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凤霞的第一反应,是拿东西敲树,试图发出声音来惊退野猪。
可她今天是来扎刺五加杆子的,两口子总共就带了两把镰刀,李凤霞那把还扔在下面了。此时她两手空空,情急之下就冲着野猪大喊:“吼!吼!吼”
野猪闻声把身一转,直奔李凤霞狂奔而来,李凤霞灵活地往树后一躲,野猪顺势冲到坡下去了。李凤霞也不管野猪会不会回来,大步朝着薛金义跑去。
上天的薛金义又落下来了,等李凤霞到近前时,就见薛金义满头大汗、紧闭双眼、张着嘴巴,喉咙里却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坏了!”李凤霞连忙跪在地上,伸手抱起薛金义脑袋,一手拍着他脸蛋,急声唤道:“薛老大!薛老大!”
薛金义哼哼两声,似乎很艰难地撑开眼皮,看着李凤霞道:“我肋挺叉子疼!”
“啊?”李凤霞闻言吓了一跳,因为薛金义说的肋挺叉子就是肋骨,这又继续道:“你去给我砍个棍子,我得拄若啊。”
就在薛金义痛苦不已时,在桥头村黄贵家里,一帮人坐在一起正谈论那头大炮卵子呢。
这话题是黄贵起的头,在山上的时候,黄贵看着了那只炮卵子留在雪地里的脚印。那大蹄痂子,真跟老牛不相上下。
黄贵那时就断定这头野猪必然在五百斤以上。
然后黄贵就说赵军家的这帮狗,面对那么大的野猪还能全身而退,说明这帮狗不是一般的硬。要不是人赶上不去,那野猪真未必能逃得一命。
黄贵话音刚落,张援民就接茬,夸他赵军兄弟那帮狗属实厉害,能生撕东北豹、血拼熊霸王。然后,张援民又给这帮人讲他设计诛杀熊霸王的故事,听得黄贵等人目瞪口呆、啧啧赞叹。
就连在外屋地扒狍子的宋兰和国富、民强,都忍不住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侧耳听着从屋里传出来的声音。
当一个小故事讲完,众人听得意
犹未尽,李松忍不住问道:“还有那么大熊霸呢?我活四十来年,我也没见着过呀。”
“真有!”还不等张援民开口,黄贵就说:“我在赵军家兄弟看着那熊霸胆了。”说着,黄贵使双手拉开一段距离,比划着说:“这么老大呢!”
“哎呦我天呐!”众人更是惊讶,而张援民笑道:“我兄弟斩猪神、诛熊霸,生擒猛虎,威震华夏”他这套嗑,是根据《三国》评书里,夸赞关二爷斩颜良、诛文丑水淹七军,威震华夏而改编来的。
至于这段评书,是李如海在林场食堂听完了,回去讲给他听的。据张援民说,这是他们文化人之间的交流。
对他这套说辞,赵军很是不屑一顾。这俩人,一个小学一年级肄业,一个初一肄业,还成文化人了?想他赵军,初一下学期还念了九天呢,比李如海学历都高!
可要论白话,赵军却连张援民都比不上。此时张援民夸完赵军,便回手往自己胸脯上一拍,紧接着就道:“还有俺老张.”
说到此处,张援民反手往窗外一指,继续说道:“也是那没遮拦的汉子,就这一年之间,我跟我兄弟,我俩刀刺、斧劈、枪打,杀死山里黑熊十余头啊!”
张援民的话,听得对面几人眼睛蹬得更大了。就在此时,那胡家宝突然接话道:“这张大哥不是扒瞎,我们那楞场干活的都知道,他咔咔就给那黑瞎子捅死了!”
“真的?哎呦我天呐!”李松万分惊讶地看了张援民一眼,然后扭头对黄贵说:“老尿子,你总说你刀猎厉害,你特么刀过黑瞎子呀?”
“滚犊子!”黄贵喷了李松一句,然后转头问张援民道:“张兄弟,你咋刀的黑瞎子呀?”
