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了呆，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半响后，他咬牙道：“银行的三十万我能还上，这家厂子是我毕生的心愿，只要还有一丝续存它的机会，我就不会放弃！”
见对方还如此强撑，阿虎不由摇了摇头。
继续从皮包里掏出了另外一份资料。
“银行的欠款能还上，那这个呢？”
“这可是高利贷，而且会比银行的期限更快，只有三天了。九出十三归，到时候申老板要拿出足足四十万来偿还！”
阿虎语气有些淡漠，“申老板，男子汉大丈夫，有事业心、想做成一番伟业这没错，但如果失败的代价是全家人都陪着你一起跳楼，那我觉得你可能当不上‘男子汉’这三个字。”
“我记得你不仅有妻子父母，还有一双乖巧的龙凤胎儿女吧？就算你砸锅卖铁还清了这些欠款，那你后半生怎么办？你不会是想让你的妻子儿女下个月就去露宿街头吧？”
第54章 答应
阿虎的话，就像是一把精准又锋利的刀子，一层一层地将申裕华心中的防线剥开。
按照江凡交代给他的话，阿虎没有给申裕华慢慢去思考的时间，而是一鼓作气，将所有的‘问题’都摆到了明面。
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诉申裕华：
“别挣扎了，这家医药厂留在你手里，迟早会破产。”
尤其是在察觉到申裕华面对他的询问已经回答不上来的时候，阿虎趁热打铁，再次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份文件。
“申老板，相信你对这个东西不会陌生吧？”
申裕华看清文件名字后，脸上苦涩更重了，眼底的挣扎之色便又弱了几分。
那是张家前不久刚刚发布的一份所谓‘香城医药行业公约守则’的东西。
名字上听起来似乎是为了整个行业的良性发展，可实际上这份公约就是张家为了更好的垄断这个行业所制定的。
在这一则公约里面，美其名曰为了‘方便行业管理’，将整个香城划分成了十几个区域。
每一个区域便代表着一家医药分销公司的销售区域。
而这些区域里，又划分成了无数个小方块，代表着全香城拢共三百六十余家的大小药局。
公约里如此划分，等于是将整个香城医药行业的蛋糕已经瓜分完毕。
从此之后，任何新生的医药公司想要进入这个行业，都会遭到全行业的联合抵制。
除非新加入的人能够给张家足够的好处，让这个占据着行业70%市场份额的巨无霸站出来帮忙安排说话，否则永远别想插手进来。
这也是申一制药为什么成立这么久了，无论是产品质量还是价格都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依旧没能卖出一粒药的原因。
只要张家不松口，其他那些小医药商要么不敢违背，要么就只会跟着狠狠打压。
没有第三种可能了。
“申老板，想必你也清楚了，有这么一份公约在，如今的香城地界上，不会有其他老板会来投资你的。”
阿虎环视周围，笑呵呵道：“你的厂子如果没有新的资金注入，是绝对没有起死回生的可能了。”
申裕华沉默良久，眼中神色交替浮动着不甘与垂丧。
最终，他咬着牙，眼眶发红地问：“跟住你讲的，就算我卖给你，你又点样突破张家的封锁？
销售渠道，就算你收购了，最终都系一个死！
或者系改造成其他厂子？
我张家系医学世家，这厂子有我多心血，等你买去改成其他厂子，仲不如就死好啦！”
听到这话，阿虎微微摇头，淡笑道：
“申老板，厂子收购后要怎样突破张家的封锁就唔需你管了。坦白讲呐，现在我来收购你的厂子，不仅是要承担着巨大的风险，而且还等于是在帮你保全心血。
我甚至可以承诺呀，厂子收购之后，你依然是这里的主要负责人，而且还不用担心那些债务。”
说到这里，阿虎双手张开，信心十足：“怎样，申老板，我的诚意已经够充足了吧？放眼香城，第二个人会给你这样的条件啦！”
如果说前面的银行债务、高利贷、家人牵绊以及张家那些合约都只是撕开申裕华心理防线的刀子，那么阿虎给申裕华承诺的药厂负责人职位，便是压垮此人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筹建这么一家医药厂并且将它做大做强是申裕华留学回来后的唯一梦想。
如今逐梦之路遭遇挫折，眼看着就要梦碎的时候，阿虎给出了这么一个苛刻无比却又带着一丝丝人性良善的收购条件，已经是申裕华唯一的选择了。
即便这个收购价位完全对得上‘趁火打劫’四个字。
最终，经过了长达大半个小时嘴炮功夫，申裕华终于是点了头。
随着他从阿虎手中接过笔在收购合同上签完字，申裕华的心底忽然就一下子轻松了无数倍，仿佛是压在身上的万斤巨石瞬间消失了般。
可轻松是轻松了，却也满心的空落落。
一百万啊！
