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财人生 第969节

  身后传来一群人轰然而笑的声音。巷子里的小伙子们,聚在一块,前前后后的就这么走着。估计是看见林雨桐被拽走了,打趣四爷了。

  一条巷子住着三四十户人家,这时候的家庭嘛,孩子一生就是一大串。一两个算少的,三四个是平常,五六个不稀奇,七八个也都能养活。

  这么一算,年纪相仿的小伙子这得有多少,反正是一回头,就是一片的感觉。

  这边被拉扯的狼狈的林雨桐还没抱怨呢,这位叫苏小琴的姑娘先抱怨了,“……你就是想说话,现在也别说吧。等会,等又机会了我给你把风。看刚才把我吓的……”

  你说都一起长大的孩子,这到了青春期了,倒是相互不搭理了。那相互说话的,八成都是搞对象的。

  林雨桐的慢慢适应这十七八小姑娘的心态,跟着呵呵的点头。忍不住回头瞧一眼吧,这边刚转过头,后面又是一阵阵笑。

  饶是老脸皮厚,这也经不住啊。

  跟着苏小琴快步离开,到了地头,队长分配任务,女人给麦地除草,男人翻修饮渠,就是低头灌溉用的水沟,浅浅的只到大人小腿肚那么深浅就行。这种水渠差不多是用一次修一次。小麦已经抽穗了,估计最近得灌一次。

  跟着女人下地,一人一陇。小麦高的都过了小腿的位置了,地里的草长的都比麦高了,更有些已经开了花,再不拔了,等接了籽要不落到地上,要不就混入麦子里了。好些年都没干过这活了,不过也还好,这身体是干惯了的。弯得下腰,也蹲的下身。拔那么粗壮的草,手被勒的也不怎么疼。

  拔了三五分钟,抬起头看看别人都是怎么干的,怕哪里做错了,平白添了事端。还想再瞅瞅四爷现在在哪呢。

  结果四爷没瞅见,估计是被安排的远了。但四爷的妈,这位借桶的婶子却看见了,就在自己隔壁,弯着腰,一边拔草一边将里面已经长老的野菜挑出来,掐了上面的叶子,抬手塞到衣服兜里。等塞满了,也够一捆了,再用别的草将这野菜叶子捆起来放在陇子上。带回家去搭着粮食就吃了。

  林雨桐这才想起,家里也没菜呢。于是见了野葱野蒜,也都扒拉。那野蒜的味道其实不好,生吃跟洋葱的味道有些相似,甚至比洋葱还辛辣。但这玩意属于不要钱的。好歹添个味吧。如今是有钱也没处买菜去。

  感谢本尊是个勤劳的好姑娘,干了这么久都没觉得怎么疲惫。

  耳朵还有闲工夫听别人唠嗑。女人多的地方话多,到什么时候都是如此。这么多女人聚在一起,能不说话?

  这么多人说话,那么多的话题,该听谁说呢?

  耳朵很懂主人的心思,主动切换了金婶子的频道。

  金婶子边上是她家的对门,两人年纪差不多,林雨桐跟那人也熟悉,像她这么大的,不管谁家的孩子,都管她叫桃花娘。

  桃花是她的名字,‘娘’这个称呼,在有些地方跟婶子的概念差不多。

  人家叫桃花,人却也有些对不住桃花。长的不算好看,参差着一嘴牙,说话有些咬舌。

  就听她说,“大蚕,那边给回话了没有?”

  大蚕,是金婶子的名字。说不上是名字,那时候的女娃娃,有个乳名叫就不错了。也不正经取名字。在娘家的时候叫‘蚕’,因为排行老大,就叫大蚕。回来嫁到金家,又给取了名字,叫竹贤。文雅的名字没被叫起来,反倒是这个‘蚕’,知道的人更多。

  桃花娘话里的‘那边’,林雨桐也想起来了。说的是给金家的老大金满城说的亲事。

  一说这事,金婶子的声音就更敞亮了,“回了,说的差不多了。”

  五条光棍,能解决一条算一条,当妈的肯定都能愁死。

  桃花娘嘴上应着好,手上拔草只靠着金婶子这边来,还不停的对婶子使眼色,眼角瞄着林雨桐的方向,“……赶紧把大的事给定下,下面的就好办了……要不然现成的都得飞了……”

  金婶子抿着嘴,就是这个话啊。

  如今都不敢对人家姑娘挑三拣四的,只要愿意跟自家的儿子,不是斜眼瘸腿缺胳膊少腿的,就行了。

  老四十八了,这边有一个等着呢。不急!

