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仍然有清晰记忆的就是“睡在雪山里”！
“修公路时脚和雪冻成了冰坨子。”
“脚冻了不能用火烤”。
这般苦，得是多深的印象才能在记忆丧失时还能想起来。
她唯一开心的事，就是跟村里的年轻人说，“憨倭奴最后一个都没跑了，都死在咱们大夏了。”
但是那其实是村子里的人骗她的……
因为当年投降的倭奴……都回去了……为何和平，不能再杀……
一直到她去世，村里人也没有告诉她这个事实。
因为不忍心……
王胖子此刻泪眼婆娑。
他手里死死地攥着手机。
他的眼前，依旧空空荡荡。
但是手机的画面里。
那漫 山遍野的漆黑幽灵，此刻似乎有些动容。
他们发出呜咽一般的咆哮声。
神色更加迷茫。
大铁锅里，酸菜的香味，豆角的香味，猪肉的香味，不停的飘散。
敬酒的辽东老乡。
玄青色夜空下的烟花。
在那里声音撕裂的王胖子。
让他们觉得此刻的辽东，又熟悉又陌生……
他们是当年，遭受无数苦难的人圈里的亡灵。
此刻，那一个个漆黑的怨魂，神色挣扎。
似乎在清醒和仇恨之间徘徊。
林阎攥紧了拳头。
神色凝重。
朱元璋站在他的身后。
默默的叹了口气。
林阎扭头望着朱元璋，声音低哑。
“还差一点吗！”
朱元璋少见的揉了揉太阳穴。
“确实还差一点……”
“毕竟当年的大夏，百姓都惨，都太惨了……记得当时在天府州见到的那些饿死鬼吧！”
“饥饿、疾病、贫穷都死死纠缠着大夏的老百姓。
“当年大河 灾， 原又遭蝗害， 眼间殃及四州……近百万饥民，渡过大河涌入边区。在这些饥民 ，家家户户都有半数的人饿死在本乡……”
“从 原之地，通往长安那边的路上，饿殍载道。
“所有树上的嫩叶全被饥民吃光，连树皮也被剥得精光，只剩下白色的树干，有些地方，饥民以蚕粪当粮，还有的地方人们甚至吃观音土充饥，吞食这种泥土的人，也苟延残喘不了几天。”
“妇女互相交换亲生的婴儿，说，“你吃我的，我吃你的。
“当一个人快死时，先替自己掘一个坑，然后爬进坑里坐以待毙，并央告邻人在他咽气后替他添上几杯黄土，到后来，连掩埋死尸的人也找不到了，因为村里人不是饿死了，也是饿得无力铲土了。”
“人们起先是卖儿卖女，后来连老婆也卖了。侥幸活下来的人，体质日益孱弱，即使万幸降了雨 ，也没有气力耕耘播种了。真是一连串的灾祸。”
“但是看这些厉鬼的样子……怕是比那些饿死的百姓……还要更惨……”
朱元璋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扭头看着白发的扶苏。
他在辽东这边，所在的时间并不算太不长。
真正了解这些死在人圈儿里的还是扶苏。
此刻，扶苏幽幽的一叹。
“当年在辽东建立的……伪清，税收严重……摊贩每月要缴纳 元的摊贩税，外加每月 元的“义务税”。商人则每月需要缴纳 元的营业税。每个员工要缴纳相当于 元的商业税。”
“而当年，一个普通的工人的月工 只有 元钱，一斗大豆就要花 . 元，工人三分之二的收入都用于购买食物、调味品等基本的生活必需品。”
“沿街叫卖商品的街头小贩经常因为“妨碍交通”或仅仅因为他们“碍眼”就被抓走。”
“因为无法承受高额的税钱，无数的商店和企业在伪清成立之后，没多久就被迫停止活动，完全倒闭“店铺的倒闭成了狂潮，商店和货摊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以至于城市居民要找到一个地方购买他们的日常必需品变得越来越困难。”
“随之而来的便是日益严重的粮食匮乏和饥饿，尸体开始每天出现在街道上，成为了辽东城市的常见景象，就好像尸体已经融入了城市景观。”
“市场里每天只有几个卖家，可能只有三四个，他们周围总是挤满了饥肠辘辘的市民。”
