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塌。
东北,天寒地冻,雪也是会冻的。
一定厚度的雪,表面一层会被冻硬,就像是一层硬壳。
在有紫貂留有脚印的地方,从旁边把雪扒开,再从旁边掏紫貂脚印留处底下的雪,只要小心一点,不去碰上面冻硬的那层,就不会塌。
鼠有鼠道,蛇有蛇路。
紫貂来回都从这一条道走,沿着曾经的留下的脚印走。
在这底下设下夹子,等紫貂再从这里经过,那层冻硬的雪,平时不塌,但被紫貂一踩,必塌。
如此,紫貂就掉在了夹子上。
那紫貂皮可是东北三宝,比松鼠皮值钱多了。
赵军着急搞钱,目的和李宝玉不一样,他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他只是想多弄点钱,哪怕被老娘收走也行。
因为他搞钱,就是留着给王美兰应急用的。
可看样子,大皮是夹不成了,滑雪板做出来,再想夹大皮,也得等下一个冬天了。
赵军记着,王美兰应该是八七年的九月末,赶大集回来的途中,突然病逝的。
当时就说是心脏不舒服,赵军也是出于孝心,背着她走了一段路。
等到了桥边,让王美兰坐在桥墩子上歇一会儿,可这一歇,王美兰就再也没起来。
到最后,赵军也不知道自己老娘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也有人说,他要不背着走那段路,可能人不会没。
赵军现在不想这些,就想多整点钱给老娘备着,再整点山里管心脏的特效药。
“宝玉啊。”赵军问李宝玉道:“你知道谁家有鹿角匙不得?”
“啊?”听赵军之问,李宝玉转过头,看着赵军,问道:“哥哥,你是要挖参呐?”
见李宝玉猜出了自己目的,赵军也不惊讶,因为那鹿角匙就是用来挖人参的。
“嗯,我寻思秋天场子没啥事了,我领你挖人参去。”
“这个挣钱啊!”李宝玉一听,眼睛都亮了,人参不像熊胆,还得阴干。
那东西挖出来拿下山就能卖,而且还值钱。
但是,让李宝玉犯难的是,“哥哥,那个是人家吃饭的家伙,没人往出借,一般也没有卖的。”
“那你打听打听谁能做。”
“做?”这回反倒是李宝玉惊讶地看着赵军:“你拿啥做啊?咱们有鹿角么?”
赵军瞅了他一眼,才想起来前天这小子在张援民家喝多了,和张援民说了啥,他都记不得了。
赵军给他解释,道:“张大哥不是说自己会药鹿么,开春咱俩跟他药鹿去,这不就整着鹿角了么?
你先张罗张罗问问,看看有没有老人会做鹿角匙的,不行给他点工钱呗。”
“啊,行。”李宝玉应了一声,但紧接着又反问道:“哪个张大哥啊?”
“还哪个张大哥,前天你在人家吃八个菜,三道的,你忘啦?”
“张大裤裆啊。”李宝玉恍然大悟,刚要说着什么,突然一怔,目光所及,雪地上一排细小的脚印。
李宝玉往前跑了两步,蹲下来看。
“啥啊?”赵军过来问道,这是一连串的小脚印,赵军懒的去仔细看。
“不应该是黄皮子啊。”李宝玉嘴里嘟囔着,这小脚印和黄鼠狼脚印差不多,但早晨俩人从这里上山的时候,还没有这些脚印呢。
也就是说,这脚印是不久前才留下的。
可黄鼠狼是昼伏夜出,所以这就不可能是黄鼠狼。
赵军弯腰看了一眼,伸手拍了拍李宝玉,说:“走吧,不管它们。”
听赵军这话,李宝玉知道他看出这是啥动物留下来的,起身就问:“哥哥,这啥呀?”