  老三十九了,那就是个混账犊子,从小到大就没消停过。不过淘小子也有一点好,就是到了说媳妇的时候不要自己操心。人家那边也偷摸的谈着呢。还是一个村的姑娘,不过不在一个队就是了。那姑娘长的不好,有点小龅牙。人有点马大哈,别的就没毛病,她心里就挺愿意的。这家就是这德行,那细致人家出来的细致姑娘,家里排布不开。

  老二呢,二十二了,且是不小了。不过老二有本事啊,到哪都混得开。之前还有人说西营里要给姑娘招赘,就想找个能撑门立户的。她当时没应,可心里却是肯的。也只四五里路远的地方,招赘出去又怎么的?

  这都得先把老大的事给说定了。老大都二十四了。高中毕业,在饲养场里干的事轻松的活计。可就是说不上亲来,说到底,还是穷,还是下面兄弟多,把老大生生给拖累了。

  她是这么想的。可林雨桐歇息的时候,跟苏小琴在一边,跟一群的姑娘家说话。

  人家也说了,“那金满城挑一担水腿底下都打飘,也不知道那姑娘看上她啥了?”

  说话的是个高挑的姑娘,一头齐耳短发,嘴里嚼着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野果,青青涩涩的,她却嚼个不停,边嚼边唾。

  蹲在下面整理野菜的圆脸姑娘,叫凤兰的,她嘿嘿笑,“我舅妈给做的媒,这我知道。那姑娘她爹是一只眼,她下面弟弟妹妹四五个,她爹要了三百块钱,金家还答应结婚给老大买一辆自行车。”

  那这着实可不少了。

  林雨桐这边听着呢,就觉得大家伙都往她这边看。

  她能说啥,说要啥要,要啥自行车?!

  苏小琴撇撇嘴,“这在城里也算是大价钱了。”

  林雨桐心说,要叫老太太知道了,指定更不愿意了。你说你塌窟窿累债的给老大娶了媳妇了,剩下的四个媳妇你要咋整?

  四爷一直都是金光闪闪的大腿形象,这会真成了穷泥腿子了。

  下午的时候,往饲养场拉草,小伙子大姑娘的配对拉车,林雨桐才有机会跟四爷说话。

  两人一个拉,一个在车辕的地方推,还不敢大声说话,前前后后都是人啊。

  林雨桐说,“怎么办吧?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

  “上学的事现在先别想。”四爷回头就笑,“再等上一段时间,许是就有结果了。没事,回头给你找个好活去。”

  不是说这个。

  我当然也知道想靠上学跳出农门不现实。毕竟这姑娘就上过小学一年级,然后养父母不要了,再到老太太身边,就根本没念过书。哦!前两年村里有知青的时候办过扫盲班,她上过一期,大概三个月,一共是十二节课。学的也就是‘我是中国人’‘我热爱中国共产党’‘我爱北京天安门’‘想念毛主席’‘文化大革命是一场伟大的革命’这一类的。算是认识几百个字了。会念会认,但未必会写。

  你说这么一个人,突然去考什么大学,这不是闹妖吗?

  根本就不可能。

  再说四爷吧,情况能稍微好一些。属于小学毕业,初中肄业,要非说初中文化水平,勉强算够格。

  回头两人考上北大了,结果一定不是喜大普奔,而是接受一拨又一拨的调查,原因——作弊!

  别说没事,这时候为了个大学名额,什么事闹不出来。一封举报信,后果得在监狱里呆上半辈子。什么自学不自学的,这些东西没人查就没事,要有人查,那你就得说清楚。自学的,学了哪些?从哪里学的。练字的本子呢?看了哪些书,从哪里弄的书?一个谎言得需要无数的谎言去掩盖,根本就经不住查证的。

