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笑着说道:“这里是九凤城寨,差佬就算知道你们在这里,也不可能大张旗鼓进来抓人。”
由于某些错综复杂的原因,英国治下的香城殖民地警局,从来不会派大规模的警力进入九凤城寨,一直到一九九三年九凤城寨被彻底拆除。
这就导致九凤城寨成为了一个现实中的法外之地,成了东南亚各种犯罪者的天堂。
无论是外界被禁止的,还是世俗所无法容纳的,在这里都可以肆意生长。
罪恶,鲜血,苦难,黑暗,欲望……
合力浇灌出一朵畸形的自由之花。
堕落却包容,血腥却繁盛。
矛盾与和谐神奇的共生。
林雄吐出一个烟圈:“你想怎么合作?”
“帮我出一次手,我给你们十万块。”
江凡用吸管在细长的可乐瓶颈口搅动着:“你们好不容易来一次香城,空着手回去也不合适。我呢,有钱,你们呢,出力,大家各取所需。”
“十万块?”
林雄低头盘算着,突然冲江凡笑笑:“我们打劫表行已经得手,为什么要冒着被抓的风险去赚你这十万块?”
“得手?”
江凡拿起一张报纸推到林雄身边:“不要讲笑了,报纸上都登了,表行被劫两百六十三条金表,差佬途中追回两百一十二条,你们只得五十一条金表,我都要讲声佩服,为了受伤的兄弟,宁可把大把金钱丢给差佬,真是兄弟情深……”
“你这是在嘲讽我?”
林雄的眼睛眯着,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整个人流露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不是嘲讽,我是在帮你算账。”
江凡看着林雄的眼睛,丝毫不让的对视着:“五十一条金表,市价五十一万,黑市行情是市价的两到四成,你们闹得这么大,负责居中联络的人又受伤……”
“我敢打赌,那些买家一定狮子大开口,你们能拿到六万块都要酬神,六万块,除去这段时间的开支,来回的路费,受伤的人还要分一份汤药费,如果没救过来就是安家费……”
“我是商人,劝你一句,亏本的买卖做不得。”
“你调查我?”
林雄的手放在了腰间,脸色更加狰狞。
“不需要查,看看报纸,再看看你的样子,什么都清楚了。”
江凡把可乐推开:“有了我这十万块,至少,可以让你们的家里人舒舒服服地过上几年。”
林雄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一边的眉毛抖动着,显然拿不定主意。
“另外,事情做成,我可以安排你们离开香城。”
“离开香城?”
林雄喘着粗气坐回椅子上:“好,十万块,我跟……时间,地点,杀谁?”
“时间……最近几天吧,到时候我会让黄六通知你,至于杀谁?或许不用杀人,吓唬吓唬人就行。”
江凡叹了口气:“事情一做完,即刻付账。”
“好,就信你这一次,你也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说了不算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林雄朝江凡撩了撩上衣下摆,露出腰间插着的手枪。
“当然,就不打扰你吃狗肉了。老板,买单,这一顿,算我请。”
江凡把一张五百块的港币拍在桌上,朝林雄亮了亮空空如也的钱包:“最后五百块,比输在赌场强。”
看着江凡背影消失在人群里,林雄突然长出了一口气。
他突然觉得,比起枪林弹雨同差佬们打生打死,同这个年轻人打交道,更让他感到压力。
那个年轻人似乎有看透人心的魔力。
林雄呆呆地坐了良久,直到原本在巷口警戒的阿涛已经返来,才回过神来。
“周围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没发现有大批差佬的痕迹。”
阿涛接过林雄递来的香烟,美美地抽了一口:“雄哥,谈得怎么样?”
“老板,上菜!”
林雄冲着大排档前忙碌的老板喊道:“再来一打啤酒!快马!”
“等阿森回来一起聊,先喝瓶啤酒润润喉。”
“久等了,久等了!现杀的黑狗,搭配老火羊头锅,神仙闻到都坐不稳。”
老板满脸推笑的端着架好的碳锅放到桌上:“几位慢用……”
黑森仔从黑暗处走了过来,拉过一张凳子坐下:“雄哥,他出了九凤城了,暂时没什么发现……”
“来,喝啤酒。”
林雄扔了一罐啤酒给黑森仔,慢条斯理地抱起一条烤好的狗腿啃着。
“雄哥,刚才为什么不让我们动手?”
