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桌子上的收音机，正滚动播报着各支股票的最新行情。倘若是关注某一只股票的价格，那就得耐心等待上差不多十分钟。这个没有实现交易信息化的时代，就是这么的麻烦。
此刻，每一次播报，传到孙强的耳朵里，都是悦耳声音。
一场真正的暴跌！
最终恒盛指数单日下跌210点，跌幅15%。
成立以来业绩极佳，信誉卓著，月月红基金作为香江最大的机构投资者，持股市值近百亿。
而在股市持续半个月下跌，市场情绪趋向悲观的后果就是，新认购者的数量急剧减少。而作为一只高比例分红基金，就此无法继续维持原有规模，只能被动大量减持以应付数额巨大的当月兑付需求。
一只大象开始奔跑，驱赶着大批小动物们互相踩踏。
在沈弼难以言词形容的目光注视下，孙强很是惋惜的说到：“我在置地公司的董事位子，看来保不住了！”
无可抵御的暴跌，彻底粉碎了很多股民们的侥幸。最激进的那一批赌徒们，有的尚在彷徨犹豫，有的则泪流满面的付诸行动。
林志强不炒股，所以当他晚饭后赶去旺角夜校上课的路上，被路边一栋高楼下，大圈的人群噪杂所吸引时，还茫然不知所以。
“喔。。。。跳了!跳了！” 人群中传来了惊呼。
反应过来的林志强抬头间，就只见到一个黑点快速放大着从半空中坠落。
正当春夏之交，太阳尚未落山，还算充足的光线让他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人影。
没有半空大喊，充分说明了意志坚定。
“嘭！”声音沉闷！
重重的坠入人群圈住的那块空地的正中央。要是定点跳伞，这准头可以拿满分。要是玩吃鸡，那就抢空投成功了。
没有摔得四分五裂那么血腥。
十来层高的楼宇，按四十米计。代入人体的弹性系数，重力做功，加速度和人体面积等公式，计算得出单位压强和冲力，再充分考虑地面硬度和空气阻力等一系列参数进行修正。就可以得出一个不用这些乱七八糟的科学理论计算，直接用肉眼观察就能得到的结果。
最多只能算是中了一招化骨绵掌，全身骨头寸断，如同一滩软泥一般扭曲变形着趴在地上，口鼻眼眶耳洞里，开始不停的往外冒出血液。
毫无美感！
物伤其类，林志强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扭头移开自己的目光，就听周边人们议论纷纷。
“做咩？这么想不开？！”
“借钱炒股喽。。。搞得这么惨！”
林志强没了继续旁观下去的心情，连忙迈开脚步赶往夜校。今天课间跟学生们的惯例闲聊，他准备引导大家探讨一下股市这个害人的东西。
第二百二十五章
第二天的华联日报，头版标题：惨绝人寰！昨晚全城跳楼身死十四人，另传有割腕及坠海者数目不详。
这才刚刚开始，怎么就惨绝人寰啦？！调子起的太高，孙强很是担心日后自家报纸找不到合用的词语。
他的幸灾乐祸随即就遭到了报应。
早餐还没吃完，潘莹姿出去接了个电话后，面色惨白的回来：“强哥！我哥炒股亏光了钱要跳楼，正在屋顶上不肯下来。。。”
孙强尴尬的捂脸，潘家现在住的是她给父母买的那套别墅，总共只有三层楼。。。
没等把这事处理完，白娘子打来电话哭诉，自己父亲连公司里的钱都全赔光了，生意要关张。想不开。。。
最后算算，孙强发现自己其实也赔掉了一套豪宅。
暴跌击溃的是信心，随后的一周，恒盛指数几乎毫无阻拦的一路重挫，跌穿了1000点整数关口。
香江会主席施伦特，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慌，领着全体董事会成员紧急拜会了财政司夏鼎基，正式请求政府出手干预。
这是一场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求援。
香江会事后宣布，暂停新股发行。港英政府在口头上，对此表示了支持态度。
仅此而已！
遵循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原则，港英政府选择了牺牲股市。因为外汇流失速度有所减缓，却仍然持续。如果能把国际热钱消灭在股市里，香港政府甚至会对此乐见其成。
倘若说股票会影响到10%的香江人，那外汇短缺肯定会影响到100%。香江需要充足的外汇去购买生活必需品、工业原料、发电用的燃油、以及一切本地无法供应的物资。
外汇流失会减少香江基础货币供应，而挽救股市需要的是向市场注入充足的流动性。这根本就是两个互相矛盾的方向。
在外汇大量流失的情况下，增加对市场的货币供应，结果必然是本就超发的香江元，彻底失去偿付能力而崩盘，随之而来的就是恶性贬值和物价飞涨。
市场情绪甚至来不及因为一个表面上的安抚而有所缓解，银行公会宣布，将优惠利率从7%提高到10%。
比原时空的9.75%更高。
孙强也得承认，港英政府的应对还算是不错的。至少没有慌慌张张的对香江元贬值，更没有孤注一掷的进行升值。前者动摇信心，很可能会引发更多的香江本地资金避险，后者则会加速外汇存底的消耗。
提高利率可以缓解国际热钱流出，并吸引一些套利资金涌入。但代价就是提升企业财务成本，同时加速股市资金流出。
原时空里，港英政府的选择就是如此。当时他们所面临的是，三十亿米元的流出。也就是靠着放弃挽救股市，港英政府才得以维持住香江元汇率不动，只在年底遭遇了一次规模很小的米荒。
而现今，孙强“走资”的数额将近五十亿米元，加上这个时空里，前期流进的国际热钱应该会比三十亿更多，他不相信港英政府还能守得住!