“商人们卖的都是些碎玉米、高梁和小米，里面都混着许多不能吃的麸皮和谷壳，可是即使这样物 还是很缺……市场上到处都是悲叹的声音，因为市场上的大多数买家都无法维持生计，他们将不得不再挨一天饿。”
“辽东的城市街头遍地都是乞讨者，他们要的不是钱，仅仅只是够他一天果腹的食物。”
“在这种时候，很多人都找不到工作，很多人成了乞丐。给了他们铜钱，但他们往往不理会，只是要求每天给他一个包子。”
“在龙松州的，莫冰市，可以看到贫困的居民沿着城市最繁华的街道乞讨，挨家挨户敲门乞讨食物，甚至是剩饭剩饭，这些乞丐白天和家人一起乞讨食物，晚上睡在肮脏的小巷里……”
“城市里到处都是罪民……天一黑，没人敢再出门。
“在城市活不下去，往城市外走，就会被送去人圈，因为那里能给食物……但是人圈是什么样的，你之前听我说过了……”
扶苏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此刻，望着那些漆黑如墨，低声嘶吼的怨魂厉鬼，终于再次开口。
“而他们之所以变成这样，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们的身体里，有毒片……”
林阎扭过头，震惊的看着扶苏……
“当年的那 畜生，宣称那东西是药品……”
“让辽东的百姓，把那玩意当药吃……”
“有些百姓认出来了，但是也不介意……因为想要……穷得更快，死得更快，抬棺材的走得更快。”
“辽东当年遍地都是……贩卖那种东西的……花云馆“辽东当年，食过那玩意的百姓，多达一百多万…
“那种东西，会造成什么惨剧，你能想象得到吧。
“有人会把他的妻子和女儿卖掉，有人会强迫自己的十来岁的姑娘，去雪月地，有人，把自己的妻子，租给旁人三年……”
“每一座城，一年就多出几千具，因为 毒而亡的尸体……”
“有些人被送入人圈的时候，就已经不成人形……”
“村子里，鸡犬灭迹，牲畜绝种。全家死绝的惨案遍地都是，往往是丈夫先将自己的父母妻子埋了，然后再吊死自己。”
“万人坑、实验场……大夏人不能吃白米……”
“倭奴把辽东建设得很不错，但这些建设是给谁享用的？大夏人还是倭奴？”
“当年臭名昭著的辽东开拓团，一口气给辽东送来了一百多万的倭奴人，这些两手空空的倭奴在辽东大肆圈地！”
“就是他们制造了人圈，霸占农民的土地。”
“有 万大夏百姓，被抓去当壮丁，去修筑辽东要塞，事后被全部灭口。”
“这就是当年的辽东……”
“我不知道和当年 原之地的饿死鬼相比，谁更凄惨……”
“但是我知道，造成这些苦楚的畜生们……并没有付出应有的代价！”
“不够……远远不够…”
“鬼差大人，你说怎样的超度，才能对得起他们这一路的苦楚。”
林阎少见的沉默。
他攥紧了拳头。
没有答案。
而因为王胖子的嘶吼。
那漫山遍野的黑色厉鬼。
已经放弃了对白马村村民的敌意。
他们似乎认出了。
白马村的村民，是他们的老乡。
可是那怨气，依旧无法排解，无法消除。
他们像是一个个无家可归，痛恨世界的孩子。
在雪原，在荒村，无助的哀嚎。
苦涩……
太苦了。
林阎这一刻，甚至有些怀疑。
是不是让他们一直成为山野之灵。
之后真的等待几百年后，化作最原始的灵魂，才对他们是好的。
这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张心怡只是忍不住的在哭。
大夏苦，最苦在辽东……
他们到底是怎么度过的那暗无天日的十四年。
林阎此刻跳下厉鬼法相。
走到一尊全身漆黑如墨的厉鬼旁边。
他抬起手，那头厉鬼立刻满怀戒备的退后。
但是可能是感受到了林阎身上鬼差的气息，并且察觉到林阎似乎并没有什么敌意。
他才又靠近过来。
被林阎摩挲了几下头。
那头厉鬼。看身高……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