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还以为是什么野兽呢,刚想赶马爬犁跑,就听有人呼救,过去一看,胡广民后腰、屁股,都让野兽给挠烂了。
好在胡广民还清醒着,求这人送他回家。
等胡广民回到永福屯,都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再想往山外走,到山下去看病已经太晚了。
杨满堂和胡广军就将其安置屯里卫生所,请大夫一看,胡广民左肩膀让黑熊给咬透了,一条腿让黑熊咬折了,后腰往下全让熊给挠烂糊了。
大夫拿剪子给胡广民衣服全去了,擦药、打消炎针,见胡广民还算清醒,杨满堂就问他发生了什么。
胡广民的经历,和去年的周成国差不多,都是打狍子遇见了个老山狗子,老山狗子告诉他哪里有个地仓子,胡广民就在山里住了一宿,昨天早晨去杀那地仓子。
胡广民打猎特别谨慎,虽然一开始出来,是打算溜狍子的,但他带的东西还是挺全的。
他挎兜子里装了一卷绷带,还带了一小口袋烟面,手里的枪虽然不是半自动步枪,只是16号猎枪,但他带了十八发子弹。
到了地仓子前,胡广民两枪就把黑熊叫出来了,黑熊大半个身子一露,胡广民一枪就打进了黑熊左肩。
黑熊受伤,便往外蹿。等它从石头洞里蹿出来以后,胡广民已经重新将枪装好,瞄着黑熊心脏又是一枪。
可他一勾扳机,枪却未响。
这就是打围人说的枪没开抄。
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或是子弹涨壳了,或是这枪没保养好。
16号枪,子弹壳是可以循环使用的,每次打出枪药,把子弹壳拽出来,回去再往里灌枪药,下次还能接着使。
而灌枪药的时候,分量要把握好。枪药灌少了,威力不够。枪药灌多了,子弹容易涨壳,子弹一涨壳,枪就不开抄了。
而且在东北,冬天天寒地冻的,猎人回家进屋,枪从屋外到屋里,由冷到热,铁铸的枪管会缓霜,内外都会挂着一层水汽,这个水汽必须要擦干净,要不然的话,枪膛内保养不周,枪也会不开抄。
枪没响,胡广民就知道坏了,他再想撅枪换子弹,黑熊两纵就到了他身前。
熊跟狗不一样,狗扑到人身前是张口就咬,熊是要往起站身,使熊掌来攻击人。
这黑熊起身,一掌就把枪管抓住了,紧接着用力往后一扯。
此时的胡广民正要换子弹还没来得及,他那扣动扳机的右手食指还在扳机外环之中。
黑熊一拽枪,就把他也拽了过去。
把胡广民拽到自己身前,黑熊低头一口。这一口,便将
胡广民左肩膀咬透了。然后,黑熊伸掌抓着胡广民后背,将其整个人往自己屁股底下一塞。
因为是扑到黑熊身前,所以胡广民被黑熊坐到屁股底下以后,是趴在雪地上,而且他两条腿在黑熊眼前。
胡广民心知不好,下意识地一蹬腿,黑熊便朝着他右腿就是一口,就听嘎嘣一声,胡广民右腿被黑熊咬断了。
等腿断了,胡广民才反应过来,被黑熊坐在身下以后,是不可以动的。否则的话,哪里动,熊就咬哪里。
关键是想和它打,还打不过它。所以,这个时候,就只能装死,让它祸害够了,它自己就走了。
于是,胡广民闷头趴在雪地里,不动弹也不出声。
那黑熊也不客气,一双熊掌翻开,冲着胡广民屁股一顿抓挠。
等挠够了,它才起身,向远处走去。
黑熊走后,胡广民想从地上爬起,却发现不但腿折了,就连后腰都不听使唤了。
而且伤口都在后面,他从家带的绷带、伤药也都用不上,就只能一步步的往山下爬。
