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趴在炕上的张援民,吃力地抬起头,眼巴巴地看向门口,见韩尚进来,张援民好像有些失望,把头往旁边一歪,试图将视线绕过韩尚。
韩尚嘴角扯了一下,把医药箱子放在炕沿边上,说道:“别瞅,好好趴着,我给你看看。”
“等会儿,韩大夫。”张援民倔强地说道:“让我跟我兄弟说句话的。”
韩尚看了眼赵军,他现在很诧异的是,这俩人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以前也没听说过啊。
赵军冲韩尚点了下头,两步来在炕边,握住了张援民一直冲他伸着的手。
当张援民握住赵军手的一刹那,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更咽道:“兄弟啊,你可得替我报仇啊!”
赵军:“……”
“行了,行了。”在一旁的韩尚连忙上前,把赵军拉到身后,没好气地对张援民说:“你少整这哭几赖尿的,可别给我耽误工夫了,赶紧给你打完针,我还得上秦强家,给他家那几条狗打针呢。”
“秦强家……几条狗?”赵军闻言,心里有些疑惑。他记着秋天的时候,秦强带狗杀黑熊不成,反叫黑熊杀了他家的三条狗。
这事赵军记得很清楚,从那以后秦强就只剩下一条小青狗了,年前他想买徐长林家的狗还没买到。
这过完年才几天啊,如今他从哪里整来的狗呢?
但是韩尚一会儿要去秦强家,赵军就没有问他,只看着韩尚把张援民背后的衣服撩起,赵军抻脖看了一眼,顿时皱起了眉头。
张援民后背上,有七道伤口,都是熊抓的,四道在上,应该是从右到左下的爪;三道在下,应该是从左到右抓出来的。
七道伤口虽都已被缝合,但一眼看去,就好像是七条蜈蚣横七竖八地爬在他背上,甚是狰狞、恐怖。
“嗯,比昨天见好了,有点儿消肿了。”韩尚嘀咕了一句,从药箱里拿出药瓶,待配好了药后,给张援民挂上吊瓶。
“好好养着吧,一天别总想三想四的。”韩尚告诫了张援民一句,收拾好药箱背起就往外走,杨玉凤急忙跟着出去相送。
韩尚一走,张援民就把埋在枕头里的头抬了起来,一脸委屈地看着赵军,哀叫一声道:“兄弟啊,你要再晚回来一步,就看不见我了!”
听他这么说,赵军都笑了,忙按着乱动的张援民,对他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看你这也没啥事,我要再晚回来半个月,你都能下地了。”
这时,杨玉凤送完韩尚回来,给赵军倒了杯水,递到赵军手中,然后指着张援民,却对赵军说道:“兄弟,你别搭理他,从那天徐爷来完看他,告诉我们是你让屯
长找人救的他,他就一直念叨着你了。”
“徐爷?”赵军略一思索,问道:“老徐炮啊?”
“对,对。”
赵军眨眨眼,很是惊讶,一时间他还以为是徐长林救的张援民呢。
心想那老头子都多大岁数了,身边也没有狗,竟然能从熊霸嘴里救出张援民,真是生猛啊。
想到此处,赵低头,看着张援民,很是好奇地问道:“大哥,老徐炮咋救得你啊?”
“啊?不是他。”张援民道:“听陈大赖说,是秦强和张来宝救的我们。”
“张来……”赵军越听越糊涂了,他不知道秦强和张来宝从哪整来的猎狗。
但他知道,这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特别是还都跟自己有过节。
如果赵国峰和他们说,是自己打电话让赵国峰找人去救张援民的,他俩肯定是不会去。
但要说是这俩人机缘巧合救的张援民,怕也不会。
毕竟那熊仓子所在之处人迹罕至,哪个打围的也不会闲到没事去那里溜达。
而且,这里咋还有徐长林的事?
杨玉凤心思细,看出了赵军的疑惑,就他说:“兄弟,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咋回事,就是徐爷来告诉我们,眼下千万别上老秦家、老张家去,要不然就露馅了。
要去也得等你大哥好了的,简单买点东西去看一眼就行,到那儿还不用多说啥,还是简单客气几句。
徐爷还说,就算我们真要谢,主要还得谢你。”
说完,杨玉凤就一脸感激地看着赵军。
他们两口子和赵军打交道的时间不长,但赵军对他们家是真够意思,真没的说。
要不是赵军,张援民不是被熊瞎子弄死、弄惨,也得因为砍了李大胜、李二胜去蹲号子。
“谢我啊……那我好像明白了。”听杨玉凤这么说,赵军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大概能猜出来,应该是老徐头子给秦强和张来宝下套了,要不然那俩货也不能去救张援民。
想到此处,赵军看了看张援民,见他状态还算不错,便问道:“大哥,你们到底咋杀的那熊霸仓子啊?还有秦强他们咋救的你啊?”
“咋救的……我不知道啊。”张援民说:“我就记着熊霸给我抓住,直接就给我插雪堆里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和熊霸拔河
当日张援民和李宝玉从屯口分开,直接就来在了老李家。
他进李家院门的时候,就见李大勇正爬墙要往赵军家去呢。
张援民心想,李大勇要是走了,自己找谁要炸药啊,可不能让他跑了啊。
想到此处,张援民嗷的一嗓子:“李叔!”
这一嗓子,给李大勇吓得一哆嗦,刚搭墙上的腿,一下子就滑了下来。
李大勇往门口瞅了一眼,见是张援民,便没好气地问:“大裤裆,你要干啥呀?”
