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雄那一枪成功命中黑森仔，后续只要廉政公署那边的行动不要出现太大的纰漏，应该都没问题了。
听到江凡的话，林雄朝着楼下吐掉嘴里已经嚼烂的青苔，快速收起狙击步枪，将其放回带来时的长木盒中，同时捡起了地上的弹壳，确保没留下什么痕迹后，才转身跟上江凡的步伐，一同往楼下撤离。
在楼梯里的时候，保镖小八问道：“凡哥，我们不确定一下结果吗？大头良可是双花红棍，我听说很厉害的，万一从夹缝中溜掉了……”
江凡淡淡道：“他能从赌场里跑出来，都是ICAC刻意围三缺一啊。在他逃跑的那个方向上，埋伏了起码二十个带枪的差佬，如果这样都让他跑了，那就是他命不该绝。”
乍一听，似乎以双花红棍的身手，打不过二十个差佬，跑应该没多大问题。
可实际上有心算无心，再加上有枪在手，除非高杉良是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不然的话，绝无逃走的可能。
至于黑森仔……
他当然会‘险而又险’的错过廉署人员的搜寻，然后带着伤跑回和安乐的总舵，把赌场这边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上面那些坐馆、白纸扇和龙头之类的人物。
到此，黑森仔的任务就已经结束，他只需要好好养伤，等着伤好后顶替高杉良的位置就行。
“话说，和安乐的话事人会不会怀疑黑森仔做了内奸？”林雄问道。
江凡微笑着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如果是几年后出现这样的事情，或许会被怀疑，但是今天不会。”
毕竟这年头还没有警察往黑道里安插卧底的说法。
卧底？
那是个什么稀罕物？
且不说警署那个鬼样子根本没打算对付帮会，就算真有这个打算，恐怕也是今天早上刚做出决定，中午的时候各帮会就收到消息了。
所以自然而然的，没有人会怀疑黑森仔的说辞，尤其是廉署的行动中还开枪了，还会刻意的放走一些其他小喽。
那些‘侥幸’逃生的小马仔同样会告诉和安乐，表示这次廉署突袭赌场，是因为高杉良此前带人害了廉署行动组成员的家人，这是在报复。
如此一来，黑森仔就不会受到怀疑，因为当初他也是跟着高杉良参与了维多利亚港沉尸的人。
说到底，这终究不是八、九十年代那个警匪斗智斗勇的时代。
很多事情对于江凡而言，操作起来的难度要低了太多。
不过，这些内里缘由只有江凡自己清楚，他也无法对身边这些人解释，在听到他的回答后，林雄等人虽然有些诧异江凡为什么会如此笃定，但却默契地没有再去追问。
做下属的，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眼力见。
什么时候该问，什么时候不该继续问，一定要分清楚。
……
当天晚上，江凡特意让保镖阿龙去把香城主流晚报的报纸全都买了一份。
不出所料，当天的晚报已经把廉政公署突袭尖峰帮赌场的事情刊登了出来，负责采访的记者多半与廉署有些关系，照片是廉署专门配合拍摄的。
画面中包含了廉署的主要行动负责人，以及周围那些被逮捕后蹲在地上的帮会分子，其中最前面戴着手铐的人，郝然就是花名大头的高杉良。
报纸上的标题为‘廉署成功抓捕维多利亚港沉尸案的嫌疑人’。
不只是江凡看到了这份报纸，在总华探长蔡春阳的私人别墅里，有人拿着报纸急匆匆地赶来，脸色非常难看。
“蔡老大，出事了！”
“是瑞生啊，先坐，你来得多巧，我前脚进门，你后脚就来了。”
刚刚回到家不久的蔡春阳脱掉了西装外套，身上只穿着一件洁白的衬衣，袖子挽起来后，手腕上的劳力士机械表显得非常瞩目。
即便是在家里，蔡春阳依旧和在外面差不多，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斯文儒雅。