眼瞅着山里的天越来越黑,胡广民越爬心越凉,好在这时路过一个赶爬犁的,把他救了。
胡广民在卫生所待了一夜,打了一晚上的针,今天早晨屯子里出车将他送下山去,到镇里医院看病。
和他一起去的,是他媳妇孙娟和大姐胡广丽,杨满堂在家照顾孩子,胡广军去找亲戚、朋友再借一些钱,用作胡广民的后续治疗费用。
毕竟谁也没想到,胡广民会死。按他受的伤,顶多落下个残疾。
可等胡广军刚从自己叔伯兄弟家借来二百块钱,正想去自己两姨姐家借点钱时,却被从屯部出来的屯长姜建设给叫住了。
姜建设说,开车送胡广民去医院的司机搁镇里医院来电话,说胡广民刚进医院大门,就破伤风发作。不等大夫到跟前,人就没了。
听到这个消息,胡广军就不行了,哭着、嚎着来找自己姐夫。
赵军听完,就感觉自己这个老同学的命,实在是太不好了,打黑熊赶上枪不开抄,受了伤还赶上破伤风。
想他胡广民昨天上午受的伤,今天早晨就破伤风发作,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少见了。
只能说他这命,可是够苦的。
“大哥啊。”赵军想了想,还是对杨满堂说:“我跟广民上学的时候是同桌,我俩挺好的。有话,我就直说了。”
“兄弟,你说吧。”此时杨满堂渐渐缓过来了,他毕竟只是姐夫,跟胡广民有感情,但不至于有多深。
而且,这胡广民的后事,怕是还得他来张罗。虽然是丧事,但也得有人张罗,前来吊丧的亲朋好友,都不能怠慢了。
赵军道:“大哥你家是打猎的,你应该知道,像广民这种情况,村里怕是不能让他回来。”
“哎呀。”杨满堂闻言,不由得“哎呀”一声。
一旁的胡广军闻言,忙问:“军哥,你说的是啥意思啊?”
杨满堂伸手一拦胡广军,叹了口气,道:“广军啊,你去找你明哥、亮哥,让他们帮着张罗、张罗,咱们到屯子外头搭个棚子吧。”
“这是干啥呀?”胡广军越听越糊涂了,这怎么自己大哥死了,连屯子都不能回?连自己家门都不能进?
胡广军话音刚落,就听外面狗叫,紧接着有人在外拍门。
杨满堂忙起身到外屋开门,开门一看,来的是屯长姜建设。
姜建设进到屋里,看了眼胡广军,对杨满堂说:“满堂啊,广民的事你也知道了,你看看有啥需要帮忙的,你就跟我说。”
姜建设说到此处,不等杨满堂开口,抢先继续说道:“咱们屯子的规矩,我不说,你也懂,你看看咱们是搁屯外搭个棚啊,还是上山里搭一个啊?”
姜建设此言一出,胡广军一下子从炕上起来,但却被赵军按了下去。
胡广军猛地回头,就见赵军冲自己摇头,又扬下巴向杨满堂点了一下。
这是告诉胡广军,有你姐夫呢,他不能坑你。
姜建设转过头,并没看胡广军,只是冲赵军点了下头。他和永安屯的赵国峰一样,都是屯长兼治保主任,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他就是老大。
他来杨满堂家说这件事,那就证明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不管胡广军理解与否,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的。
杨满堂道:“主任啊,那就在屯子外头搭个棚吧,还能让广民离家近点。”
听杨满堂如此说,姜建设神色一缓,轻叹一声,转身往门外走去。
杨满堂去送姜建设,胡广军对赵军问道:“军哥,为啥不让我大哥回屯子啊?”
