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海:“……”
李如海灰溜溜地回自己房间去了,这时李大勇洗完了头、擦干了脸,拿毛巾擦着耳朵里的水,对金小梅道:“你别说,这一下大雪,正是抓沙半鸡的时候。”
“嗯。”金小梅阴阳怪气地说:“下大雪好悬没给你埋山里。”
李宝玉暗道不妙,忙再次转移话题,向金小梅问道:“昨天儿子卖大皮卖多少钱啊?我听说大皮价没少涨呢。”
“可不咋的。”一提到钱,金小梅来了精神,说:“昨天那是个母子,儿子他俩还卖了七百块钱呢。”
说到此处,金小梅顿了顿,然后又道:“小军又跟咱们半儿劈的。”
“嗯,那孩子仁义。”李大勇道:“让他们小哥俩自己处去吧。”
……
昨夜那场雪太大了,屯外无人清雪,走起路来十分吃力。
李宝玉在前,赵军在后,两人一路趟雪进入山
区。
在山区外围,好不容易找到了几棵适合的水曲柳,各砍了两根水曲柳棍,赵军、李宝玉才蹬着野猪皮滑雪板往山里去。
一场大雪过后,鸟兽无踪,大山银装素裹,白茫茫一望无际。
这一上午,雪地上连小兽的脚印都看不到。
等到了之前下夹子的高山脚,二人按着周围树木方位,成功地把第一个夹子从雪地里翻了出来。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只是在去找最后一个夹子的时候,赵军突然叫住了李宝玉。
“宝玉啊。”赵军往坡上头一指,问道:“你上次是不在上面看见的熊掌印?”
“是啊。”李宝玉还拿手给赵军比划,道:“那么老大的熊掌印,比我这脚还大好几号呢。”
赵军闻言,把枪自肩上摘下,提枪在手,往坡上头滑去。
之前要去赵有财,赵军就没带枪。等赵有财回来了,赵军特意回家背了枪,不为别的,只为了防身。
赵军在前,李宝玉在后,二人上了岗头子往下看。这山岗子不高,下方四米处,是一片跳石塘。
“哥哥,那熊下跳石塘了。”
“嗯,我知道。”
跳石塘,也可以说是乱石堆,那里散落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大石头。
虽然有大雪覆盖,但居高临下望去,只见巨石起伏,千奇百怪。
李宝玉指着一个大石头包,兴奋地对赵军说:“哥哥,我那天看那些掌爪印都奔那下面去了,那儿应该有个地仓子。”
赵军点点头,只道:“不还差一个夹子呢么,你埋哪儿了,赶紧找回来。”
“咱不杀熊仓子啊?”李宝玉很是惊奇,打量了赵军好几眼,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你是不是上次杀黑瞎子失手,吓着了。”
不怪李宝玉这么问,哪怕是打了十几、二十年猎的老炮手,只要被黑熊惊过一次,以后再让他去打熊,他心里都会发憷。
赵军摇摇头,他并不是怕了,只是他知道这下面的跳石塘不对劲。
上辈子,他的花龙和黄龙,就是死在了这片跳石塘里。
赵军只对李宝玉说道:“赶紧找夹子,找着了咱俩逮沙半鸡去。”
“嗯。”李宝玉狐疑地看了赵军一眼,去大雪里翻那第八个夹子。
而赵军在坡上,往下面看了好久。
只等李宝玉使水曲柳棍从大雪地里挑出了夹子,赵军这才收回视线,从李宝玉手里接过夹子,装在了自己胸前的挎兜里。
“哥哥,真不打啊?”见赵军要走,李宝玉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
赵军也没法给他解释为什么,只道了声“走”,便先往下面滑去。
此时,李宝玉就只以为赵军是被黑瞎子惊到了,并没去想太多,反倒还很为赵军担忧。
二人一路往山外走,等到了山场外围,赵军带着李宝玉来在了一片次生林中。
昨天一场大雪,让树枝、树条上都挂满了雪,赵军向李宝玉做了个手势,李宝玉从他背着的挎兜子里拿出了抄罗子。
赵军从肩上摘下枪,把枪交给李宝玉背着,而他却将抄罗子从李宝玉的手里接了过来。
赵军把抄罗子上多出的铁丝缠在水曲柳棍上,把手里的另一根水曲柳棍插在了大雪中。
李宝玉同样也是如此,可他手里没有抄网,于是便把两根棍子都留下了。
只见二人不再滑雪,而是高抬脚、轻落步,就穿着滑雪板在雪地上慢慢地行走。
赵军双手抓着抄罗子,全神贯注地望着周围。
“噗……”
就听一声轻响,似有什么东西从雪地里飞了出来,一只小鸟,形似鹌鹑,比鹌鹑胖两圈,身上羽毛也比鹌鹑稍微华丽了一些。
这就是沙半鸡。
肉嫩、鲜美,不亚于飞龙。
沙半鸡从雪地里往起一飞,不等它飞高,赵军随手甩网,也没有捞得很准,更不曾罩住沙半鸡。
可那沙半鸡却从半空落下,只掉在雪地当中。
昨天刚下的大雪,特别松软,沙半鸡一落,直接陷入了雪中。