申裕华怅然地望着办公室外面的工厂厂房。
从此这家耗费了他无数心血筹建的、机器设施完全属于世界一流标准的医药工厂就不再是他申裕华的了。
唯一能让他感到些许宽慰的，大概就是药厂不至于倒闭，而他也不会被扫地出门，这间办公室依旧会属于他。
……
傍晚。
阿虎带着签完字的合约找到了江凡。
“办好了？”
阿虎将合同递给江凡后，顺手就从桌子上拿起了水杯狠灌了两口。
抹了抹嘴角的水渍后，阿虎才大喘了口气说：“表哥，我跟你说，今天我说的话、动的脑子，可能比过去十天加起来还要多。”
江凡眉头轻轻扬了下，笑道：“这么夸张？”
“你是不知道那个申裕华，太固执了。”
阿虎说道：“我是把能说的话都说完了，道理啊、利害关系都说了个清清楚楚，他都不答应。最后我没办法了，只能他以后继续管理厂子的生产事务，这才松口答应的。”
江凡轻轻点头，“让他继续管理医药厂本来就是我的打算，我两对药品都是门外汉，总不能再请一个陌生人来管。
只不过你把它当做收购条件来谈判倒是出乎我预料了，变聪明了你，干得不错！”
“嘿嘿，其实我也是急出来的。”
阿虎憨笑着挠了挠头，感慨无比地说：“谁也没想到他能那样固执，换别人落到这样的处境，早跑路了！”
“那当然啦！”
江凡一边翻看着合同，一边随口道：“人申家是医药传家，往上数几代，那可是悬壶救世的名医。学医的嘛，要是遇到疑难杂症就放弃，那还怎么替人看病开药？
申裕华跟张家那些王八蛋可不同，我听人讲，他们家祖训就是‘只要世上人莫病，何愁架上药生尘’这句话呢！”
阿虎很认可地点头。
不过听到江凡提到张家，他便问道：“对了表哥，我觉得申裕华有句话说得没错啊，如果我们突破不了张家的封锁，收购这么一家厂子岂不是亏到姥姥家去了。
虽然算下来是只花了一百万，可后续的开支等于是买了个吞金兽啊。
表哥你真的有把握吗？”
第55章 欠债还钱
阿虎说到底只是个实打实的普通人。
虽然跟着江凡混了这么久，比起大部分人来说要机警胆大了些，可受限于时代格局，眼光终究是放不开。
申裕华所提到的问题，放在别人那里，或许很严重。
可江凡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真的进军医药行业。
收购这家公司，只是江凡为后续计划做出的铺垫、只是其中的一环罢了。
江凡脸上露出几分神秘意味，只是轻轻摇头，并没有回答阿虎的问题。
瞧着他不说话，阿虎也没多想，张口便继续道：
“还有啊，表哥，纺织厂这边已经攒了不少布匹了，要不要跟上次一样再去市面上收购一批，然后转卖给服贸集团那边？”
江凡再次摇头。
“这个生意不做了，以后纺织厂就安心的找一家小服贸公司走正常的供货流程吧。”
“为什么？”
阿虎脑袋一时没转过弯来，很诧异这么赚钱的路子，又不违法，江凡为什么说不做就不做了。
江凡抬眼看了看他，轻叹了声，耐心解释道：“之前我们能赚钱，除了恰逢其会、奇货可居之外，更重要的是服贸公司内部顾灵珊和林远成斗得厉害。
他们鹬蚌相争，我们就是得利的渔翁。
可前几天林远成都已经退出服贸集团了，现在整个服贸公司内部等于是顾灵珊的一言堂，她脑子没被门夹，怎么可能再给漏洞让我们占便宜呢？”
阿虎恍然大悟。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江凡想了想，干脆就多说了几句：“你不要看我们花一百万买来的医药厂现在没有销路就觉得亏了。
如果它有销路的话，还能一百万拿下来吗？
此外，你也调查，那厂子里机器都是英国货，还有仓库里囤积的那些成品药，光这些硬东西加起来就不止一百万啦！
我两是兄弟，关上门来我偷偷话你听。
别看是同样的局面、同样的厂子，但是我跟申裕华不同的。
他卖不出药是他不会做生意，但我做生意的本领你是清楚的！”
最后这句话，阿虎颇为认同。
他竖着大拇指道：“这倒是，表哥你在赚钱这方面让我很服气的。”
江凡轻笑了下，起身将看完的合同收进了保险柜里。
“我知你担心什么，张家垄断香城的医药行业没错，可是我收购这家工厂，并不是打算跟其他医药公司那样赚普通人的钱。”
“啊？那表哥你是打算……”阿虎诧异问。
“实话同你讲了，后面怎么安排我还不确定，但工厂仓库里囤积的那批成品药，我打算用来送人的。”
“啊！”
阿虎心中倍感意外，只觉得满脑门都是雾水，根本看不透自家这位表哥在想什么。
前脚刚说完那批药品很值钱，后脚就要打算送人？
他皱着眉头，死活想不通做生意还有这样的。
目光投向江凡，希冀于得到答案，可这次，江凡又不打算讲了。
只是神秘笑笑：“你自己先猜猜看，什么东西我都同你说明白了，那生活还有什么意思？人活着要多动脑筋呐。”
“……”
这简直是在为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