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福心里打了一个哆嗦,这满府的人眼睛都是瞎的吧。硬是把一个狼崽子当成羊在养。这一露出獠牙,就叫人从心里害怕。
他还真怕出了事,没法子交代,赶紧过去问姚婆子:“姑娘问话呢,你服了没有?”
姚婆子哪里就真的硬气,不过是仗着赵姨娘,觉得没人敢将她怎么样。等棍子打在身上了,早都悔死了。见管家问了,才撑着一口气道:“服!服了!”
林雨桐眼皮一垂,三喜才抬手,那些妇人这才住手。
三喜又朝外招手,就见一个背着医箱的老大夫气喘吁吁的进来。
众人绝倒,这不光是早就蓄谋要打人,而且连大夫给提前准备好了。
老大夫上前看了伤势,林雨桐就问道:“死的了吗?”
“皮外伤。”老大夫知道大户人家的阴司,头不不敢抬。
“不会留下后遗症吧?”林雨桐又问了一声。
老大夫赶紧道:“不会,休养两月就没事了。”
林雨桐了然的点点头,众人正觉得这姑娘心肠还是软的,就听她道:“都听到了吧。她的伤要不了命,也不会留下后遗症。以后要是不小心莫名其妙的死了,跟本姑娘可无关。”
众人正觉得这话可笑,可心里却不由的一凛。受了点伤的人怎么就会莫名其妙的死了?谁会叫她莫名其妙的死了?
越想心里越是怕。是啊!要是她死了,不是正好能说二姑娘心性残忍吗?
那么,姚婆子死了,对谁有好处呢?当然是赵姨娘了。
这就差没明说,她叫来大夫就是为了防着赵姨娘栽赃陷害,嫁祸给她。
就连爬在地上的姚婆子心里就提起来了,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陪着林芳华在外面听了半天的赵姨娘,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她什么都没干呢,就差点被说成杀人犯。这黑人也不是这么黑的。
前路被堵,后路被抄的感觉真是憋屈。
她抹了一把眼泪,拉着林芳华道:“你听听……你听听……打了我的人,还泼我一身脏水,欺负人不能这么欺负……”
林芳华银牙一咬:“果真跟她娘一样。我早就说了,这不是个安分的,老太太跟哥哥还说性子本分。这就是本分的结果……”说着,一把推开赵姨娘,从照壁绕了过来,“我当谁这么威风呢,原来是咱们家二姑娘……”
林雨桐抬眼看了看,没搭理,反而继续对三喜道:“给她十两银子,养伤治病。咱们一码归一码。”
养两个月的伤,得十两银子。姚婆子心里瞬间就平衡了。也没有那么多的怨气了。
陈嬷嬷嘴角动了动,林雨桐才不管她。她手里肯定有姚婆子的一些小辫子,要真是抓住了,将这婆子掀翻换个云氏的人也不是不行。可自己凭什么就得给她当枪使?一边用自己,一边给自己下绊子。陈嬷嬷今儿来的晚,就是想等自己压服不住的时候,她再出来收拾乱局。心眼不正,就没有合作的基础了。留着姚婆子,叫云氏自己想办法去。没有好处的事,自己凭什么劳心劳力。
今儿立了威,为的是以后行事方便一点的。叫她们知道害怕,知道这家里还有一个不能得罪的人。也就行了!
这边安排完,才扭头看林芳华。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一身素服,带着银簪。身材很娇小,说实话,长相上,还真算的上是一个美人。只是脸上的戾气太盛,生生破坏了这美感。
“陈嬷嬷,没看见客人来了吗?”林雨桐直接对陈嬷嬷发难,“不知道看座上茶,眼力见呢?”
陈嬷嬷心里一跳,这大小姑奶奶算是对上了。她赶紧上前要去扶林芳华,却被林芳华一把推开,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林芳华对着林雨桐一声冷笑:“客人?这是说我呢?”
林雨桐莫名其妙的看着林芳华:“大姑奶奶觉得这话错了?”