屋漏偏逢连夜雨，加息利空一出，香江股市稍有缓和的跌势再度获得了动能。
本已降为个位数的每日跳楼数量，重新反弹到两位数。
前两天刚用了“炼狱”来形容香江股市惨状，华联日报在某位编辑提议下，第二天赫然打出标题：《香江股市堕入二层地狱！》
地狱传说有十八层！孙强算了算，应该是够用了。于是很赞赏的给那位机智的编辑涨了工资，并特意安排给他当天午饭工作餐加上一只鸡腿。
“现在的情况很清楚，我们必须要缩表！政府希望我们维持信贷规模的要求是不切实际的，将带给汇丰极大的风险。”
沙雅环视了一圈，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在这次临时董事会召开前，沙雅提前找沈弼商量过。沈弼在小心翼翼的试探出沙雅的想法后，毫无异议的进行了附和。在他看来，这显然再一次验证了沙雅跟孙强就是同伙！
端坐在自己座位上，此刻沈弼心里所考虑的是，自己没被邀请在这次洗劫的筹划阶段参与进去这个糟糕的事实。没能进入那个幕后集团在香江的核心圈，无疑让沈弼感到非常沮丧。
沈弼暗自转着念头，认为自己应该更积极的参与到“香江商人自治市”的进程中去，才有可能获得那个集团更多的重视。
众位董事纷纷附议缩减信贷规模，汇丰的贷款大户，包船王也很无所谓的表态赞同。
再怎么缩减也不可能缩到他头上来，环球旗下三百多条船舶，绝大多数都是汇丰出的钱。包船王就是传说中，欠银行钱欠成大爷的那一个人，足以让众生仰望。
但包船王更羡慕孙强，在股市最顶峰时一把捞了一百亿不说，后续三百亿的配套贷款，汇丰也肯定会挤出规模来保障。
“大班英明！”
孙强照例高举右手，唱着赞歌，心中却是冷笑：想缩表？哪有那么容易！
第二百二十六章
董事会决议大幅缩减信贷规模，汇丰的各类贷款业务随之冻结。而这其中，就包括了置地以牛奶公司资产抵押办理的那一笔。
亨利闷闷不乐的放下电话，转头看向纽必金：“沙雅说要等一段时间，汇丰把总的贷款存量压下来后，才能调剂出来规模给我们。”
“工程款不付清的话，那些建筑商就不肯交付。”纽必金强调了一下目前的状况。
康乐大厦已经完工，但拖欠了大笔工程款的置地却没法进驻。他们奉行只租不售的经营策略，也就没有按揭这一说，所以这栋楼里压住的都是他们自己的钱。不能交付，他们就没法往外出租，获取进项现金流。
纽必金对此当然很烦闷。但更让他烦闷的是，本来说好的，月月红基金大幅增持怡和股份的事情，现在泡汤了！
遇到股灾这种事情，他还没法责怪孙强和沈弼不守信用。
怡和定增之后，凯瑟克家族自己的股份只剩下10%。与他们保持行动一致的股东加起来也才10%出头。而自己能争取到的股东持股，已经超过了10%。
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啊！怀揣着怡和大班梦想的纽必金深感惋惜。
李福照陷在沙发中，也不知道自己发呆了多长时间，直到身体感到僵硬，才终于深深出了一口气，双手抚脸一阵搓揉，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