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这野菜也不难吃啊。”弘昀小声道。
四爷眼睛一瞪,就要开始说教。林雨桐赶紧道:“这是嫡额娘做的时候,用了最上等的面粉,又用了鸡蛋和面。这汁子也是用麻油辣油调和的。自然不难吃,还有一股子特别的清香。百姓家哪里吃的起啊。”
四爷哼了一声就道:“晚上,再做一道百姓人家吃的。叫他们兄弟俩也知道知道民生的艰难。”
林雨桐赶紧应了。这笨蛋孩子,怎么专往枪口上撞呢。
等下午,四爷又带着两个阿哥下了田。袁嬷嬷才问道:“还真给阿哥们吃那个啊。”
“吃!百姓吃得,他们就吃得。今晚不光两个阿哥这么吃,我和爷也这么吃。”林雨桐眼神很悠远,她尽管舍不得,但不得不说,四爷在教育孩子上比自己要更有原则。
“找麻布来,我给他们做两件,下地穿。”林雨桐对着袁嬷嬷道。
如果这个江山注定要交给下一代,那么为什么不从现在就开始认真的教导下一代继承人呢。
袁嬷嬷以后福晋会舍不得,没想到在有些事情上,福晋也是下得了狠心的。
晚上,林雨桐叫莫雅琪在她自己的屋里吃饭,自己却按照百姓的办法,一碗糙米粥,一盘子玉米粗面伴着野菜的窝窝头,就什么也没有了。
四爷看了桌上的饭菜,深深的看了林雨桐一眼,轻轻的拍了拍林雨桐的手。
“吃饭。”四爷拿了桌上的窝窝头,咬了一口,慢慢的神情的严肃起来了。就着稀粥慢慢的咽下去。
林雨桐也拿了一个,慢慢的放在嘴里咀嚼。口感实在粗糙,还有些拉嗓子。但这已经是干饭了,许多人家都只是糙米粥里加上点野菜,就算是一顿饭了。
弘晖和弘昀对视一眼,都拿了起来,只咬了一口,顿时就变了脸色。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吃过这个啊。弘晖看了林雨桐一眼,突然想起额娘讲的朱元璋的故事。那时候的朱元璋,受过挨饿的滋味,所以,他当了皇帝以后,十分重视农事。甚至马皇后在宫里还亲自耕种。
他两手捧着野菜窝头,认真的吃了起来。掉在桌子上的渣,也捡了起来塞进嘴里。噎到了就喝一口粥顺下去。
弘昀皱着眉头将馒头全都泡在粥里,拿着筷子扒着吃了。
吃完饭,四爷摸了摸他们的头,道:“去,叫嬷嬷们给你们洗了,早早的睡。”
看着两个孩子行礼退了下去。四爷拉了林雨桐在一边的榻上坐了,道:“我还以为你舍不得呢?”
“舍不得是真的。但爷是对的。”林雨桐就笑道:“爷教孩子我再不说什么就是。”
四爷在她背上抚了抚,就道:“你理解爷的苦心就好。只是你不用跟着一起受罪,还怀着孩子呢。”
“五谷杂粮最养人。无碍。您瞧穷苦人家的孩子,长的比富贵人家的孩子都壮实。我琢磨着,有时候,这粗养也有粗养的好处。还有许多农妇,临产了还下地做活。生孩子反倒比养尊处优的奶奶太太们更顺利。”林雨桐说着,就拿了麻布又缝了起来。
“这话也有理。但人家是惯常就是如此,你哪里受过一天的委屈了?八九成是不习惯的。倒是不必强行改了。”四爷说着,就进了里间去梳洗。想必这一天也是够累的。
洗漱出来,苏培盛又拿了两个大匣子来。一看就知道人在庄子上,但京城的事情,他一点都没放下过。这人就是不累死了自己不算完。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亲自去给四爷磨了一碗黑豆浆。兑了空间水。又给三个孩子也顺手磨了出来,叫人送过去。
这才端着碗,给四爷放在手边。