  好似眼前除了继续干农活,别的招也想不出来。

  这个时候还是生产队,队里还有自己的饲养场。

  猪牛羊都有。

  如今的饲养场就俩人,负责投喂牲畜。其中一个就是四爷的大哥,那个据说是挑水腿都打晃的金满城。

  他其实在饲养场干活都吃力,抱着一堆草看着都没人家一个姑娘抱的多。但人家算是有手艺啊,高中毕业跟着一个老兽医学了点技术。比如羊要阄割,猪要煽了,这些活他行,再就是打针了。人家给开了药,他能下手打进去。这在当时,就是了不起的手艺。整天在饲养场混着,拿着九分的公分,顶个壮劳力。

  这会子到了地方下草,四爷肯定不叫林雨桐干的,他自己利索的都干了。靠在车边跟林雨桐说话,“镇上的畜牧站要人……我这几天过去瞧瞧……临时工……你先过去一段时间……”

  这个时候的临时工,其实后来差不多的都转正了。

  四爷是想走这个空子。至少暂时性的,不用的再干苦力了。过段时间就该收麦子了,更累。

  林雨桐现在还属于两眼一抹黑的状态,他说行就行。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她也没细细的问,只赶紧道:“要钱吗?”这个时代的人民币,还存着不少。

  四爷摇摇头,“不用!”五个大小伙子一间屋子,衣服都是胡乱的拉着就穿,还钱呢。啥也放不住。

  那他是怎么办到的,林雨桐就不能知道了。

  说着话,一抬头瞧见他嘴皮都裂了,这是渴的。可一瞧,都在饲养场的水瓮里舀凉水喝呢。这么多人就一个水瓢。

  咋喝?

  只得忍着了。

  第二天林雨桐就找了个罐头瓶,带了一瓶子凉开水去。先得放到低头的树下,用一堆草盖着。跟四爷说了,他才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过去喝点。不是不敢叫人看见,是看见了大家都要喝。自己煮了半晚上的瓶子不又白搭了。给上面盖上草,别人就以为是有人留着自家喂鸡的。这种有主的东西,基本是没人去动的。

  两人跟做贼似得,说个话跟地下党接头,递个东西吧,都比地下党传递情报还困难。

  老太太的一双眼,整天跟个探照灯似得,稍微回来的晚一点,就能审半个小时去。

  今儿一罐头瓶的水喝完了,老太太进门就问,“一个人喝的?”

  “嗯!”林雨桐应的面不改色,“喝了外面的水肚子疼。”

  赶紧往自己的身体上扯。

  老太太的表情这才好点,“以后那水是不能喝。”

  其实老太太的生活比周围人家的都生活都精致,大户人家的日子过过,再怎么穷,没见老太太都收拾的利利索索的。何况,老太太是真不穷。

  要么说小老太太是聪明人呢。当年那大官男人走了,给她是留了钱的。那时候是银元,金条。这些玩意老太太就没叫露面。藏了!还跟着大老婆看人家的脸色过日子。为什么?不就是知道她走不了吗?想走也行,随身的东西那些儿女都搜呢。一旦翻出来,东西留下,人走!当年好多人家都是那样。所以老太太不走,说了,走了她怎么活啊。她没孩子,老爷子没给留家产财产。这话大部分人都信。谁有钱谁愿意低人一等?结果老太太受了几年磋磨,其实新社会了,说是磋磨,那也不过是家务活多干点。再欺负的狠了,就有人出面管了。等没人养她了,她还得了半拉院子。对外的形象就是可怜!可林雨桐知道,那老枣树下面,老太太埋着好东西呢。偶尔也拿出一个银元来,去隔壁的县城换成毛票用了。不显山不漏水的。

  所以,这姑娘跟着老太太其实真不算是吃苦了。

  没吃过的苦的孩子,老太太当然舍不得再叫孩子到别人家去吃苦的……

第985章 悠悠岁月(2)万字更

  别说齐老太觉得金家的日子叫人发愁,就是四爷,看的也是真愁。

  一下地回家,呼啦啦五个大小伙子。

  壮劳力多有好处,比如干活,尤其是这在家里干的体力活,比如挑个水啥的,哥儿几个轮换着来,是真不怎么累人。

  虽然弟兄五个,干活的其实还只有哥三。

  老大不用干,体弱嘛,老娘不叫老大干。老小嘛,别看个子大,可年纪上来说也才十六岁的虚岁。

  所以这干活的,只加在中间的老二、老三、老四。四爷想,这用桐桐的话说,叫疼大的,爱小的,夹在中间都是受罪的。

  虽然这么抱怨吧。但说到偏心倒是也真没偏的就过分了。一堆的小子,没时间琢磨这偏着谁爱着谁的事。

  有哥三干活,应该不算太累吧。但那也要看怎么算,老二干活倒是真实诚,老三嘛,滑不溜手的,轮到他的时候要么是蹲厕所不出来,要么就是头天晚上出去浪荡的不知道歇在哪个狐朋狗友那里了,人家根本就不回来。早上的活谁爱干谁干,他不在家,他不管!

