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物,没一个是轻易好相与的。
所以,当许二少扭头对着他们怒目而视的时候,这些人虽然忌惮许家,却也不至于因此就能忍受被冤枉。
“许二少,别说我没送花,就算我真送了,也轮不到你来发火!”说话的是一个港英政府财经事务局的华人官员。
另一个身份差不了多少的中年人也讥笑道:“火这么大,找台上那个靓女替你灭火啊,冲我们来,几时男人也能替男人灭火了?”
“常先生这可讲错了,也许有人就是不喜欢走‘正道’呢!”
“仆街啊,我是来看靓妞的,少拿这些污眼的事来恶心人!”
“哈哈哈……”
一番哄笑之下,许二少脸色变得极其阴沉,偏偏带头驳斥他的那两个人,他还真不好直接翻脸得罪。
可是,如果就这样不了了之,那他以后还要不要在这一片混了?
何况被送花的还是被他视为禁脔的歌女!
对于他们这样最好脸面的豪门公子来说,有人给自己的禁脔送花,哪怕这个禁脔将来不可能被娶进家门,顶多到最后也只是玩一玩,那也不亚于有人当着丈夫的面调戏妻子所带来的面子上的折辱!
冷面阴沉的许二少就那样站在原地,目光阴鸷森然的望着说话的几人,气氛一时间僵硬到了极点,不知何时,连舞台上负责演奏的乐队都的停了下来。
眼看着局势有些失控,从开始送花时就在关注现场的经理闻家欢见状,也顾不得继续招待江凡了,赶紧走上前去打了个圆场:
“许公子,还请消消气,这花是一个新来的客人送的,对方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的欣赏林婉小姐,还请二少见谅。”
这一解释,顿时让许二少有了发泄口。
他冷声凝视经理:“闻经理,是我以前讲得不够清楚?还是随便一只阿猫阿狗都能过来踩我许兆铭的脸了?!”
一般而言,新来的、一些身份尊贵的客人如果想给舞台上的某位歌伶舞女打赏送花,舞厅的服务生都会委婉的提示一番,比如谁谁谁是名花有主的这样,免得闹出误会。
可问题是,不是什么时候他们的提示和阻止都能有效的啊。
闻家欢满脸苦笑,张口想再解释解释,但江凡这边拍手鼓掌的动作比他更快。
啪.啪.啪!
“真是精彩,我都没想到,看得高兴了随手打赏一点,竟然也能引来这么大的动静。怎么?这位先生是怕我抢了你的风头?还是担心我夺走林婉小姐的欢心?”江凡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对着许兆铭说道。
正主出现,都不用许兆铭吩咐,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年轻人当即就起身,同许兆铭一起朝着江凡围了过来。
走到近前,许兆铭一脚踹翻面前挡路的椅子,看样子是要大打出手,见此情景,江凡身边的阿龙和小八也齐刷刷站了起来,一左一右走上前,抬手拦住了这些人。
“站住!”阿龙呵斥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怎么?搬来救兵了?”许兆铭看清阿虎和小八后,立马就认了出来,毕竟前不久双方才有过冲突,印象还在。
“滚一边儿去,让你们主子出来说话!”许兆铭望着挡在面前的阿龙和小八冷声说。
两人不为所动。
几个青年上前就要推开他们,结果几个平日里纵.情酒色的家伙根本没什么力气,上前推了一把后,发现像是推了一堵墙,对方纹丝不动。
再一看阿龙嘴角挂着的那一丝仿佛看娘炮的讥笑,那几人顿时恼羞成怒。
有人从旁边桌子上抓起一支酒瓶,神色凶狠的指着阿龙脑门说:“扑你老母,够胆你就不动!”说完便将酒瓶砸向阿龙的脑袋。
“住手!”
不远处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厉喝,旋即,几个舞厅保安立刻冲了过来,把酒瓶夺了下来,同时强硬的拦在了双方中间。
原来,是舞厅的老板出来了。
看到这一幕,经理闻家欢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老板出现得不算太晚。
“铭少,点又发火了?有什么误会大家坐下来好好说嘛,何必动手,闹得大家都不愉快。”舞厅老板走上前来,笑呵呵的问道。
他穿着一身月白唐装,宽松的衣服遮掩不住肥硕的身躯,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再加上手里又拿着一串佛珠,满脸笑容的老板如同当代弥勒,在世笑面佛,始一出现便有很强的气场。
“汤老板,这话你不该问我,应该问他们!”许兆铭沉声道。
“老板,这位就是江先生。”
闻家欢站在笑面佛的身边,帮忙介绍道:“江先生,这便是我们舞厅的老板,汤玛士汤先生。”
“汤老板,幸会!”