四爷皱眉拿着一个条陈看了半晌,习惯性的端茶碗,喝道嘴里却是香浓的豆浆。他不爱豆子的腥味,结果里面有芝麻核桃花生大枣的味道,反倒豆子的味道被冲的淡了。
他抬头看去,林雨桐就坐在他的对面,可能因为有身孕,腰酸的缘故,她慵懒的靠在软枕上,给两个孩子缝明儿下地要穿的麻布外套。
“叫奴才做就是了。仔细伤眼睛。”四爷忍不住道。
“这衣服只要缝住就好,又不讲究针脚大小。”林雨桐抬头一笑。
四爷一瞧,那衣服的领口和袖口用细棉布做了衬,肯定不会磨伤了孩子。到底还是心里舍不得。如此也好,严父慈母。
等林雨桐将两件衣服都做完了。四爷还在沉思。
林雨桐只得又叫人给下了一碗馄饨端过来。
等转过身,四爷正在提笔写什么。等馄饨端上来,林雨桐无意间瞄了一眼,竟然是给皇上的折子。折子上写了在庄子上的事,写了农事艰难,写了他和自己带着弘晖和弘昀吃野菜粗粮的事。大发感慨,说不由的想起幼年皇阿玛的教导云云,如今他也这么教导自己的儿子。晚上想起来,就想皇阿玛想的睡不着啊。自己当了阿玛,才真的体会到皇阿玛当时的心境。就不由的含着热泪,写了这封家信。想问问远方的皇阿玛是不是一切都好。
写的感人至深,林雨桐看的,差点掉下眼泪来。
可等睡下了,林雨桐才琢磨过味来。这是给皇上些家信吗?这绝对不是目的。
可目的是什么呢?目的是叫皇上知道,他的四儿子本该在京城跟直郡王和八爷一块管事,但如今却在京城外的庄子上陪着老婆孩子进行忆苦思甜的教育。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呢?四爷是奉了圣旨的,想管事谁也不敢说什么。可他偏偏把权力给让出去了。他不贪恋权力了,可是却把直郡王和八爷装在袋子里了。
四爷不贪恋权力,那么他们可不就是把着权力不放嘛。
皇上会不会想,老四不会好好的就去庄子上的。肯定是直郡王或是老八做了什么。
这是最高端的告状加表态了。更重要的是,顺便拍了马屁,还联络了父子之情。
这人怎么能这么聪明呢?
等四爷躺上来的时候,林雨桐就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四爷。
四爷摸了摸她的脊背道:“今晚就算了。昨晚刚做了。怀着孩子呢?悠着点啊。”
去你四大爷的!
京城的折子都是四百里加急每天往御前送的。
康熙看着四爷的折子,跟着叹了一声,就递给边上的张廷玉,“你看看。”
张廷玉恭敬的接了,心道这位爷可真是手段了得。他从里面看到了手段,但作为亲阿玛,皇上先看到的反而是一片赤子之心了。没有哪个当爹会把自己的孩子先往坏处想。况且这里面陈述的事情,百分百都是真实存在的。比如皇上曾怎样教育诸位皇子的,而如今四爷用这样的办法教导儿子。这是什么?这是传承。
“朕的这些儿子,论起实心任事,还得是老四。”康熙就这么叹了一声。
张廷玉就道:“也是皇上因材施教的结果。众位皇子都是人中之龙。不是等闲能与之比的。”
康熙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拿了四爷的折子,写了几行,叫给发回去。
折子发回去,直郡王就先看到了。
他脸顿时就绿了。兄弟中,就老四的心眼最多。这完全是个外方内圆的人。将耿直方正摆在明面上糊弄人,其实内力比谁都油滑。
这状告的,高明啊!
娘的!我们都是爱权力了,就你是超凡脱俗的。老四这混蛋的心眼怎么就这么坏呢。
外面发折子的还等着给四爷送去呢,这直郡王扣在手里是什么意思?