黄贵这一问,倒是把张援民问的一愣,他总不能说黑瞎子撵我,一下子让马拉原木给撞瘫痪了吧?
见张援民不说话,黄贵忙道:“那玩意太恶了,我有一回使枪给黑瞎子睡梁杆子打折了么?我瞅它搁那儿拉扒、拉扒起不来了,我寻思补它一刀。
哎?特么的你说我这一刀过去,它特么拿就给我刀拽住了,好悬没给我带它怀里去!”
“唉呀妈呀!”李松在旁一撇嘴,指若黄贵跟张援民笑着说道:“你说这虎比捎子,啥特么都敢干。当时我特么眼瞅着黑瞎子给他拽一咧歪,这给我吓得,我扯脖子喊呐!”
“呵呵。”听李松骂黄贵,张援民干笑两声,但他的笑声不带一丝的嘲笑,因为杨玉凤在家总这么骂他。
就在几人有说有笑时,解臣把脸往赵军耳旁一贴,然后转过头拿后脑勺对着黄贵等人,假装去看炕柜上的画的同时,嘴唇微微一动,问赵军说:“我张大哥啥时候整过那么多黑瞎子啊?”
说完,解臣转回头,脸上瞬间又挂上了微笑。
赵军往解臣这边一歪身,抬手使手背往鼻子下一抹,挡住嘴小声道:“他拿刀捅死一个,剩下的都我打的么。”
“啊”解臣明白了,难怪张援民说呢,他跟他兄弟刀刺、斧劈、枪打,俩人整死黑瞎子十余头。他这么说的话,还真是没撒谎。
这时,黄贵问赵军说:“兄弟,你看看明天咱怎么干呐?”
“老哥啊!”赵军闻言笑道:“你是大哥,这又是你的地盘,得你说算呐。”赵军此行是来帮黄贵拖狗的,不管怎么打狗围,赵军带来的狗都是主力。
但有一点就是,赵军对这片山场不熟悉,哪里猎物多、哪里适合打狗围,还是得听黄贵的。可无论是怎么回事,赵军刚才那几句话,就让人听着特别舒服。
“那咱就上老猪圈。”黄贵哈哈一笑,又跟赵军解释道:“我们这儿有个地方,那山坡子上一片小簸箕崴子,那里头年年都猫猪。”
“行!”赵军笑着一点头,
道:“我们都听你的,明天到山里,你说咋干,咱就咋干!”这帮打围的到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在他们唠嗑的时候,宋兰在外屋地做饭。
她没有王美兰那么能张罗,黄贵家也没有赵军家的条件,宋兰就是简单地把狍子肉和肝乎啥的下到锅里煮。
内脏先熟就挨排捞出来,洗干净、切成片留着炒菜。
等肉都烀熟了,一部分红焖,一部分切片码盘。红焖的无需多言,而切片码盘这些肉,东北人或蘸蒜泥,或蘸大酱。
此时屋里已支上了靠边站,赵军等人围桌而坐,桌上摆了午餐肉、鱼罐头、花生米和水煮狍子肉。一帮男人一边喝着酒,一边唠着嗑。而外屋地的宋兰,正在从锅里往出盛红焖狍子肉。
就在这时,她家房门突然被人拽开,一股寒风灌了进来。“妹呀!”宋兰转头一看,忙道:“来,快进屋!”
“大嫂。”来人正是黄贵的妹妹,也就是姜伟丰的媳妇黄燕。
听着里屋传出的男人说笑声,宋兰问黄燕道:“妹儿,你来有事儿啊?”
之前黄贵去黄燕家取驴,驴没牵回来,倒把姜伟丰给领来了。如此,这黄燕自然知道黄贵家来客人了,也知道姜伟丰今晚会在这儿吃饭。
当时黄燕没跟着来,就说明黄燕不会来吃这顿饭。那么现在来了,一定就是有事,而且还是急事。
黄燕点了点头,小声问宋兰道:“我哥搁屋呢?”