用比较贴切的话来说，大概就是后世人们口中经常提到的‘高端人士’、‘社会精英’、‘博学多才’、‘年少有为’之类的。
望着手下面色难看，语气慌张的样子，蔡春阳并未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是笑眯眯的请他先坐下来，然后又招呼妻子帮忙倒茶。
可是，他能稳住，不代表高瑞生也能忍住。
高瑞生作为香城岛中区警察署的华探长，同时也是蔡春阳手下的头号大将，平日里还算稳重，遇到事时，身后站着蔡春阳这个总华探长，也不至于慌乱。
但今天不同。
他把报纸递到蔡春阳面前，急声说道：“蔡先生，你先看看这个，那天晚上替我们动手的人被ICAC那帮仆街仔给抓到了。”
蔡春阳接过报纸，目光随意扫了扫，接着便放下了报纸。
他淡淡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高瑞生表情一滞，被蔡春阳这淡漠的口吻给弄得有些心凉。
他苦笑道：“大佬，我知道错了，当初不该自作主张闹出人命，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大佬要罚我，也请帮我渡过这个难关了再罚吧。”
蔡春阳微微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水轻轻吹了吹，小口品茗。
作为上位者，最忌讳手下人自作主张。
因为这种行为，说好听了才叫自作主张，说难听就叫不听话、对老大的指示不满、阳奉阴违。
对于别的人来说，手下人要是不听话，可能第二天就被警告了。
但蔡春阳不同。
出身蔡家的他，天生就比刘福、雷诺这一类人起点高，不论是受到的教育程度还是为人处世、权力斗争、御下管理等等方面的经验，都要比他们有优势。
所以当那天晚上，高瑞生受他的指示，去绑架廉署行动组成员的家人，作为威胁警告时，高瑞生却擅自做主把那几个被绑架的家属给装在麻袋里沉海了的时候，收到消息的蔡春阳并未当场发火。
第251章 求救
彼时的蔡春阳，脸上连一丝不高兴的神色都看不出来，甚至还当着其他下属夸了高瑞生一句：“好哇，看得出来，瑞生用不了多久，就能独当一面了。”
其余下属都朝着高瑞生表示恭喜，可那时，作为跟随了蔡春阳很久的马仔，高瑞生其实就已经听懂了蔡春阳话中的潜台词，知道自己自作主张让老大不高兴了。
但那件案子发生后，廉署除了放放狠话之外并没有多余的行动，甚至也没听说有追查到可靠证据之类的。
所以高瑞生也就没觉得自己这次自作主张有惹出麻烦，心里还挺侥幸来着。
他原以为，只要这次擅作主张的事情没惹出大麻烦，能悄然揭过，以后他一定不会再犯错了。外人只看他风光，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一切，都来源于蔡春阳。
一旦蔡春阳放弃他了，那么现在属于他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结果谁能想到，当初种下的苦果，今天终究还是爆发了出来。
而且廉署那边的行动真是快准狠，一点儿风声都没泄露出来，出手就是七寸，直接抓了当初动手绑架的那批人。
高瑞生心里慌乱无比。
人是被廉署抓去的，他连暗中动手脚的机会都没有，又不可能指望那帮混黑的家伙能仗义耿直，像红色间谍那样死不松口。
一旦那边审讯得出结果，不管廉署是把结果通报给公众，还是直接让港督向警署施压，恐怕他都难逃一个牢狱之灾。
唯一庆幸的，可能就是像无数罪犯恶人所庆幸的那样
香城没有死刑。
但就算没死刑，好歹如今也是风光无限的华探长，转眼去蹲监狱，这种落差也没几个人能接受得了啊。
面对蔡春阳的默不作声，似乎是不打算管他的举动，高瑞生一咬牙，起身走到旁边，噗通一声就给蔡春阳跪了下来。
