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氏武宗不过尔尔,那些望族凶境更是不足一晒,五十名凶境中能战者不过十之三四,也就弥氏首座和太上长老还有点看透,尔等放宽心,尽情享受壮行宴,然后在北山上等着本族大胜的消息。”
“壮行宴?”
拥挤在武堂门口的族人们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只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既然从本脉武宗嘴里听到了壮行宴的消息,他们就能打探出这件事的根脚。
不过半日,宗正想要为本脉武宗以及家族武者举办壮行宴的消息便不胫而走,甚嚣尘上。
时值武宗唐祖九十岁诞辰,妙音坊更是想大操大办,但还不等他们拿出方案,便被匠作司的主事唐存甫横插一脚拦下,说是此事已经全权交给云音府操办。
妙音坊的管事们得知消息后甚是惊怒,哪怕是云音府巅峰的时候,与妙音坊不过伯仲之间,还是占了云大家一曲的光。
何况云音府日渐衰败,而妙音坊花魁频出,到了今日,不论是从歌舞、琴艺、美人哪一项上,都远远优越于云音府,壮行犒军的大宴,怎么能假他人之手。
该不会是唐存甫收了云大家后听了什么枕边风,存了什么私心吧!
怒气冲冲的妙音坊坊主直接找上了匠作司,要找唐存甫当面理论对峙。
“坊主误会存甫咯。”唐存甫满面堆笑,极是儒雅:“老人常言,好东西总要留到最后。若是壮行宴便大操大办,待武堂首座凯旋,坊主又该如何安排。我已请示过宗正大人,他也觉得将妙音坊留待凯旋之日更为妥帖,坊主以为然否?”
且不说这边已经给了台阶,就说唐存甫将宗正大人都搬了出来,妙音坊主心中就算有千万个不愿意也只能接受,只是委婉的讽刺道:“存甫管事对云大家真是无微不至,生怕云音府在这北山受了排挤,竟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外人,真是有心了。”
以妙音坊的规模,便是连办数场宴会也有能力让场场不同,一场比一场出彩,在妙音坊主心中,唐存甫铁了心要让云音府负责这场宴会,无非是想让初来乍到的那群舞姬、琴师一炮而红,若是能被到场的武宗和宗族武者看重,也算是在这乱世中有了个安身之所。
如此关心只为一个妾室,妙音坊主的语气酸溜溜的。
唐存甫也不愿多解释,一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摆摆手道:“哪是外人,飘飘是存甫的内人,云音府以后也算唐氏的旁支,还望坊主多多照顾啊。”
一般人称呼自己的妾室都是小妻、少妻、小妇之类,即便得宠也不过被称作外室或测试,内人这种称呼,通常是用作自己的妻子。堂堂一个分宗代表,当然不会在称呼上搞错,所以唐存甫只在婉转地向妙音坊主表示自己对云飘飘的喜爱与看重,不下正妻。
妙音坊主捂着小嘴有些吃惊,虽然她贵为一坊之主,调教的姑娘数以千计,嫁到本脉宗主身旁作妾的更是不知凡几,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人将风尘女子称作内人的。
云飘飘是黄家遗孀,众人都以为只是唐存甫贪图对方美色才用强,但今天一看,这分明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云大家算是遇上良人了。”妙音坊主幽幽道,不快登时消散心中一软,都是风尘中以色愉人的可怜,难得遇上一个体己的人,云飘飘的运气让人羡慕。
“坊主谬赞,匠作司公务繁忙,存甫就不多留坊主了,改日一定带内子上门讨教,毕竟云音府小门小户,如何操办壮行大宴还需要坊主指点。”唐存甫朝着妙音坊主,巧妙地恭维道。
一番连消带打之下,怒气冲冲前来质问的妙音坊主便被唐存甫劝了回去,看得司内工匠啧啧称奇。
但不管怎么说,壮行宴交给云大家的消息已经被众人得知,一时间云音府将所有的演出都推了,专心致志的排演壮行宴表演的节目。
唐存甫更是难得假公济私了一回,在预留给武堂建立堂口的空地上搭建了一个大大的戏台,让无趣了许久的北山群落难得增添几分喜气。
宗正唐祖的寿诞是十一月初九,壮行宴的时间也定在那日傍晚,留给云音府的时间只有几天,但在云大家与赵大家的妥帖安排下,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
……
十一月初八、清晨
北山宗学、中央修炼场
完成早间修炼的唐星不理会两名队友,屁颠屁颠的跑到唐贞身边,满脸讨好地望着唐凤然:“凤然姐,我就和唐贞说两句话,说完就走。”
在小灵界之行结束后,小正太便和唐贞腻乎到了一起,两人时常消失不见,这让一心向武的唐凤然很是不满,所以严令禁止两人继续交往。
只是小正太也不知是传承自谁的厚脸皮,锲而不舍的自讨没趣,时间久了,唐凤然也就听之任之,到了现在,他已经敢当面提出要聊天的请求了。
唐凤然看着唐贞一脸欲拒还迎的娇羞模样,摇了摇头无奈地走开,还拉走了一脸好奇的唐筠影。...