八爷看了折子一眼,心里就一叹。皇上这次留下四哥本就是因为他跟太子亲近,叫他制衡大哥的。结果,跟老大抢破头的是自己,老四却置身事外了。
他干脆撂开手,直接回府称病了。都交给老大。看他自己怎么玩。
等直郡王知道老八告病了,他就彻底怒了。剩下自己,皇阿玛能放心?他还真需要个人出来跟他争一争。这场戏还得唱下去不是。
于是亲自写了信,声情并茂的表达了老四,你哥哥我快累死了。哥哥知道你才干无人能及,这个时候,你不出来帮大哥,还有谁能帮大哥呢。你快回京,哥哥在京城等着你。咱们一块将皇阿玛的差事认真办好。
等康熙批示的折子和直郡王的信到了四爷的手里,他才带着几分得意笑了。
“收拾收拾,这两天咱们回京。”四爷吩咐道。
合着您这是既在皇上那里刷足了不贪恋权势的好感,可这边又叫直郡王不得不请你回去,跟你权力共享。
这人怎么这么能算计呢。这脑子长的……不服不行。
第105章 清穿故事(14)
四爷在进京城之前,又给皇上上了一个折子。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呢?要么说这人损呢,他上又了一封请罪的折子。
折子上,他十分诚恳的说,皇阿玛,您叫我跟大哥和八弟一起理事。但儿子我却偷懒了。结果呢?八弟累病了。然后大篇幅的描述八爷是多么的兢兢业业,废寝忘食。之后,再说他如何的汗颜,如何的不是个好兄长。又说如今直郡王,自己的大哥亲自写了信来叫自己回去帮衬云云,盛赞直郡王淡泊名利,愿意提携指点弟弟。他一定会跟在直郡王后面好好的学的。
这是一封请罪的折子吗?这根本就是一封为直郡王和八爷请功的折子。
可要说请功又不完全是准确的。若说这些功劳的真的,那就更坐实了两人这段时间在京城的争权夺利。
用心着实是十分的险恶啊。
幸好,自己一来,就成了四福晋。要真成了八福晋,林雨桐才该说倒霉呢。
见识了四爷的手段,林雨桐的心彻底的消停了。就自己这点水平,还是别跟这个人玩心眼的好。
在庄子上两个月,林雨桐已经显怀了。所以回京城的时候,马车走的并不快。天热了起来,马车上并不舒服。四爷带着弘晖骑马,弘昀胆小,到现在也只敢骑着小马驹叫人牵着马走。
在京城的门口,马车停了下来,林雨桐一愣,谁还能挡了四爷的路不成?
“额娘!”车外响起弘晖的声音,“额娘,阿玛叫咱们先回府,阿玛有些事,先走了。”
“跟谁走了?”林雨桐小声的问道。
弘晖挑了帘子,小声道:“是佟家的人。”
“隆科多?”林雨桐不确定的问道。
弘晖点点头,“额娘知道这个人?”
林雨桐点点头,就道:“咱们先回家,回去再说。”
弘晖应了一声。他现在九岁了,又习武,这大半年窜了一头,又生的健壮,骑一匹半大不小的马驹子,护在马车边上,往府里去。
马车上都是有标识的,四贝勒府,在百姓眼里,那就是贵人中的贵人,哪里敢上前冲撞,一路十分的顺畅。府门口等着的李氏等女人,没见到四爷,也都讪讪的。
林雨桐叫老嬷嬷给了众人赏,什么也没说,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弘晖和弘昀回了前院,继续跟先生念书,莫雅琪跟着李氏回去了。
林雨桐梳洗了,躺在榻上,想着隆科多找四爷的事。
这个人在康熙和雍正两朝,也是颇有传奇性的人物了。但林雨桐对这个人却厌恶到了极点,光是四儿“致原配若人彘”这一点,就叫林雨桐有一种宰了这对狗男女的冲动。
这是在天龙里养成的侠气又开始作祟了。见不得一点不平事。
不爱原配可以,你大可以安排到别院里,安排到庄子上。何至于将给你生了儿子的女人折磨至此。
这四儿可别犯到自己的手上,若不然,不要了她的命都不算完。
正想着,四爷挑了帘子进来,“想什么呢,想的这般出神?”说着,就直接去了屏风后面。这是去洗漱了。
林雨桐将屋里的丫头打发出去,就跟了进去。
“爷,这隆科多对爷可重要?”林雨桐问道。
四爷刚从里面放水出来,正要脱了衣服,泡个澡呢。林雨桐一问,他的手一顿,就惊奇的问道:“怎么这么问?”