赵军把网向下一罩,正罩在沙半鸡上方。
这时,沙半鸡从雪中向上飞,正好一头撞入了网中,但它只见眼前有光亮,就一直在网中扑腾、挣扎,却不会再往雪地里落了。
眼看着沙半鸡在网中扑腾,赵军弯腰将它隔网捏住。
李宝玉凑了过来,和赵军一起把沙半鸡从网中摘了出来。
沙半鸡不大,李宝玉使左手握着它,无名指、小指把沙半鸡的两条腿按在手心里,中指和掌心压着沙半鸡的身体,辖制住它两只翅膀,不让它继续扑腾。
李宝玉再使左手空着的大拇指和食指,捏着沙半鸡后脖子上的毛,控制着它的小脑袋。
他右手再使侵刀往沙半鸡脖子上一划,一股鲜血从沙半鸡喉咙上喷了出来,接着就滴滴答答地往外流血。
不一会儿,沙半鸡就在李宝玉手中不动了,李宝玉把它倒提着控干了血。
这时,赵军已将第二只沙半鸡抄在了网中。
李宝玉上前,如法炮制。
赵军在林子转了两圈,一共有三只沙半鸡入网,李宝玉把它们宰了,挨个放血,等血控干后,再一一塞入兜中。
二人又往南边去,走出一里多地,又是一片次生林。
这沙半鸡,冬天和狍子一样,吃次生林枝条上的叶尖、叶芽。
所以,它们多在这种林子里歇息。
而且一下大雪,它们还会往雪里钻。只要有人经过,把它们惊起,在它们从雪中飞出的一瞬间,是捕捉它们的最好时机。
赵军和李宝玉一路往家走,一路捕捉着沙半鸡。每经过次生林,俩人就进去转一圈。
等到走出山场时,李宝玉不但把自己的挎兜子给装满了,手里还提了长长的一串沙半鸡。
二人进屯,直接回家。
这到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在家门口分开时,李宝玉对赵军说:“哥哥,我马上就生火,咱们烧沙半鸡吃。”
“啊……行。”赵军应了一声,不得不说,从早晨跑到现在,确实是饿了。
二人分开,各回各家。
赵军进屋,和王美兰打了个招呼。
“儿子,饿了吧?妈这就给你做饭。”
“不用,妈。”赵军忙把王美兰拦住,对她说:“一会儿宝玉烧沙半鸡吃。”
说到此处,赵军往里屋瞅了一眼,不见赵有财的身影,便很诧异地问王美兰,道:“妈,我爸又干啥去了?”
“可哪儿找人去了。”王美兰没好气地说:“前天搁山上打了十好几头野猪,都扔在山里了,这不可哪儿找人跟他明天去拖猪么。”
赵军笑了笑,没说什么,回了自己房间,把枪摘下来,拿在手里摩挲了一下,才将其挂在了门后。
然后,摘下挎兜子,把白大褂脱下,整齐地叠好。
挎兜子里还装着李宝玉家的八个夹子,赵军提着挎兜子往外走,就见赵虹从那屋出来,一看见他就扑了过来。
“哥。”赵虹道:“你和宝玉哥打着沙半鸡了。”
赵军搂着赵虹,笑道:“外头冷,你别出来了,等你宝玉哥烧好了,哥给你拿回来吃。”
“不是啊。”赵虹撒娇道:“哥,你咋不给我们抓个活的拿回来啊?”
赵军一怔,反应过来后,摸了摸赵虹的小脑瓜,道:“哥下次给你抓,今天咱们先吃肉。”
“嗯,那也行。”
哄好了自己妹子,赵军出门,翻墙来在李家。
只见李宝玉正从子垛上往下拿子呢,而李如海则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嘀咕着。
“抓这么多,都不知道给你弟弟留个活的。”
“去一边去。”李宝玉手拿半截棍子,冲李如海比划一下,威胁道:“别搁我跟前儿磨叽。”
说着,他正好看到了赵军,当即便和赵军打了个招呼。
“哥。”李如海也上前来,乖巧地从赵军手里接过挎兜子,打开一看,见是八个平板夹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李宝玉瞪了李如海一眼,对赵军笑道:“哥哥,马上就好。”
“不着急。”赵军帮李宝玉架好柴,并生着了火。二人蹲在火堆旁,一边烤着火,一边说着话。
“宝玉啊,过两天我得去永胜屯一趟。”
“真给他送回去啊?”
赵军闻言一笑,道:“当时说好的,借人家枪用一阵子,等人家老周大哥出院,咱就把枪给他送回去。你也找人问了,他年前从医院回来的,要说过年不方便,那现在咱还能说啥了?”
李宝玉点点头,他自幼读书,知道大丈夫当言而有信。只是,他对某一件事仍然有些不甘心。
所以,李宝玉追问道:“哥哥,那跳石塘里还有一只大棕熊呢,咱们真不打了?”
虽然跑山打猎的人,在形容猎物时,言语中都会多少有点水分。
但从当日李宝玉发现的那些棕熊爪掌印上来看,那只棕熊最少也得在八百斤开外。
这么大的熊,熊胆也不会小,卖个千八百都不是问题。
“兄弟,你别说了,那熊咱们不打。”赵军还是一口回绝了。
“那……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