江凡起身,抱拳微笑,算是打过招呼。
“闻名不如见面,江先生的大名,如今在香城黑白两道可谓是如雷贯耳,我还以为报纸上刊登的都夸大了,没想到江先生真的这么年轻,真是一表人才啊!”汤玛士拱手还礼,一点儿也不吝啬马屁话,十足的江湖老油子。
两人的对话,倒是让旁边的许兆铭生起了一丝警惕。
他脸上的怒色微微缓和,半眯着眼睛,对身边的同伴吩咐道:“去问问,那个姓江的什么来头?”
第282章 坑人
也没等许兆铭派去询问的人开口,舞厅的经理已经先一步帮着介绍了江凡的身份来头。
知道这个‘江先生’就是近一年多以来时不时登上报纸,从陈氏服贸起家、与鬼佬走得挺近的江凡时,许兆铭不由盯着江凡凝视了小十来秒。
片刻后,他忽然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是鬼佬面前的红人,这我倒是放心了,感谢凡少对小婉的捧场,等下结束了大家一起饮一杯,对了,闻经理,今天凡少在舞厅的酒水消费,算在我的账上。”
江凡轻轻点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经理闻家欢见此,心里有些诧异,他以为江凡会拒绝来着。毕竟,先前他也说过,今天江凡在舞厅的酒水消费算在舞厅公账上,结果江凡觉得要礼尚往来,反手就砸了四万块,送了林婉二十个蓝色妖姬的花篮。
不过这样也好,看起来双方是要和解了。
只见许兆铭挥手招来一名服务生,吩咐道:“呐,替我给这位江先生开一瓶罗兰百悦,记在我的账上。”
“好的,铭少。”
服务生在酒水单上勾画了一笔,转身就打算下去安排,就在这时,江凡突然叫住了他:“等下。”
只见江凡微笑着对许兆铭道:“铭少,不好意思,我口味比较叼,喝不太惯香槟,不介意我自己点一瓶酒吧?”
许兆铭一愣,狐疑的审视了江凡几眼,倒是不好拒绝。
不过双方毕竟谈不上友好,为防万一,许兆铭还是多问了一句:“不知江先生想喝什么?”
“红酒吧,香槟的口味太淡了,和汽水差不多,没什么意思。”
众人一呆。
香槟和汽水差不多?
这到底哪儿来的草鞋,几个青年都露出了些许轻蔑。
就这品味,即便是喝红酒,又能喝出个什么东西来?
想到这里,许兆铭也懒得继续追问江凡到底想喝什么牌子的红酒了,大大方方地说道:“既然如此,江先生想喝什么就同服务生讲吧,事后算我账上就行。小婉还有一首歌,唱完后我会带她过来给江先生敬一杯酒,希望之前的误会,大家能一笔勾销。”
说完便领着一帮狐朋狗友转身回到了前面的贵宾席。
至此,所有人都以为双方应该是不会再闹起来了,不然的话,江凡岂能这样轻易的接受许兆铭的‘好意’。
可是,当江凡笑呵呵的对舞厅经理问起有没有柏图斯或者轩尼诗X.O时,包括舞厅老板汤玛士在内的一众舞厅工作人员全都怔住了。
什么鬼,原来你不是想和解,而是想狠狠的坑人家一把?
柏图斯红酒与轩尼诗X.O红酒可都是全球最顶级的奢侈酒水,相较于前者,后者世人相对熟知一些,在70年代,一瓶具有收藏年份的正品轩尼诗X.O,平均下来最少是一万港币起步。
而柏图斯红酒,在价格上就更令人发指了。
这款红酒是在二战结束后才在国际市场上奠定红酒行业超级明星的地位,在60年代正是它价格的最巅峰,到如今1975年,平均一支酒需要大概六万港币才能搞定。
与此前江凡和顾灵珊一起开的那瓶61年的拉菲相比,无论是价格还是珍品程度都显然要更胜一筹。
面对江凡的询问,舞厅的经理闻家欢满脸为难的看向了老板汤玛士,这事儿江凡摆明是要搞事,他做不了主,只能让老板亲自出面了。
笑面佛一样的老板汤玛士倒是没觉得不满,毕竟江凡点再贵的酒水,终究也是在舞厅里的消费,算是在给他这个老板送钱。他甚至对江凡这种手段感到很新奇,香城地界上,以往何曾见过有人使这种手段坑人的?