“我告诉你,你姓林,我也姓林……”林芳华抬起手,手差点指到林雨桐的鼻子上。
林雨桐眉头皱了起来:“大姑奶奶错了,我现在还姓林,可您现在姓齐林。”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姑奶奶嗳,您真是姑奶奶。这话没错,但是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真的好吗?
林芳华再也想不到林雨桐这么顶了她一句,这一句还真顶在肺管子上了,叫她辩无可辩。“好好好!我是客人!我这就走,不遭人嫌弃……”
这就是要撒泼了。
林雨桐‘嗤’的笑了一声:“国公夫人一定对大姑奶奶在娘家的所作所为非常感兴趣。”不管这里面有没有别的原因,作为嫡母,一定不喜欢庶子媳妇太能折腾。有其母就有其女,林芳华在林家的跋扈,传出去一言半语,就够将来齐朵儿喝一壶的。
她此时真的不知道她会成为国公夫人的庶子媳妇,所以,她十分放心的跋扈起来。
林芳华转身的动作一下子就僵住了,深深的看了一眼林雨桐,那眼神,倒像是隔着她在看另一个人。
而林芳华此时,也真的觉得眼前站着的是另一个女人。她们都一样,在这家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总是这么无畏无惧,偏偏叫人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满脸复杂的收回视线,袖子一甩,大踏步的离开。
林雨桐看了这伙子一下乖觉起来的管事:“外院有事找林福,内院有事找陈嬷嬷。”说着,就看向陈嬷嬷和林福,“你们不能决断的事,拿过来问我。都散了吧。”
说着,就起身,带着丫头穿过人群,直接往外走。谁知道还没走出院子,赵姨娘就来了。见了林雨桐远远的行礼,“二姑娘。”
林雨桐用鼻子‘嗯’了一声,她是真急着看四爷的匣子里写了什么,他如今人又在哪呢。心急的什么似的,哪里有时间在这里打怪升级。
可她越是着急,事情越是没完没了。
“二姑娘。”赵姨娘又更大的声音喊了一声。
林雨桐看了她一眼,就知道这是来找茬的。她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不耐烦来,“赵姨娘不来,我还要打发人找姨娘去呢。我正要打发人去外院给柏哥儿收拾院子呢。等收拾好了,你将柏哥儿搬出去。要是不放心,我叫人将云霞院前院正房收拾出来,叫柏哥儿搬过去暂住。即便夫人不在,也没有叫姨娘抚养教养哥儿的道理。”
柏哥儿,这可是赵姨娘的命根子。
“你凭什么?”赵姨娘瞬间忘了刚才的打算,直接出口质问。
“家里长辈不在,嫡姐教养幼弟,有什么问题吗?”林雨桐一副你别不知好歹的样子,差点将赵姨娘一口血给气出来。她一脸羞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扬声道;“伯爷,你看到了吧?我们母子在府里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谁都能欺负……”
林雨桐眉毛一挑,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她哼笑一声,就直接往外走。绕过屏风,就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满眼复杂的看着自己。
林雨桐知道这是林长亘,就福了福身:“原来父亲在家。”说着,就站起身,“父亲不去水云观?”
林长亘沉吟了一下:“明儿一早动身。”
林雨桐点点头:“那既然父亲会不在家,就叫柏哥儿暂居云霞院了。等您回来,就挪到外院。”
林长亘嘴张了张,最终点了点头。
只要还要脸,只要真为了儿子好,他就不会反对。由姨娘养大,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林雨桐虽然看不上这样的规矩和认知,但用好了,这玩意就是上好的武器,无往而不利。
她不用看都知道赵姨娘的脸色。
得到答复,林雨桐又福了福身,这才转身回自己的院子。
远远的还能听见赵姨娘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林雨桐也就是吓唬一下赵姨娘,告诉她自己有什么权利。她可没真想将小屁孩带过来自己教养。再说了,都十二了,怎么教养?