  那就只他跟老二两个。

  因为想着要跟桐桐说话,他就得起早借桶然后挑水。不过人家这二哥当的还不错,总是不叫他吃亏,自家的都是他去挑了,完了到桐桐家了才过来叫自己去。有时候见自己累了,他都自己把活干了才叫自己,自己负责的也不故事桐桐家而已。

  论起来,大小伙子,干惯了的,有多累那倒是也不至于。

  他倒是也愿意干这样的活。最怕什么活呢,就是那种衣服上拉了一道口子,怎么办?给老娘缝?

  做梦!

  金老娘在家算是一霸。从鸡叫头遍开始骂着叫金老头起床,再到把洋瓷盆子敲的咚咚咚直响,叫想赖床的儿子们起床,最后是出去借东西,先是借水桶,然后再是借别的。这别的包括的可多了,一把盐,半杯子醋,要么就是下锅的时候出去找人家借上一碗的玉米面或是包谷茬子。这种情况在这个年代尤其是农村,还属于常见的。急着用了,就是没有,粮食都是自己磨的嘛,这顿顾不上了,先借点,常事!磨粮食都是定量的,怕吃的收不住,到最后粮食接不上茬。这量定着,就得省着吃。宁肯准备的少了,也别躲了,如此一来,到最后常不常的就是家里没有磨出来的粮食了。怎么办?端着碗走东家串西家,借了才下锅的。等磨好了粮食再还!别人家有这样的情况,但那是一个月里有那么一两回,三四回的。可金家的日子呢,这借着过算是常态。一月里不说半月吧,得有十天都是在外面借的。

  反正不是借这个就是借那个,日子过的就没展妥过!

  你想啊,家里连个打水的桶都没有。都是从别人家借的。这借水桶有些人家给借,有些人家都不给借的。像是桐桐这样的情况,就是属于家里没有壮劳力的。谁家用桶,谁家负责给人家挑水。一个村就一口水井,出了巷子还得再走五六百米的距离呢。人家有水桶有劳力的人家,就不乐意往出借。觉得那扁担水桶就是置办下的家业,用两代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日子过的仔细,那叫会过日子。反倒是什么也不在乎,叫人家用了东西还得被人骂缺心眼。

  金老娘天天过这种看人脸色的事,你说心情能好。骂人就是发泄情绪了。大小伙子吃的太多,看见了就来气!也是因为如此,她的骂声从早到晚的在金家上空盘旋,少有停歇的时候。

  你说这样的情况下,衣服开缝了,破了,敢拿过去?老娘都能蹦跶到房顶上去!嘴里也骂呢!什么属叫驴的,什么败家子,什么难听骂什么!半条巷子都能听见。怕骂了,哥几个都学会了,穿针引线不在话下,针脚不好看吧,总不会叫自己的衣服破的露肉就是了。

  衣服脏了,谁洗?金老娘是骂着说,“……你们就脏着,臭着……反正老娘不洗……不行就光着屁股就跑吧……老娘伺候了老的伺候小的,上辈子是欠了你们的还是该了你们的,一个个的讨债鬼……”

  这骂声一起,没俩小时消停不了。

  小的——她的儿子们,麻溜的躲了。

  老的——她的公婆,瘫在炕上呢,没处躲。只得受着!

  四爷哪里被这么骂过,刚开始四爷也还自己洗衣服,放在水里拧巴拧巴拎出来算了。可是洗完了发现衣服还没干呢就被老三换了穿出去了,脏衣服照样就在那扔着呢。

  不是!穿了也就穿了,那不干的衣服穿着作病。

  而且他发现,自打他开始洗衣服,他身上的反倒永远是脏的,其他哥四个出去又都整齐干净了。

  得!他也不洗了。要脏就脏着吧,一起脏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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