这事情如果让江凡弄成了,许兆铭那个后生仔连反悔的地方都没有。
所有人都听见了他说的话,江凡要自己点一瓶酒算到他许兆铭的账上也是他点头的,事后若是反悔,许家势力再大,也不敢不付钱。
这种勾心斗角的戏码,可比以往那些富家子弟争风吃醋,动不动就大打出手来得有趣多了。
不过可惜的是,富士舞厅虽然为客人准备了足够多品种的酒水,但在顶级奢侈品上,这家刚刚成立不到五年的舞厅,还是底蕴不足。
舞厅的酒窖里只有两瓶62年的轩尼诗X.O,并没有柏图斯。
后者实在是太贵太稀少,没点儿身份根本弄不到。
汤玛士笑眯眯对江凡说道:“江先生的举动总是令人意想不到,也难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声名鹊起,柏图斯红酒我们店里缺货,不过轩尼诗倒是有两支,是我个人的收藏。当时入手的价格为八万六,在酒窖里放了一年多,卖给江先生八万八一支,如何?”
老狐狸,这是在暗示江凡,价格太贵,最好自己掏钱,别去坑许兆铭那个倒霉仔呢。
江凡笑了笑道:“汤老板,我觉得你完全不用担心,反正刚刚铭少已经说了今天他请客,许氏家大业大,区区八万八千块钱不过是洒洒水啦,汤老板直接把酒拿上来就好。鄙人也不横刀夺爱,只要一支,留一支给汤老板继续做珍藏。”
汤玛士见此,还能说什么?
开门做生意的,通常来说,能中立就中立,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人。
无奈之下,汤玛士只能给经理闻家欢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拿酒,至于他自己,则是笑呵呵的对江凡说道:“江先生,您是大人物,何必与一个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计较呢?
不如等下我来做个和事佬,让许家那后生仔给江先生敬一杯酒,大家就此揭过如何?”
事情的经过他很清楚,归根结底,还是许兆铭太嚣张了,因为一句普普通通的评价,就要拔掉别人舌头,还把人打成了猪头,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只要有能力的,都得报复。
江凡没有直接带着手下过来打回去,已经是非常给他这个舞厅老板的面子了,所以汤玛士也愿意继续做一回和事佬,冒着得罪许家的风险,让许兆铭给江凡敬酒,争取能让江凡就此消停。
毕竟继续闹下去,舞厅生意必然是要受影响的。
第283章 陈酿五十年
一边是家里经营着纺织产业,伯父是香城商界鼎鼎大名的纺织业大亨许万亭;
一边是最近声名鹊起,在鬼佬和港英政府面前都存在感十足的红人,同时身后还站着顾家的新晋过江龙;
这两边不论是哪一方,作为经营欢场生意的汤玛士都不想得罪。
能开办富士舞厅这种级别的夜总会,汤玛士本身的后台背景也不容小觑,但赚钱嘛,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随便黑脸?
更何况,汤玛士还隐约知晓在警廉冲突的事件中,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举止有节的青年是有大动作的,据说警队和廉署都记着他的人情。
老主顾许兆铭他自然不愿意放弃,而江凡他也不想开罪,除了想办法尽力做个和事佬,就只能把问题交给他们自己去处理了。
可惜,汤玛士最后的尝试并没有成功。
江凡轻轻摆了摆手,对他说道:“汤老板,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插手了,我实话实说吧,我与许家的恩怨,不是今天才有的,只不过今天我兄弟在这里无缘无故挨了打,让我找到了借口,这样,你明白了吧?”
汤玛士听后,瞬间恍然大悟。
江凡望了望前面背对着他们的许兆铭等人,意味深长的笑着说:“今天晚上过来,只是想借此机会,让许家这个小子替他家里带几句话,随便兴趣使然,略施小计惩戒一番。
汤老板不用担心我会跟许兆铭在这里大打出手。”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打扰江先生的兴致了,希望江先生下次光临,大家能坐下来好好喝一杯。”笑面佛轻轻点头,知道恩怨化解不了了,他也就不再多劝,起身打算离开,免得留下来被卷进去。“没问题!”
江凡举了举手中的威士忌,算是谢过汤玛士了。
不多时,经理闻家欢把轩尼诗酒送了上来,手法娴熟的开始醒酒。暗红色的液体从小小的瓶口中倒入醒酒器中,尘封多时的葡萄酒与空气接触,开始释放出令人陶醉的醇醇酒香。
随着酒液里的色素与沉淀物慢慢落被过滤掉,香浓迷醉的葡萄酒汁液开始变得纯净而透彻。当它静静的躺在玻璃容器中时,就好像一块散发着清晰花、果芬芳的深色红宝石。
灯光的照射下,美轮美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