陈嬷嬷暗暗的跟林福对视了一眼,心里就更提起来了。这位小姑奶奶比大姑奶奶难缠多了。
陈嬷嬷心道,对于夫人来说,千难万难的事,就叫她这么三下五除二办到了,多少叫人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虽然自家夫人有许多顾虑,但也跟自家夫人身上少了这么一股子魄力有关。
林福心惊胆颤的原因,却是觉得看见这个二姑娘,就像是看见了当年的先夫人甘氏。估计伯爷看见这样的二姑娘,也实在没办法拒绝从她嘴里说出的话。
而林雨桐脚下跟生了风一样,回到了院子。一进院子,就进了内室,吩咐几个丫头:“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靠近。”
三喜和满月早就见识了这位姑娘的手段,后背都被汗湿了。赶紧点头应是,两人跟门神一样在门口守着。
林雨桐这才将匣子拿出来,小心的打开。展开信纸,四爷的字迹一跃入眼帘,她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不是自己矫情,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活,可这活的好不好,各种滋味只有自己能体会了。
就跟自己一样,没有四爷,在这威远伯府想过的好,也不是难事。但这心里空落落的,没着没落,只有这一刻,才觉得整个心终于被填满了。
她伸手将眼泪擦了,这才细看信上的内容。这一看不要紧,紧跟着脸就黑了。
谨国公府四少爷,不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病秧子庶子四少爷吗?不是齐朵儿的未婚夫吗?
妈蛋的!要不要这么狗血!刚才还威胁林芳华呢,谁知道兜兜转转的,闹不好要落在自己的脑袋上。
果然,寿终正寝才是正确的死法,像是自己跟四爷这种上辈子自寻死路的,这辈子就得受点报应。
她再三确认了信的内容,虽然心里被狗血填满了,但此刻还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得想办法给四爷捎话出去。也不知道他在国公府过的好不好,缺不缺银子使。刚想着要不要收拾一匣子东西给他带过去,就瞬间惊醒。不行!这肯定不行!自己这边到处都是丫头,东西都是有数的。他那边也一样,突然冒出来的东西总是让人怀疑的。想到那人满身的心眼子,估计总能将日子过好。她干脆提笔写了一封信。然后将信放回匣子里。又拿了三颗颗药丸出来。两个是解毒丸,一个是固本培元的丸药。其中一颗解毒丸是他承诺给珊瑚的弟弟的。其他的两颗,让他根据他自己的身体情况服药。
这才将匣子重新锁好,交给满月,“你去找那给你传话的小子,将这东西再还回去。”
“没什么话要交代的?”满月又问了一声。
林雨桐摇了摇头:“没有了。去吧。”
满月顺便从屋里的匣子里抓了一把钱出去,“叫那小子跑腿买点零嘴。”
林雨桐赞赏的点点头,平白无故的来往惹人怀疑,打发小子跑腿就是个好借口,“别心疼银钱。”
满月应了一声就出去了。林雨桐的心这才落到了实处。
她心里的劲一松,就躺在榻上模模糊糊的睡着了。
正睡的香甜,门外就想起喧哗之声。林雨桐一下子给惊醒了,“什么事?”还能不能消停了。
“姑娘,大姑娘来了。”门外是三喜的声音。
不用问都知道这位大姐又是想不经通传就往屋里来被丫头拦了。她烦躁的皱眉,“请进来吧。”
紧跟着门帘子一动,林雨枝满脸诡异的进来了。
“大姐来了。”林雨桐起身,将身边的位置让出来,“失礼了。我昨晚睡的不踏实,今儿就补了一觉,叫丫头们在外面守着……”
不等林雨桐说完,林雨枝就冷笑一声,往林雨桐身边一坐,“二妹,你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上辈子,这个时间点正是发现这个二妹哑了的时候,没想到自己的干预,倒叫自己看到了这个二妹的另一幅面孔。要真是她上辈子不哑,那是不是自己的命运就不用跟她连在一起了。可要是不跟她连在一起,自己又怎么进谨国公府。自己要是进不了谨国公府,不能跟金守仁……生不下金家的儿子,自己的满腔抱负又该怎么办?她想帮助她,但这一定在不干扰自己的大事的前提下。而如今呢,这一点点改变,叫事情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当事情再不按照上辈子的轨迹走,自己重来一次还有什么意义?
