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军接过电话,打了个招呼,就听对面传来了于学文爽朗的笑声,“赵军呐,我们打虎英雄啊,哈哈,你找老陶有啥事儿啊?要方便的话,你就跟我说吧,要能办,我就给你办了。”
这位在这山场林区,称得上是个巨头,能和他平起平坐的,怕是不超。
能让他主动提出要帮忙,就已经是给了赵军很大的面子了。
有时候,不光帮人是人情。被别人帮,也是人情。
赵军笑着说道:“有点小事,我想弄点氰S钾铝。”
“啊,这好办。”于学文道:“明天呐,我让人给吴峰送去,让他给你捎过去。”
于学文这话说的很自然,好像安排吴峰跑腿是理所当然的事。
赵军闻言,忙道:“啊,那太好了,谢谢于书记啊。”
“谢啥呀,有空过来玩儿。”于学文说完,“啪”就把电话撂了。
赵军把话筒递给吴峰,冲吴峰一笑,道:“吴组长,我好像给你添麻烦了。”
“啊?”吴峰一听赵军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赵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让于书记帮我淘弄点东西,他说明天让人给你送去,然后还得麻烦吴组长,帮我捎过来呗。”
“哎呀!”吴峰闻言,长松一口气,笑道:“我还寻思啥事呢?就这还叫个事儿么?这没啥麻烦的,等明天晚上下班,我找于书记给你拿去,完了我捎过来……”说着,吴峰往周围一看,一指那在跟同事说话的李大勇,道:“给你李叔,让他给你带回去。”
“行,行,那太麻烦吴组长了。”
“嗨,都说了不是个事儿。”
赵军又和吴峰客套两句,便告辞离去,走前还和李大勇打了招呼。但让李大勇都没想到的是,吴峰竟然亲自将赵军送出门去。
他哪知道,在吴峰心里,赵军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不但是周建军小舅子,还能跟永兴大队的陶大宝、于学文扯上关系。
刚才赵军打电话时,吴峰就在一旁,他虽然没听见电话另一头的于学文说些什么,但他能猜得出来,这事是于学文主动要帮赵军的。
家住永兴大队的吴峰,可是知道于学文在这一片的面子有多大,而能让他主动帮忙,赵军能是一般人么?
站在调度组门口,吴峰望着赵军离去的背影,口中喃喃道:“这小子……是比他爹强。”
……
赵军从调度组出来,去食堂吃了午饭。吃饱了在食堂坐着歇了一会儿,然后下山直接回家。
他到家时,还不到两点呢。王美兰很是好奇,问他咋回来这么早呢。
“单位没啥事,我就回来了。”赵军往里屋
看了一眼,问道:“妈呀,我爸干啥去了?”
“你可别提了。”王美兰一听赵军提起赵有财,便叹了口气,说道:“早晨你刚走,你爸就穿衣服要走,还说今天不回来了,要上你姐夫家去。说是那边山上来啥玩意了,他要去打去。”
“哪天回来啊?”
“他没说啊。”
赵军点了点头,就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
第二天,赵军照常去楞场看着运材。而张援民,则像哪吒一般,斜挎着一圈圈的钢丝套和陈大赖往山里去了。
陈大赖也是如此,而且陈大赖还带了一把弯把子锯。
除此之外,二人各背一把枪,张援民的枪,是把16号猎枪,是别人送给他的。
这把枪年头太久了,勾子鬼一勾都有点嘎达牙,但张援民不在乎。
之前杨玉凤不给他钱买枪药,这次有了陈大赖托底,给他灌了二十发子弹。
二人进山,边走边聊,就听陈大赖道:“大裤裆,我发现了,你是真能跟你媳妇撒谎啊。”
“说啥呢?”张援民没好气地说:“我要不那么说,她能让咱们出来么?”
