飞去,速度异常惊人。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蔡补初便已赶到了逐云峰,举着唐罗的铭牌便直接闯入族长以及宗正办公的所在,将唐罗的急报对正在办公的宗正和族长进行传达。
本以为族长唐志听到这个消息怎么也会大惊失色,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地转头对宗正道:“看来我们的对手已经等不及了,也不知弥锦许了什么好处,竟让七族将家底都掏了出来。”
“此人向来如此,喜欢以势压人。只是数十位武宗来势汹汹,还是早作应对为好。”宗正唐祖也没有什么慌张的意思,站起身形道:“本宗先去请祠堂供奉,将前线战局稳住才是正事。”
“那便麻烦宗正大人了。”族长唐志朝唐祖微笑点头,目送老人走出议事厅后,又扭头对蔡补初道:“回去给罗总长复命之前,你先带上我的铭牌走一趟宗学,去通知山长唐宽,让他开始准备组织各族撤离北山。”
蔡补初听到唐志的命令,浑身一颤,接过铭牌后扭头便往宗学跑去,只是刚一跑出门口,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六百一十章:守陵人
北山深处伏龙岭是唐氏宗祠所在,也是唐氏的族茔,千年来唐氏的先贤都被埋在了此处。
作为一族最庄严肃穆的地方,唐氏的宗祠里一直点有一盆长明火。
所谓长明火,便是一盆不断被接续燃烧的火焰,这种火焰以特殊的灵力存续,燃烧的时间越长,火焰的颜色越深。
而要保持这盆长明火的燃烧,便要有强者日夜看顾,确保灵火得以存续。
唐氏的长明火在漫长的千年岁月中断过两次,但自几百年起家族便再未起过什么波澜,祠堂供奉也从最初三人慢慢壮大。
永远的长明灯,永远的戴孝人,永远的守护者这便是唐氏对祠堂供奉的印象,也是这群人给自己的定位,如果为他们画一幅肖像,忠、义、勇、情就是这群供奉的典型特征。
他们不但守护逝者最后的安宁,也随时准备站出来捍卫生者的荣誉。
“晚辈唐祖,尊请祠堂诸位供奉出陵,以解唐氏大难!”在族陵前跪倒的宗正唐祖一脸庄重,双手环于额顶,朝着僻静清冷的祠堂高声道。
……
北山南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