五百七十七章:将军令
中央修炼场就这么大的地方,小正太的举动哪能瞒过学员们的耳目,只是众人对这件事倒也无甚抵触,毕竟人家有个好哥哥,将心思放在传宗接代上也并无不可。
虽然每个人都是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但三不五时扫向角落的目光还是暴露了八卦和关心。
面对这些眼神,唐星活像个战胜的将军,挺着胸膛满是光荣,可唐贞毕竟是个小姑娘,哪有情郎那么厚的脸皮,将身子一扭便背对着小正太,娇嗔道:“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凤然姐说,还..还要将她支开,多羞人呀。”
“嘿嘿嘿。”小正太摸着后脑憨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想邀你明日一起去看壮行宴。”
年一听壮行宴,小姑娘便好奇的回过头,刚想答应却又咬着手指踌躇道:“可明日教习说要做对战特训...还是算了吧。”
身为武堂一号修炼场的学员,特训与变强就是唯一的主旋律,可一件事做久了总会厌倦,何况两人都是到了凡境巅峰的疲倦期,修炼变强的感觉近乎没有,两人只想每天在一起说些悄悄话。
但迫于武堂总教习唐斌的积威过甚,小姑娘哪怕很想去也不敢公然违抗命令。
小正太一听就急了,从怀中掏出一张请柬便塞到了小姑娘手里,压低声音迫切道:“干嘛算了,我好不容易弄到了请柬,浪费了多可惜。你就跟教习说那事儿来了需要休息,我就溜出去,到时在宴上会和。”
诚意满满又计划周密,唐贞被打动了,只是看着请柬上的落款又疑惑道:“我拿了你的请柬,你怎么办?”
“我拿我哥的。”唐星摆摆手,表示这都不事儿:“反正他最近都在忙着那什么将星馆的事,肯定没有时间参加,我就代他去了。”
主母徐姝惠回元洲省亲,唐罗与唐星便代表了首座府邸,壮行宴又怎会把两人拉下。
“那..好吧。”
看到唐贞收下请柬,小正太得意的回到唐政与唐满身边。
……
十一月初九、傍晚
祥云谷、武堂内
原本是用来构建修炼场的空地已经搭上了戏台,数百席位流水的筵席散发着香气,寒冬中女侍穿着轻薄的纱裙在会场中穿行,让这清冷的夜宴有些燥热。
受邀的武宗和家族武者们早就将会场坐得满满当当,几张主台上更是坐着宗所的重要人物,如宗正、律长、几位长老以及神武军的统领。
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模样,让人根本猜不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剧本。
云音府的舞姬与琴师们卖力表演,酣畅淋漓的乐曲与摇曳扭动的腰肢交织出欲火的乐章,武人本就血气旺盛,即便是在寒冬腊月中看到舞姬们忘情的扭动也无法抑制欲望,那火热的眼神似要把寒冬焚烧。
火热的眼神一直延续到赵灵嫣登台,穿着一袭白纱的绝色美人抱着琵琶以丝巾蒙面,朦胧的小嘴高挺的鼻梁让人过目难忘,更别说若隐若现的高耸双峰与纤细腰肢。
只一出场便让全场响起了雷动的欢呼,一些年轻的公子更是吹起了响亮的口哨,让这场面更显旖旎。
面对这样场面,赵大家毫不却场,飘飘然在台上坐下,手抚琵琶。
当指剑将第一根线奏响,肃杀便盖下了所有其他,武堂突然变得无比寂静,刚刚的轻挑氛围骤然一清,全都沉浸在一曲中。
就像是刀刃加身,又像是抢林急突,仅仅是一张琵琶便将众人带入了杀气纵横的战场中。
那一往无前的琴音中,让众人惊觉这场誓师宴的严肃,而不是寻欢作乐的轻浮。
赵大家唇齿微张,把将军令的祝词缓缓唱出,让众人不自觉的停下手中酒菜,坐直了身体。
“车辚辚,马萧萧,兵士长戈齐天高。冲天杀意凝黑云,万里大江翻惊涛。”
“伸手便能揽星月,平步亦可入云霄。河若阻我千河断,山若敢拦山折腰。”
“向天挥汗成鬼雨,向地跺脚万岳摇。崩天裂地随我意,天地岂敢与叫嚣!”