“你媳妇不也是掂心你么。”这时,陈大赖的目光落在张援民背后的那把枪上,他皱眉道:“我说,你这枪行不行啊,你别到时候不开抄啊。”
张援民看了陈大赖一眼,道:“到时候你先打,我补枪。”
“那万一耽误事呢。”陈大赖说:“你跟赵军关系那么好,你咋不跟他借枪呢?”
“你知道啥啊?”张援民道:“我兄弟跟我媳妇一样,怕我有危险,要知道都不能让我去。我跟你说呀,这越亲的人呐,越不会让你去冒险。”
“啊?”一听他这话,陈大赖冷笑道:“那你打黑瞎子这么危险的事,你找我来,这算咋回事啊?我跟你不亲,你就拉我过来呀?”
“老陈你这……”
张援民刚要说话,就听山坡子上传来“啊、啊”声响。
二人一听,就知这是狍子叫唤,陈大赖忙把钢丝套从自己身上摘下,端着枪就往上跑。
张援民也是如此,端着枪紧随其后。
二人上岗子时,身体刮动旁边树条,发出哗啦啦的响声,然后到上头,就见一团花影一闪而过。
再看前头,一只狍子趴在地上,两条前腿费劲地想往起撑,但它后半身摊在地上动不了了。
看那狍子屁股,已经被掏开了,血呼啦的一片,连肠子都被扯出来了。
可此时此刻,张援民、陈大赖都没去管那狍子,而是望着那团花影消失的地方。
“你看见了么?”陈大赖先开口,向身旁张援民问道。
张援民眼珠一转,应道:“看见了,那不是老虎崽子么?”
“不是!”陈大赖斩钉截铁地说:“不是老虎崽子,我看它花花溜溜的。”
第三百零四章.豹
“嘎儿……嘎儿……”
山坡上,一只狍子垂死挣扎着,口中发出声声惨叫。叫声中,混合着痛苦与恐惧。
痛苦是因为身受重伤,而恐惧则是因为看见了张援民和陈大赖。
可此时的二人,全都没在意它,只望着那伤狍子的野兽离开的方向。
陈大赖说完一句“花花溜溜”,然后继续对张援民说:“是不是特么土豹子啊?”
陈大赖一着急,脏话都出来了。
土豹子,是东北的俚语,实际上说的是东北豹、远东豹,就是人们熟知的金钱豹,这是在东北仅次于东北虎的猫科动物。
据说早年间,陈大赖他爹打猎那些年,这大山里有三窝豹子,可这都已经二、三十年不见其踪迹了。
陈大赖从小都只听说过东北豹的传说,但却始终未曾得见,刚才只瞟到一眼,所以他也不太敢确定。
“不是!”张援民直接摇头,道:“你看差了,那是老虎崽子。”
“不像。”陈大赖也摇头,他虽然没打过猞猁,但他见过别人打下来的猞猁皮,知道猞猁长啥样。
所以,陈大赖对张援民说:“猞猁没那么花花。”
他说的这个花花,指的是那野兽的皮毛,刚才一眼,给陈大赖的印象很深。
“花花啥呀?”张援民撇嘴道:“你也没个见识,这老虎崽子冬天一个色,开春又一个色,这开春了,它可不花花溜溜的么?”
“啊?不能吧……”陈大赖似乎被张援民给说服了,可瞬间反应过来,抬手就推了张援民一把,喝道:“你说谁没见识呢?我十七岁就跟我爸上山,我爸你还不知道么?那是有名的老陈炮。”
称呼打围人时,若以姓带炮,那是对其枪法、能力的最高肯定。
张援民闻言,冷笑道:“你可拉倒吧,就你家我陈叔那两下子……还陈炮?他净放空炮了!”
张援民此话一出,陈大赖冲他怒吼道:“滚犊子!你特么才放空炮呢。”
张援民呵呵一笑,说:“老陈呐,你别不服气呀,我陈叔那手把,能比得上徐长林,老徐炮么?”