赵军摇头,小声道:“广军啊,广民不是老没的,也不是生病走的,他是让黑瞎子给抓死的,按老辈规矩,不能进屯子。”
第一百九十五章.搞破鞋
横死之人,不能回屯。
这是老辈人口口相传下来的规矩。
像胡广民这种的,只能在屯子外头搭个灵棚,在屯外祭奠。
如果是以前的大户人家,更有横死不能埋进祖坟的规矩。
这个事,是不能改的,哪怕姜建设答应,屯子里其他人也不会答应。
只不过这件事,对胡广军来说,太残忍了。杨满堂这做姐夫的,实在是没法说。
正好杨满堂送完姜建设回来,赵军从里屋出来,对杨满堂道:“大哥,我和宝玉,我俩儿晚点走,帮你们忙活、忙活。”
说到此处,赵军顿了一下,才道:“我也看看广民。”
“兄弟,那大哥太谢谢你了。”杨满堂紧紧握住赵军的手,表示感谢。
按着杨满堂和姜建设商量的,要在屯东头简单搭个棚子,等车把胡广民拉回来,那棚子就是灵棚。
杨满堂在家做饭、看孩子,赵军、李宝玉跟胡广军一起出门,去找人帮忙。
刚出杨满堂家走不多远,就听前头叮咣声响,还有砸玻璃的动静。
“这是咋的了?”李宝玉好奇地抻长了脖子,快步地往前走。
就见前头那院里,一帮人有拿棍棒的,有拿铁锹的,对一人围追堵截。
这人摆脱追兵,往矮墙上一蹦,屁股上挨了一铁锹的同时,顺利地翻墙而过,撒丫子就向北头跑去。
“我……”李宝玉看清那人,忙转过头来,要和赵军说话,却见赵军连给他使眼色。
李宝玉连忙住嘴,而这时胡广军看到追赶的人群中有自己亲戚,便大声喊道:“亮哥!亮哥!”
一男人闻声,停住脚步,手拿大棒奔这边来,他看了赵军一眼,见不认识,但没问胡广军这是谁,而是道:“广军,你赶紧跟我撵去,抓住他往死里打。”
“这位大哥啊。”李宝玉在旁边开口,问道:“那是咋的了?你们撵那小子是干啥呀?”
这男的也不认识李宝玉,但看他和胡广军走在一起,心想不是外人,便道:“他t咱村子搞破鞋来了t,抓住他,腿给他打折了!”
说着,男人冲胡广军一挥手,道:“广军赶紧走啊!”
胡广军哪有心思跟他扯这个,上前拽着他走到一旁,把自己大哥去世的事说与他听。
而李宝玉则是凑到赵军身旁,小声问道:“哥哥,咋整啊?”
“啥咋整啊?”赵军偷瞄那二人一眼,见那男的在安慰胡广军,并没注意自己这边,赵军便道:“他扯这犊子,让人打死都不多。”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永安屯的王大龙。
对这货,赵军懒得去管,因为他太知道王大龙是什么样的人了,这家伙见着娘们儿就上头,而且毫无底线。
上辈子,他王大龙连自己的外甥媳妇都?,他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要真给他打死在这永福屯子,那才是少了个祸害呢。
可这时,就听那男人惊呼一声,对胡广军道:“广军,你啥也别说了,我赶紧把他们招呼回来,先办我民哥这事。”
赵军闻言,忙走上前,道:“这位大哥,让他们该打就打,我哥俩跟你们搭棚子去。”
那男人看了赵军一眼,问道:“兄弟,你贵姓啊?”
“我叫赵军,我跟广民,我俩是同学。”
“哎呀!”男人向赵军伸手,说:“我叫胡广亮,民哥是我大爷家孩子。”
赵军又把李宝玉介绍给胡广亮认识,二人握了手,胡广亮在前带路,路过自己家门口时,喊自己媳妇出来,去到杨满堂家帮着带孩子,好让杨满堂出来主持大局。
然后,胡广军去向别的亲朋好友报丧,胡广亮则带着赵军、李宝玉来在屯东头,找那盖棚子的地方。
“亮哥。”李宝玉也跟着
胡广军叫他亮哥,问道:“搞破鞋那小子到底咋回事啊?”
“嗨,别提了。”说是别提了,可这就是句口头语,只听胡广亮道:“我们屯有个拉套子的,姓乔。这不山上楞场要开工了么?乔老二他大前天就上去了,寻思在家待着也没事,上去多套点木头,能多挣点钱啊。
谁成想那王八犊子就来了,跟乔老二媳妇整一块儿去了,好像在这儿待得有三、四天了。昨天他出屋解大手,让老乔家邻居看见了,正好那邻居今天上岭南卖木耳菌,看见乔老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