黑森仔不解地看向林雄。
“动手?”
林雄笑笑,放下狗腿说道:“那个年轻人不简单……他身上没带任何值钱的东西,聊了那么久,也没透露过家庭住址,姓名……以及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信息,这就是在防着我们呢。”
“而且,人家把我们看透了,难保没有后手,所以,黑吃黑就别想了。”
林雄灌了一大口啤酒:“我老婆下个月就生了,我们得早点回去……”
第14章 反杀
“阿九啊,我昨天跟刘福探长喝早茶,他说崽湾的油水区,最近多出了一个探长的位子,你帮我做事这么久,我一直没有为你做过什么,这一次,就当是补偿你吧。”
陈永恒拿着电话听筒,故作平静地说道,只是他的手却在微微的颤抖着。
电话里传来任老九略带沙哑的声音:“多谢陈先生,多谢陈先生!如果能帮我做到探长的位子,我一定做牛做马……”
“阿九,你不用这样。”
陈永恒沉声笑道:“拿几十万出来捧个探长玩玩,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钱我早就准备好,刘福探长那边我也已经打好招呼,立法会的何议员是我的朋友,只要我一个电话,他就会出面去跟鬼佬处长谈。”
“不过,在捧你做探长之前,我有一个疑问,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看重一点,忠心。”
“陈先生,你一句话,让我上刀山我就上刀山,让我下火海我就下火海!不管过去现在还是以后,我任老九都为您马首是瞻,绝对没有二话!”
“好,阿九,我就知道没有看错人,你帮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包你坐上崽湾警署探长的位子。”
挂了电话,陈永恒扭头看向身边的陈世豪:“阿豪,让你找的人都找齐了?”
“一共四个,都是从九凤城寨找来的亡命之徒,保管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嗯,你去准备下,随时准备带人做事。”
陈永恒叹了口气:“告诉他们不要动枪,现在是敏感时期,动了枪我们会很被动。”
…………
任老九放下电话,脸上半是兴奋半是紧张,他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江凡办公室的门。
“江先生,你找我?”
任老九朝着江凡微微鞠躬,嘴里恭敬地问道。
“我一会儿要去九凤城寨见月明周报的陈志秋,你准备一下。”
江凡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信封,塞到了口袋里。
“是,江先生。”
任老九眼睛一亮,看向江凡的眼神里多了一丝难明的意味,随即隐去。
江凡把任老九的变化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转身往窗外看去。
不远处的马路上行人如织,却不知几人欢喜,几人忧愁?
…………
黑色的汽车疾速行驶着,任老九坐在驾驶位上,不时从后视镜里偷偷的打量着江凡。
“阿九,你跟我多久了?”
江凡突然开口。
“一个月零七天了。”
任老九迟疑道。
“时间过得真快啊……你是福建人?”
“福建长乐人,六岁时跟着叔伯逃到了香城。”
任老九唏嘘道,当初的叔伯早已过世,香城也已经今非昔比。
“你做了十年警察,破过三次大案,却一直没有升职,有没有想过原因?”
江凡微笑着看向任老九,平淡的语气中似乎意有所指。
“我做人太蠢,不懂得变通,所以得不到上司看重。”
任老九苦笑。
“不,这只是表面原因,做人呢,有时候选择比努力更重要,老是想着左右逢源,最后只会里外不是人。”
江凡塞了一支烟到嘴里,却并不点燃:“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傻子……你的警局上司不是,我不是,陈永恒更不是。想要别人帮你,就不要给自己留后路。”
“江先生,我……”
任老九神色一变,紧张地看了江凡一眼。
“阿九,开车专心点。其实做人和开车有时候是一样的,一辆车,只能选一条路走。”
江凡正色道。
“江先生,到了……”
任老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地对江凡说道。
车子在九凤城寨拥挤的路上停了下来,旁边就是陈志秋的月明报馆。
“不急,这个给你。”
江凡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信封:“这是我专门给你准备的。”
…………
“怎么还不下车?”
月明报馆的二楼,陈世豪脸色阴沉地站在窗户边,紧张地朝着楼下张望着。
他的身后站着三个手持短刀的彪悍大汉,其中一个正把刀架在瑟瑟发抖的陈志秋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