一听张援民提到徐长林,陈大赖不吱声了,有些事蒙不了人,打围的人都能吹,都说自己厉害。
可厉害与否,看打猎物的多少就知道了。人家徐长林一冬打多少野猪、打多少狍子,哪是陈大赖他爹能比的?
见陈大赖不说话了,张援民一笑,继续说道:“他跟我老爷,那就更比不了了。”
“谁?”张援民一句话,把陈大赖给说懵了。只听陈大赖问道:“不是,你啥前儿有的老爷呀?”
“老赵炮啊。”张援民说完,见陈大赖一脸茫然,不等他问,就解释道:“赵军是我兄弟吧?”
“啊!”
“我管他爸叫老叔,那他爷就是我老爷呗。”
陈大赖闻言,把头往旁一扭,冷笑道:“你这一天,大了呼哧的,人家认识么?你就往上套啊!”
“你别管这个。”张援民丢下一句话,便向那垂死挣扎的狍子走去。
见人走来,狍子更扯着脖子叫了,张援民右手往身后一掏,拽出侵刀上前,左手一抓狍子后脖颈,右手横刀一抹,一股鲜血呲出,狍子哀嚎一声,被张援民一推,瞬间脑袋扎在地上,抽搐两下就不动弹了。
这时,陈大赖也收枪走来,抽刀给狍子开膛,将狍子那被掏了一半儿的内脏都给抠出来,丢在一旁。
等给狍子开完膛,陈大赖问道:“咱给狍子扔这儿吧,先上你碰黑瞎子那地方,把套子下上。”
“别的了。”张援民往来路一指,说道:“咱俩下去把套子拿上来,下这儿得了。”
“你说啥?”陈大赖闻言一怔,忙问张援民说:“咱不是要套黑瞎子去么?”
“套啥黑
瞎子了。”张援民摇头说:“我看这儿狍子挺多,你帮我把套子下这周围得了,抓着狍子我分你点肉。”
“滚犊子!”陈大赖怒道:“你特么昨天呜呜圈圈给我白话那么半天,今天早晨跟你媳妇又撒谎、又扒瞎的,就为上山套俩狍子啊?”
“你看,老陈,你说啥呢?”张援民赔笑道:“我媳妇说了,我要再打黑瞎子,她就跟我俩离婚。”
陈大赖仍不依不饶,吼道:“那你早寻思啥了?”
张援民嘿嘿一笑,指着那狍子说:“你别生气,要不这狍子给你,我不要了。”
陈大赖看着张援民,鼻孔长出一股气,然后两步走到狍子跟前,拽着狍子两只后腿,拖着就往坡下去了。
张援民也不生气,跟着陈大赖下坡,把他俩丢在坡下的钢丝套都搬上了坡,然后三面下套,在这面山坡上下了一圈的套子。
等下完套子,张援民背枪就往山里走。他没有回家,而是沿着积柴道,一路来在了77楞场。
他在77楞场混过,知道楞堆场在哪儿,进楞场就直奔这边来。
此时,赵军和杜春江都在楞堆场看那些人装车呢,张援民走来,第一个看见他的是杜春江。
虽然张援民在这楞场干了不到一个礼拜,但他可是个名人,杜春江对他的印象很深,一眼就认出来了,忙扒拉赵军说:“赵技术员,你那个大哥来了。”
“啊?”赵***头一看,见到张援民也是一愣,反应过来以后,忙迎着张援民而来,并出言问道:“大哥,你咋来了呢。”
张援民隔着赵军,冲杜春江点了点头,然后对赵军说:“兄弟,你跟我过来,我跟你说点事儿。”
“啊。”
赵军跟着张援民来在没人的地方,就见张援民鬼鬼祟祟地往周围瞅瞅,才对赵军说:“兄弟,我今天上山打……不是,下狍子套啊,碰见个东西,你猜我碰见啥了?”
“黑瞎子啊?”赵军笑着问道,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大哥一心就惦记着杀黑瞎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