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死在苏若依剑下，顾运觉得那种恐惧，好像也没那么大。
正如上一世，苏若依一剑刺来时，他丝毫没有躲闪的欲望。
她说，“小顾子，你站好，不会很痛的。”
他点了点头。
她又说，“你放心，你死了，我也不会活。”
他又点了点头。
她拔出长剑的时候，小皇帝亲自带着几千啸林军赶到，发疯似的下令放箭救人。
但是他抬了抬手，便无一人敢动。
顾运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再从铜壶里倒出茶水时，茶已微凉。
这时一个小和尚又提来一壶刚烧好的水，帮顾运倒了杯新的。
顾运失神地拿起茶盏凑到嘴边，却是不小心烫了嘴，忙拿开茶盏，茶盏里的水晃出来，又烫了他的手。
手一松，茶盏随即坠落，好在他眼疾手快，伸脚轻轻一垫，又将它踢上来，随后稳稳抓住。
德善依旧闭着眼轻撵佛珠，仿似一切都没有发生。
然而顾运看着手里的茶盏，忽然明白一件事。
只要处理妥当，便可避免茶盏粉碎。
那么，如果苏若依真的出现，是否有另外的方式来了断因果，从而避免再次死在她的剑下呢？
也许有，也许没有吧。
苦笑一声，顾运起身，对德善说道，“多谢大师指点，我大概明白了。”
德善继续轻撵佛珠，大约过了十几秒才抬头，微笑道，“明白了便好。”
顿了顿，又道，“所以你要开始等因果之人出现么？”
“她若要来，那我就等。”
“她若是来了呢？”
顾运蓦地一笑，看向远处的苍莽山峦，看着那如火的朝阳渐渐变淡，说道，“那我看看，她到底会不会拿起那把剑。”
……
从寮房出来，顾运神情恍然地穿过大雄宝殿、穿过观音殿、穿过天王殿，在威严的佛像和世俗香客的注视下，走出寺庙大门。
双手习惯地插到口袋里，却忽然发现口袋里多了一张纸条。
那纸条上的字用毛笔写成，字体规规整整，似不像是德善所书，然而却是遒劲有力，有入木三分之感。
那上面的字，又让他眉头一皱。
“持剑人出断因果，剑下不存未亡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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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九十九章 持剑人]
顾运细细地看着这张字条，越发感觉这上面的字有些熟悉。
他想起来，当年自己当军阀，德善给自己当参谋的时候，就常用这种字体给自己写公文。
毕竟瘦草体是一种书法，写公文不太适用。
不禁又有些好奇，这些话德善为什么不说，非要写给自己呢？
而且，德善似乎知道的很多，显得有些神秘。
可是身为活了几十万年的老妖，顾运见过的“神秘人”太多了，绝不会看到一点表象就跪服膜拜之类的。
比方说，德善似乎在字条里推测出了自己所说的梦中之物是因果剑，然而顾运记得是自己在说完那句“那便等她拿起剑”之后，德善才去了屋子里的。
想必他是在那时推测出了梦中之物就是剑，因而才写下“持剑人出断因果”。
至于德善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纸条放入自己口袋，那大概就是自己当时走了神，并且对德善毫不设防的关系。
不过说起来，即便自己走神不设防，这世界能做到这件事的人也没几个，一百多岁的德善还有这本事，也是有点东西的……
顾运试图找很多理由，去证明德善这四句话只不过是类似于他这样的“江湖骗子”故弄玄虚而已。
然而到最后，他放弃了。
因为他知道，德善不是那种人。
跟德善在一起的时光至少有几千年，这几千年来他从未见过德善说过谎或者故弄玄虚显摆过什么。
所以德善这么说，一定是他了解到了什么。
……
顾运今天自是不会再去学校了，打了辆车，直接回了家里。
关上门，坐在沙发上，他拿出纸条平摊在茶几上。
“持剑人出断因果，剑下不存未亡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德善给的这四句话可以说非常浅显，并没有故作深奥，其中之意顾运自是能一目了然。
只是看上去有点互相矛盾。
前两句像是预言，应该是说如果因果剑的持剑人，或者苏若依出现，那么必将了断因果，而自己也必死无疑。
按照这个说法，似乎持剑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
然而后两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分明是在说持剑人已经在自己身边了，只是自己还没有看出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