“这呀……”赵军刚要答话,隐约听见有动物的尖叫声,他挺直了脖子,竖着耳朵听了听。
这时,李宝玉也听到了,二人对视一眼往沟塘子底下走去。
二人往下走,就见下方,一只狍子,左突右蹦。
看狍子那体型,得有八十多斤,但此时被几只小动物围在中央。
狍子,号称雪上飞,冬天狗都围不住。
可今天,在这沟塘子里,四只像小狐狸一样,比黄鼠狼大不多少的小动物,却硬生生地把这只狍子圈住了。
它们速度极快,远胜于狗,但始终没有狍子快。
可是它们太会配合了,赵军和李宝玉眼看着那狍子跃出了包围圈,可四只小动物瞬间分散开来,两只尾随,两只从左右抄近路追堵。
不过短短十几秒,就把狍子围住了,然后尾随的那两只扑到了狍子身上,尖利的爪子扣住狍子身体,把自己固定在狍子身上,然后张嘴就咬。
一只咬住了狍子后脖子,一只咬住了狍子肚子。
狍子瞬间发出凄厉的叫声,声哀刺耳,听得李宝玉一个激灵。
第九十三章.你比我还狠啊
那小玩意身体细长,从脑袋瓜到尾巴根子,加起来也不超过一米,看体重都不会超。
但却异常凶狠,扑在那狍子身上,张口就咬,咬得狍子嘶声惨叫,拼命地蹦,试图把它们从身上甩下去。
可它们那爪子如勾,死死把自己勾在了狍子身上。
狍子忍不住了,翻倒在地,不停地在地上翻滚,试图把它们往地上蹭,以此来摆脱它们。
“蜜狗子!”李宝玉此时看清楚了这四只小动物的模样,才知道刚才看见那些脚印是谁留下来的。
此时剩下的两只也扑在了狍子身上,不约而同地咬在狍子颈下,四爪死死地抠着狍子身体。
狍子在地上翻滚着,但很快就不滚了,蜷缩在地上不断地蹬着腿。
这个过程描述起来繁琐,但真实发生的整个过程,前后绝对不超过一分钟。
眼看那一只八十多斤的大狍子,被四只加起来还不到二十斤的小家伙生生围杀,这一幕把李宝玉看的目瞪口呆。
“这玩意……这么厉害啊?”李宝玉忍不住向赵军问道。
赵军点了点头,道:“你以后要自己搁山里碰见这玩意,能不惹乎它,就不惹。”
“嗯,嗯。”李宝玉连连点头,其实不用赵军说,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领狗也不成。”赵军又补了一句,他知道狗不认这东西,一般是不会主动攻击它们的,但就怕李宝玉给狗助威。
蜜狗子,又叫黄喉貂,生性凶猛,杀伐极狠。
赵军记得前世在工地搬砖的时候,一个工友趁着午休吃饭的空闲翻手机,看见的一条新闻就是,一只黄喉貂把一只三岁大熊猫的肠子给掏出来了。
赵军家这片山里没有大熊猫,但赵军知道,这些家伙聚在一起,就敢去打黄毛子的主意。
“哥哥,你要干啥?”突然,李宝玉感觉身旁的赵军有了动作,他望过去时,就见赵军把肩上的枪拿在了手中。
赵军不答话,举起枪,拨开保险,冲天就是一枪。
嘭!
一声枪响,那扑在狍子身上的四只黄喉貂四散奔逃。
它们各奔东西,但跑开绕了一圈,又都聚在了东面。
赵军调转枪口,冲着东边,四只黄喉貂聚集的地方,又是一枪。
这一枪,他没瞄准,也就什么都没打到。
但枪响过后,那四只黄喉貂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了。
赵军收枪,一手持枪,一手去拿李宝玉肩上扛的麻袋。
“这是……”
还没等李宝玉反应过来,就听赵军说:“把这给我扛,你下去给那狍子拽上来。”
李宝玉愣了愣,顺势把麻袋交给赵军时,说了一句话。
“哥哥,你比我还狠啊!”
“彼此彼此。”
兄弟俩相视一笑,李宝玉往下走去,而此时的赵军丝毫不敢大意,警惕地观望着四周。
他怕那四只黄喉貂不服,再回来把李宝玉给掏了。
直到李宝玉下到沟塘子里,把那狍子翻过来时,赵军也没看见那些黄喉貂去而复返。
稍微安了点心的赵军,冲着下面喊道:“宝玉啊,你在底下把狍子膛开了,肠子啥的给它们留下。”
“好嘞。”李宝玉按着赵军说的,拿出侵刀给狍子开了膛,刚把肠子、肺掏出来,准备丢在一旁。
可就在这时,上面的赵军又变卦了,“宝玉啊,别扔了,拿回家喂狗吧,你给血放干净了就成。”
“得嘞。”李宝玉应了一声,继续闷头干活。
等李宝玉拽着狍子上来以后,对赵军说道:“哥哥,我看书上说,你这行径,是雁过拔毛的主啊。”
“你少看点小人书吧。”
李宝玉嘿嘿一笑,问道:“你刚才咋没给那
些蜜狗子一枪呢?”
“打它干啥呀?”赵军扛起装松鼠粮的麻袋,说道:“那玩意皮不值钱,肉不好吃,打它干啥?”
“这倒是。”
他俩下山,沿着备战公路回家,到家还不到十点半呢。
赵军把李宝玉拽到自己家,王美兰给他们煮的狍子肉馅饺子。
这哥俩忙活一早晨,水米未进,当真是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吃着饺子,一旁的金小梅,看着三只死松鼠和麻袋里的十多斤干果,都不知道该不该夸他们了。
金小梅砸吧了下嘴,摇头道:“我长这么大,见过打灰狗子的,可没见过掏灰狗子窝的。”
“哈哈。”赵军闻言大笑,对金小梅说:“婶啊,这是你家宝玉的主意,那麻袋也是你家的,要不是饿了,他能划拉一麻袋回来。”
金小梅无语了,山里不缺松子、榛子啥的,想要吃的话,秋天上山捡就行了。
而且想捡多少,就有多少。
所以啊,这好像是永安建场以来,第一例掏松鼠窝的。
关键干这事的,还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大儿子。
金小梅无语地摇摇头,拿过那松鼠一翻,瞬间皱起了眉头,道:“败家孩子,咋拿弹弓打呢,打的都窟窿眼子,这得少卖一半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