“我是听说,隆科多从他岳父那里讨了他岳父的妾室,叫做四儿的女人。十分的宠爱,甚至纵容四儿折磨嫡妻。这样一个人的心性,只怕说不上多好。”林雨桐就道。
四爷拍了拍林雨桐的手,道:“隆科多是皇额娘的弟弟。说亲不亲,说远又说不上远。别的时候,爷或许能不搭理他。但这种时候,他主动找爷,就是看着皇额娘的脸面,爷也得见他。以后用不用这个人,怎么用这个人,现在哪里说的上来。”说着,就将衣服脱了,泡在浴桶里,由着林雨桐给他擦拭头发,闭着眼睛道:“隆科多出身佟家,二十七年就被皇上提为一等侍卫,之后不久又升为銮仪使,前两年更是兼了正蓝旗蒙古副都统。佟家如今赫赫扬扬,说到底是皇上撑着。那不光是皇额娘的娘家,也是皇上的外家。再加上,赫舍里站在太子身后,明珠一直在直郡王的后面上蹿下跳。皇上跟佟家的关系,也未尝没有这一点意思在里面。没有皇上纵着,哪里能有佟半朝。这不过是皇上借着佟家的手罢了。若是佟家听话,或许还能全身而退,若是敢背着皇上有别的小动作,那么佟家也算到头了。”
“前不久,隆科多因为对属下管教不利,被皇上斥责不能实心办事。免了銮仪使,和副都统的官职,只在御前侍卫上行走。”四爷往浴桶沿上一趴,由着林雨桐给他搓背,就道:“这哪里是罢免隆科多的官,这是皇上在敲打佟家呢。”他冷笑一声道:“前段时间,老八刚蹦出来,跟佟国纲就走的颇为亲近。皇上这是不高兴了。说起来,以隆科多这个人的骄纵,这罪名实在是不伦不类。皇上这是一边给了佟家脸面,被人牵连获罪,总比自己获罪好。好歹身上没污点。启用的时候,也能顺理成章一些。而另一边,却是在提醒佟家,别忘了自己的立场。”
林雨桐从没想过这一件事的背后,前前后后有这么多的情由。
四爷睁眼看了一眼林雨桐,就道:“佟国纲这是想找一个皇子下注。昏了头了他!隆科多觉得自己是被佟国纲连累才丢了官职,所以,才找到爷。这个人能用,却不好掌握。”他回头看了一眼林雨桐道:“隆科多那个妾室,大家都知道。宫里的娘娘们也是知道的。宗室里不少女眷也受了这个妾室不少气,你道为什么没人跟皇上说。不过都是明白这个道理罢了。皇上护短。隆科多不光是皇上的小舅子,还是亲表弟。要不然这些皇子为什么不叫赫舍里家做舅舅,不叫阿灵阿做舅舅。只叫隆科多为舅舅。叫了其他的两家,他们不敢应啊,隆科多就敢,因为隆科多的姑姑,是咱们的亲祖母。皇家的亲戚,看你怎么认了。若是皇上认,咱们就得认。若是皇上不认,就是再亲,也认不得。”
林雨桐点点头,这里面的道道这么多,牵扯的事情也不简单,绝不是自己能随意乱来的。
“爷这么说,倒不是叫你忍着让着。要是她敢冲撞你……”四爷的眼里闪过一丝冷色,接着道:“你只管叫丫头拿大嘴巴子抽她。剩下的事情有爷兜着。”
林雨桐诧异的看了四爷一眼,见他说的是真的,就不由的趴在他身后,在他肩膀上亲了一下,“爷放心,我有分寸。”
说着手上就用了几分力气,在四爷的背上按了起来。
洗出来,两人歪在榻上说话。林雨桐叫丫头们端了樱桃来,“爷也尝尝,我尝着还不错。”说着又问葡萄道:“给几个小主子都送了没?”
葡萄笑道:“回福晋的话,送了,只不敢一次性多给。”
“嗯!是不能多给。”说着,就对四爷笑道:“弘晖还罢了,弘昀脾胃弱。”
四爷尝了两个就道:“喜欢吃就叫人买就是了。”
晚饭,林雨桐亲自做了樱桃肉,几个孩子和四爷都十分的赏脸。甜咸味的,孩子尤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