“百万军中闲信步,上将头颅如核桃。千妖脚下尽匍匐,白骨如山乱魂飘。”
“翌日吾若不开口,哪条蛟龙敢咆哮?红尘万丈一瓢饮,古今悲愁两肩挑。”
“人生何须问顶峰,藐视苍穹不是高。五洲四部兄弟在,与君一同仰天笑。”
一曲传承千年的将军令祝词,终于让这场全是武者的宴会变了氛围,当赵灵嫣将最后一句唱词终了,台下的赴宴者终于有了将上战场的模样,就连一些娇生惯养的公子们都是激动地满脸通红,想要立刻杀上渝西岭,让弥氏众人知道唐家的厉害。
……
渝西岭、南部峰谷
御空而行的武宗们连番大战,让渝西岭南侧的山崖变得坑坑洼洼,到处都是破碎的痕迹。
大战还在继续,但弥氏联军的时期却是节节低落,特别是弥氏的本脉武者,看着自家的太上长老被唐森一次次的击飞,那种心里的巨大落差几乎让他们崩溃。
几个月前姜林之战,太上长老弥阳以无双拳术硬撼首座唐森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样,首座弥海更是惊讶的差点将眼珠子瞪出来。
原本弥氏派了他与弥阳一起便是为了拖住唐森,而弥阳现在的情况很清怪,那无双的拳术仿佛尽数忘却,在快节奏的贴身短打中,弥阳的表现就连一般的体修武宗都不如。
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弥阳,所以在又一次的攻伐未果后,首座弥海求见了在据点中大发脾气的太上长老,想要问出个究竟。
“太上长老,您怎么了?”弥海朝着满面颓然的弥阳直接问题,作为跟唐森正面交手数次的人,他可以断言唐森这段时间虽然有所进步,但绝没有大到可以碾压弥阳的程度,所以问题肯定还是出在弥阳自己身上。
弥阳满脸颓然的伸出自己的双手,拉开了自己的袖子,在弥海震惊的表情中颓然道:“老夫的双臂,废了。”...
五百七十八章:誓师词
太上长老弥阳突袭赤霞山虽然失败,但所有人都觉得只是因为首座唐森的支援实在太过及时,即便是弥海组成的联军防线都仅是阻挡了一会。
包括不久后弥氏太上回了南岭兽谷心情低落,众人都只是将此解读成没能为玄孙报仇的失落。
但只有弥阳自己知道,赤霞山一战,他失去了多少。
即便化为树妖之体,他也终归是个人类武者,九类刚劲大成的拳术宗师,一身绝顶近战能力全在手上,而现在
神木血脉可以让他长出三头六臂,哪怕器官被打碎了,只要将根基插入大地吸收太阳之光就能复原,但不管他变出多少双一模一样的手臂,那种刻入骨髓的熟悉感再都没有了。
除了一双手臂外,滂沱如海的木乙灵气也耗费大半,以至于神柳化身的威能都大打折扣,所以才会一照面便被唐森压制。
其实,弥阳心中早有预料,但百年传奇的骄傲让他无法直接向族中坦白,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所以袭击渝西岭,他主动领命,因为他心中还有着一点小小的野望,就是也许这双新臂对他的影响没有那么大,即便他跌出了西陵,也不至于被踹下山巅。
可能上次唐森能够压制他只是占了偷袭和先手的便宜,加上满腔怒火让他发挥了十二分的水平。
人总归是有些侥幸心理的,即便强如弥阳也不例外,所以他渴望与唐森公平再战一次,摆明车马地看一看自己真实的水平。
结果,惨败。
在本脉武宗以及联军的面前,百年的西陵传说彻底覆灭。
恨么?终归是恨得,但弥阳知道这怪不了任何人,也许再过十几二十年,他能将这双新臂修得如同旧臂一般,失去的木乙灵气也能积累回来重回巅峰,但现在他终究是跌出了西陵最强的序列,而这件事,必须要告之给首座弥海知道。
所以他没有丝毫隐瞒,将自己的变化和盘托出,无遮无瞒,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一个因为大意失去了一切的,老糊涂虫的故事。
这可能是弥海十几年来,最震惊的一天,以至于一项喜怒不形于色的武堂首座此刻瞳孔放大,嘴巴不自觉的张着还不自知。
在听到太上长老竟被一个十五岁少年算计的时候,他生出的第一个感觉竟不是愤怒或是惋惜,而是害怕。
弥氏必须要胜,而唐罗,必须要死。
“太上长老,既然您的双臂出了问题,以后与唐森的对垒便由我来吧,您只管以神柳化身攻击唐氏其他武宗即可。”首座弥海已经下定决心要加快联军的推进速度,而第一站便是要拿下渝西岭。
而第二步,便是不惜一切代价,将唐罗暗杀。
从太上长老房间走出弥海一刻不停的来到据点一处静室,撰写密信传回族中。
弥海眼中闪烁着危险而快意的光芒,那一位早就潜伏到了北山中,只需要找到一个机会,便能将这位绝世的天骄,扼杀在摇篮中。
不管多么耀眼的天才,夭折了便是夭折了,这就是命!
……
北山、祥云谷、武堂中
当一名琴女口中唱着金戈铁马,还无比英姿飒爽的时候,这股反差的奇妙感受更能激起武者们的壮志雄心。
神武军统领唐羿听完赵大家的祝词后,端起酒碗便站了起来,二米开外的逼人气魄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太上原本要下场的赵灵嫣都楞在了原地,眼中散发着好奇。
朝着众人大喝道:“风怒雪卷猖狂,灵技划空锐响,绝招齐鸣穹苍。唤声宗室兄弟,前方就是沙场!”
粗狂雄壮的嗓音仿佛让人置身渝西岭的战场,身边竟是灵技与合击的呼啸,恨不得现在便披上灵甲,上去拼杀。
十几名武宗举着酒碗站起身来,只要唐羿一声令下,他们便想立即奔赴战场,气势如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