宋兰问完,见黄燕又一点头,心里更加断定黄燕是有急事。
于是,宋兰端起盛好的红焖狍子肉,冲黄燕一点头就往里屋走。“来!”宋兰端着盘子到桌前,笑着对众人说:“趁热乎吃。”
然后,宋兰又看向赵军,笑道:“兄弟,你不喝酒,你多吃肉哈。”
赵军笑着应了一声,而这时却听宋兰对黄贵说:“老黄啊,咱妹来了。”
“嗯?”黄贵、姜伟丰齐齐一怔,黄贵端着酒杯往门口一看,只见黄燕进来了。
“哥。”黄燕先冲黄贵叫了声哥,然后往桌上一扫,冲自己不认识的赵军等人一点头。黄贵皱着眉头,望向黄燕问道:“咋的了?”
而那姜伟丰更是起身向黄燕走来,他们都知道黄燕既然此时过来,必定是有要紧事!他们家没有老人,所以黄贵两口子和姜伟丰都怕是孩子有事。
黄燕没跟姜伟丰说话,而是对黄贵道:“大哥,那个老蒋家两口子回来了。”
“啊嗯?”黄贵乍一听有些迷糊,心想老蒋家两口子回不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但他忽然想起一事,当时急道:“我驴呐?”
“大哥,你别着急。”黄贵一急眼,黄燕有些害怕,忙道:“驴挺好的就是他们赶着驴上北屯了。”“上北屯了?”黄贵把酒杯往桌上一撂,急道:“赶我驴拉刺五加杆子,这又特么上北屯,他要干啥呀?”
“嘶”宋兰一看把驴借出去的姜伟丰有些尴尬,忙皱眉拦黄贵道:“你别激恼,听咱妹说完喽啊。”
“什么别激恼?”黄贵怒道:“赶紧让他把驴给我整回来?明天还得给我兄弟杀驴呢!”“大哥!”听黄贵此言,赵军忙劝道:“杀什么驴呀?这么多菜呢,咱又不是缺嘴!”
“那也不行!”黄贵急得一瞪眼睛,转头黄燕喝道:“赶紧让他把驴给我送回来,别特么让我找他去!“大哥!”这哥俩从小一起长起来的,黄燕都当妈了,她也怕黄贵。
此时黄燕是硬着头皮跟黄贵说:“那个他们两口子不是故意的。这不么,薛老大上山扎刺五加杆子去,让个大炮卵子给他挑了。”
“啊?”众人闻言皆惊,在黄燕身旁的姜伟丰问道:“挑啥样啊?”
“肋巴扇子好像让炮卵子给挑折了。”黄燕冲着黄贵说:“这不么?薛老大强挺
着赶套回来,到村南边那儿,碰见徐丛茂两口子了。
徐丛茂看薛老大都要不能动了,他就帮着赶套拉那两口子上北屯,找那个老伍大夫。完事儿那个薛老大还特意让徐丛茂媳妇,上我家来送个信儿。说是今天晚上不一定啥时候能回来,但不管咋的,他媳妇明天早晨都把驴喂好了,再给你送回来。”
“啊”黄贵虽然脾气不好,但人品属实不错,一听人家受伤了,他的火气瞬间就消下去了。此时只冲黄燕一摆手,说:“那行啦,明天给我送回来就行。”
说到此处,黄贵又补一句道:“你告诉她驴不用给我喂,正好空出肠子,明天我就杀了。”“大哥!”赵军伸手按住黄贵小臂,苦笑道:“你咋总寻思杀驴呢?”
说着,赵***手向黄燕那边一比划,道:“这我姐来了,咱不行上那个老薛家问问他在哪儿挨的挑。完事儿咱过去把那炮卵子打了,明天吃猪肉不就完了么?”