张援民一溜小跑来在李大勇面前,道:“李叔,我找你有点事。”
要是以前,李大勇真不一定搭理他,但最近听说这张援民跟赵家走的近,李大勇便耐着性子问他:“啥事?说吧。”
张援民笑道:“我想跟你要点炸药,要点雷管……再来点引线。”
李大勇闻言,打量了张援民一眼,问道:“你整这些玩意要干啥啊?”
“宝玉告诉我,搁山里有个熊霸仓子,那里头住大熊霸了,我想拿炸药崩死它。”
“啥玩意?”李大勇皱眉,道:“熊霸?那得多大啊,你给它崩死到里头,咋往出整啊?”
张援民也不瞒着李大勇,将自己的妙计的和盘托出。
李大勇听完,想了想感觉张援民这办法好啊,没有丝毫危险,还能打死熊霸、拿下熊胆。
所以,李大勇很难得地夸了张援民一句:“别说,你小子还真聪明。”
张援民嘿嘿一笑,道:“那是,他们都说我是咱永安屯的小诸葛。”
“小诸葛……”李大勇笑了,要论读书,他可是汗牛充栋的主,当即便道:“你不是蒋干就行啊。”
“蒋干?”张援民闻言一愣,反问道:“这谁啊?哪个屯子的?”
听张援民如此说,李大勇无语地摇了摇头,又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过来。
李大勇带着张援民来在仓房里,从高处去下一个榆木箱子。
李大勇当着张援民的面打开了木箱,里面有四小管炸药,其外形和二踢脚差不多,直径四厘米左右,使黄油纸包着。
除了这四小桶炸药,还有两个雷管,一卷引线。
李大勇看了张援民一眼,把木箱一合,对他说道:“就剩这些了,都给你吧。”
“谢谢李叔。”张援民抱起木箱,对张援民道:“我跟宝玉说了,这熊霸要是杀下来,有他一份。”
李大勇听了挺高兴,按张援民的计策,杀这熊霸稳了。
“李叔,我先走了啊。”
张援民抱着箱子出了李大勇家院子,李大勇则来在他家和赵家的院墙前,刚把脚搭在墙上,张援民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他耳旁。
“李叔。”
“你又要干啥呀?”
张援民嘿嘿一笑,道:“把你家滑雪板借我用用呗。”
“搁仓房呢,你自己拿去吧。”
“好嘞。”张援民从李家仓房里拿出滑雪板,一手抱着箱子,一手拿着滑雪板走了。
看着张援民从自己家出去,李大勇在墙前等了几秒,见他没回来,才翻墙进了赵家。
张援民从李大勇家出来,急匆匆地回了家,到家把装炸药的箱子和滑雪板放好以后,然后进屋坐在炕上,在脑子里回想着自己的妙计。
就在张援民系绑腿时,杨玉凤在外屋说:“老婶早晨给拿一扇野猪排骨、两个猪大腿,晚上我拿土豆干炖点排骨吧。”
“炖吧。”张援民打着绑腿,头也不抬地说道。
杨玉凤又说:“赵军兄弟一家对咱们都挺好,等我这兄弟结婚的,咱多给他写点礼。”
“嗯。”张援民道:“我今天把熊霸杀下来,就有钱了。”
“啥玩意?”外屋就听铝盆落地的声响起,杨玉凤
冲到里屋一看,见张援民那副装扮,忙问:“你要干啥去?”
“我要上山,杀熊霸。”
“你净特么扯淡。”杨玉凤一下子就急了,张援民这辈子一共就杀过两次熊仓子,两次都险死还生,这还要来第三次,杨玉凤哪里肯让?
面对杨玉凤的质疑和阻拦,张援民把自己的妙计又和杨玉凤讲了一遍。
“我整雷管、炸药,到那旮沓……把它腿炸折了,我还怕它啥,两大斧砍死它!”
杨玉凤一开始还有些生气,但听到最后,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
她们杨家人不少都打猎,她没打过,但多少明白点。
听张援民如此一说,杨玉凤只觉得此计甚妙。
而妙就妙在安全系数高,不会有危险。
可即便如此,杨玉凤还是劝他,“她爸啊,要不你再带个人去吧。”
“带人干啥?”张援民说:“多带个人,不多个人分钱吗?”
“那不稳妥么。”杨玉凤和他细说,道:“大熊霸可不像别的,它就算腿不能动了,你拿着大斧也没法上前儿啊,你再找个人拿枪跟你去,把熊霸炸伤了,他再补两枪多好?”
张援民闻言,想了想说:“行,那我找陈大赖去。”
“你可拉倒吧。”杨玉凤说:“上次你领人家去,杀秃噜了,陈大赖回来就说,以后再也不跟你上山了。”
“呵!”张援民起身,冷笑道:“我这次找他,你看他跟不跟我去。”
张援民说完,便往外走,玉凤急忙穿上棉袄送他出。
张援民一路来在陈大赖家,和陈大赖说,让他跟自己去杀熊霸仓子。
大赖一听,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见他如此,张援民哈哈一笑,又把自己的计谋说了一遍。
就这一上午,张援民都已经说了四遍了。
可不管是谁,无论是李宝玉、李大勇、玉凤,还是现在的陈大赖,只要听了张援民的计策,都会被他瞬间说服。
见陈大赖答应,张援民带着他来在赵军家,把赵军那副滑雪板也给借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张援民早早地吃过了饭,穿戴整齐,出了房门,来在仓房,先把他那把镜面大板斧背上,然后一手抱着炸药箱子,一手拿着滑雪板就往院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