林雨桐看着林雨枝不免失笑:“怎么就说是刮目相看了?大姐难道对妹妹知之甚深?”你都不了解这个人,刮目相看就无从谈起。这不是你觉得别人变了就真的变了,或许是人家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你没发现而已。
“当然!”林雨枝几乎是脱口而出。
林雨桐就笑,事实上姐妹俩除了请安能碰见,交情也仅限于彼此点头打招呼。相互了解?那绝对不是这辈子的事。
林雨枝看见林雨桐的笑脸,就马上闭嘴。这辈子她对她确实不了解,上辈子……上辈子她就真的了解过这个嫡妹吗?她也有些不确定了。可她要是这么能干,又怎么会被人冤枉跟四少爷通奸呢?她不由的想起她上辈子死的时候的神情,没有悲伤,没有愤懑,嘴角含着笑,眼里只有了然和明悟。她到底明白了什么?悟出了什么?她捂住胸口,为什么在这一瞬间,她对上辈子的认知变得不确定了起来呢。
想到上辈子的种种,又想起这辈子许多的不确定,她的面色越来越白,出去的脚步都有些不稳。
春梅本来跟三喜几个人在院子里说话,看自家姑娘白着脸出来,屋里却没动静。心道这二姑娘发起狠来真是谁也不认。这家里大大小小上上下下,就没有她愿意卖面子。这不自己姑娘又给撅回来了吧。
三喜等人看着搀扶着出去的主仆二人,顿时莫名其妙。其实只要不惹自家姑娘,她是个特别好相处的人。
看到林雨枝的样子,林雨桐心里也一样烦躁。不用问。上辈子自己的命运跟这个人有莫大的联系,跟齐朵儿也有许多的交集。这叫她的感觉十分不好。
再加上这辈子,自己跟齐朵儿的交集已经有了。她跟现在的四爷订了亲,先不说这退亲的可能性有多大,只说想办法退亲之后呢?
自己的身份不论从哪里算,都比齐朵儿高吧。跟齐朵儿退婚后,自己跟四爷这婚事又怎么能结成?这真是一个让人挠头的事。
她现在还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这可怎么整?
脑子里闪过的两个办法。一个是私奔,这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玩这一招的。估计自己愿意,四爷也不愿意。这人骨子刻着的某些东西是改不了的。比如聘者为妻奔为妾。另一个办法就是成亲的时候,自己直接李代桃僵,生米煮成熟饭就无从反悔了。但这也一样后患无穷。
相比起林雨桐的烦躁,四爷这会子的心情还是很美妙的。只要确认了人,剩下的问题总有办法解决的。
贵武诡异的看着四爷,只觉得自家少爷真是了不得。勾引人家嫡小姐,还真给勾引着了。随便送了人家一点东西,人家不光是收下了,还送了回礼过来。他要有这本事,早就娶到媳妇了。
四爷打发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贵武,就将固元丹用水化开,服用了。这身体这一调理,马上就能好起来。还是得想办法见桐桐一面才成。
至于这恼人的婚事,是得好好的筹谋一二了。
门被推开,贵喜进来了,“少爷,世子爷打发人来传话,说是明儿一早启程去水云观,问您身体如何?要不是要跟着去走一走,散一散。”
水云观?
正好!他正想出去走走。圈在府里巴掌大的院子里,还是男人嘛?
“你去传话,就说我觉得身子好多了,正想出去走走。”四爷说着,就吩咐贵喜,“我要歇着了,将门带上吧。”
今儿练功将药力吸收了,明儿就是骑马出门也不打紧了。
晚饭的时候,桌子上摆着十六道菜。香梨笑道:“咱们院子今儿是头一份,我去的时候,饭菜都收拾好了。想推辞都不能。”
林雨桐了然,都是欺软怕硬的。她端起三喜盛出来的汤,就道:“该打赏的打赏。别在这地方省着。”光是畏惧还不行,还得叫他们怕的没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