第七百二十二章.野猪和毛驴,都要难逃一死钸
今天赵军家里,是难得的清净。
赵有财、王美兰、赵虹、赵娜,这顿只有四个人的晚餐,让他们都有些不太适应。
“唉!”王美兰轻轻叹了口气,使得正端杯喝酒的赵有财心里咯噔一下,这口酒差点没喝呛了。
赵有财忙放下酒杯,向王美兰看来。只见王美兰正在给两个小丫头夹菜,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王美兰没事,可赵有财却有事,谁让他有二百块钱的账还对不上呢!
“兰呐。”赵有财喊了王美兰,试探着问道:“你咋唉声叹气的呢?”
“没事儿。”王美兰看了赵有财一眼,然后又夹了一快头白菜炖粉条,再给赵虹放在碗里以后,才对赵有财说:“儿子冷不丁一走,给我闪一下子。”
“啊,可不是咋的?”赵有财附和着应了一句,感觉这里没有自己的事,他才稍微有些安心。
王美兰曾跟赵军说过,只要赵有财一搁外头惹事,回家肯定变着法的表现。这是因为,赵有财每一次表现,都能让自己心里踏实一些。
此时也是如此,赵有财伸出快子,从装菜的白瓷盆里挑出一快头粉条。
粉条一头被赵有财挑起,一头还在汤盆里,按理说这时候赵有财应该使另一手端起自己的饭碗,去接这一快头粉条。
可赵有财挑着粉条,却喊王美兰道:“兰呐,来,拿碗。”
王美兰抬头一看,不禁皱眉道:“你自己吃呗,我要吃,我自己不会夹呀?”
“唉呀,你快拿碗吧。”赵有财催促道:“你不最乐意吃粉条么?”
“谁乐意吃这玩意?”王美兰虽然如此说,但还是端起碗送了过去。
赵有财把粉条给王美兰挑在碗中,然后笑着对其说道:“那你乐吃啥?我明天给你买去?”
“我想吃驴……”王美兰刚一开口,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眼睛一挑,与赵有财四目相对,问道:“你咋的了?”
“嗯?”赵有财眼神中带着躲闪,眨了眨眼睛才说:“没咋的?我能咋的?这不是儿子没搁家么?我寻思咱偷摸做点儿好吃的,呵呵呵……”
说到最后,赵有财开了个玩笑,还试图以笑声蒙混过关。
可如此一来,王美兰更怀疑了!
“兰呐!”见王美兰看自己的眼神不对,赵有财对她说:“你要吃羊肉,我都能想法给你整着,驴……不咋好整啊。”
“吃羊我还用你呀?”王美兰把手往旁一指,道:“我那后院仨羊呢,我过年都杀了!”
赵有财嘴角一扯,心想:“这娘们儿,你那仨羊不都我牵回来的么?”
其实,王美兰不是多想吃那口驴肉,她只是想摆驴肉宴罢了。
而此时在桥头村这边儿,黄贵跟王美兰一样,都是一心想要杀驴,赵军还硬是不肯呢。
在这年头,驴不光可以顶替劳动力。而且在这交通运输都不方便的年代,驴能赶车拉套,对林区人而言更是至关重要。
但黄贵这脾气,说激恼就激恼,赵军也只能讲究策略。今天拿狍子换了那驴一命,明天争取能拿野猪再留它一天。
听赵军说要去干那大炮卵子,黄贵眼前一亮,抬头问黄燕道:“他们说没说那炮卵子多大呀?薛老大搁哪儿挨挑的?”
“那我哪知道啊?”黄燕先是回了一句,但看黄贵把脸一撂,忙补充道:“明天早晨看见李凤霞,我给你问问。”
“那行!”黄贵闻言一点头,而黄燕转头跟姜伟丰说:“你跟大哥喝酒吧,我回去了。”
“那你回去吧。”姜伟丰也不留自己媳妇,反倒是宋兰,一边把黄燕往外送,一边对她说:“燕儿啊,你慢点的哈。”
“兄弟!”这时,黄贵对赵军道:“你姜哥今天给我整回俩狗,明天一起领着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