“大佬，你救我一次吧！我保证，从今以后，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蔡春阳见状，脸上假意惊讶：“哎呀，瑞生，你这是做咩？快起来，地上凉！”
高瑞生心里一抽。
神他.妈地上凉！
这秋老虎季节，白天太阳暴晒了一天，哪儿来的地上凉！
再说了，你嘴上说着地上凉，你倒是伸手做个动作啊。
哪怕只是虚扶一下，好歹表示让他起来的意思啊。
只说快起来地上凉，身上却没有半分动作，手里还端着那杯茶，不知道的以为那是茶杯沾手上了呢。
谁看不出来这是在暗示他表现出来的诚意还不够呢？
高瑞生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存折，双手捧着放在了蔡春阳面前的茶几上，说道：“蔡先生，这是我在汇丰银行的全部积蓄了，一共五百万港币。”
蔡春阳眉头又一挑，但依旧不为所动，只做不解：“你给我钱做咩？赶紧收起来，等下弄丢了别哭鼻子！”
“蔡先生，这是我的买命钱，只要蔡先生帮我逃过这一劫，以后我每个月再额外给蔡先生十……不，二十万的谢礼！”高瑞生咬了咬牙说道。
“唉……”
蔡春阳长叹一声，放下茶杯，拿起那存折翻了翻，摇头道：“瑞生呐，我恐怕救不了你。”他把存折放回茶几上，继续道：“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拿你钱，你还是收起来吧。”
高瑞生见给钱都无法打动蔡春阳，心里真的有点不知所措了。
他喉咙滑动，低着头默然半响后，似乎是发了狠，从后腰摸出了一把匕首，然后将自己的左手摆在茶几上，红着眼睛道：“蔡先生，我知道你怪我当初不听你的话自作主张杀了人，今天我把左手剁下三根手指，给你认错！”
蔡春阳心中冷笑，目光斜睨着这一幕，并未在第一时间阻止，只看高瑞生是说真的还是在扮戏。
这下，便让高瑞生彻底坐蜡了。
左手按在大理石茶几上，高高举起的右手却迟迟不敢真的斩下去，身体都在发抖。
“遭了，今天怕是要疼个痛快了。”
高瑞生心底破口大骂蔡春阳无情，不得已，他只能大吼一声，闭着眼睛，挥动着匕首就要斩下去。
但就在他刚刚下定决心的时候，蔡春阳却眼疾手快，一把就抓住了高瑞生拿着匕首的右手，阻止了他的自残。
“仆街，斩你三根手指给我，我能拿来卖钱还是能拿来食？以前我点样教你的？”严厉的口吻，在这一瞬间，让高瑞生心神彻底破防。
他哭丧着脸，干脆丢开匕首，给蔡春阳磕了个头，大声说：“大佬，求你救救我吧，只要你救了我，我以后一定一丝不苟的执行你的命令，再不敢自作主张了！
要是您不救我，那我……
那我就只有一死了！
我是绝不会去坐牢的！”
对于一个爱慕虚荣的人而言，从云端跌落下来，那种感觉，无异于比自杀更难受。
蔡春阳非常了解高瑞生，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但在高瑞生下定决心斩手指之前，他还是想看看这家伙有没有这个勇气。
好在，结果还算不错，起码还有一定的勇气在。
不至于废物到底。
拦下高瑞生自残的举动后，蔡春阳的神情变得冷然许多，他放下茶杯，眼神凌厉的盯着高瑞生，说道：“多余的话我不想再说，钱我收下了，回去以后，准备好行礼，这几天别出门了，找个地方躲一躲，等过两天我安排人送你离开香城，风头过了再回来。”
高瑞生钓着的心一瞬间就放回了肚子里。
他大松了一口气，满脸劫后余生的表情，快速感谢了蔡春阳一番，但很快，他就忍不住问道：“蔡先生，只能离开香城吗？有没有别的办法？”
高瑞生舍不得中区警察署华探长的位置。
蔡春阳冷笑道：“有啊，ICAC问询室，你去不去？”
高瑞生张了张嘴，生硬地摇了摇头。
蔡春阳指了指门口方向，说道：“行了，赶紧回去吧，记得今天说过的话！”
高瑞生点点头，从地上站起来，心中虽然还有许多不甘，但终究没敢再开口。
第252章 大洋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