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众人惊了一下,不由的都看了过去。
金守仁愕然的抬头,看着跟受惊的兔子一样,无助又彷徨的姑娘,她一双桃花眼已经含上了泪水,仿佛下一刻就能掉下来。这样的神态,总是让人不由的想要怜爱。她身材娇小,玲珑有致,一双眼睛含着千万的情愫朝自己看过来。可自己的视线一跟她对上,她就跟受了惊吓的小鹿一样,马上闪躲了。
这是个难得的叫人觉得惊艳,又心生怜爱的美人。
老四倒是好福气。
云氏看着自家婆婆尴尬的脸,顿时有些快意。这样轻浮的玩意,得亏她夸得跟多花似的。见了男人就走不动道了。明明知道是大伯子,还敢如此,真是不知廉耻。这么想着,又不由的看向小姑子林芳华。就她这样的还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叫自己说,二丫头虽是长的好了些,但模样作态,哪一点也跟轻浮不沾边。跟先头的嫂子不对付,拿侄女出气,什么玩意?
这下褶子了吧!真想叫外面的客人都进来看看,看看她林芳华到底养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看着林芳华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了,她心底就说不出的快意。
林长亘赶紧对着金守仁道:“世子爷,咱们外面叙话。这屋里乱糟糟的……”
金守仁看了齐朵儿一眼,心里自然懂这姑娘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从十三四岁开始,她见多了这样的眼神。他一边点头应着林长亘,一边对老太太道:“丫头们毛手毛脚也是有的,今儿唐突了齐姑娘,是在下失礼了,万勿见怪!”
老太太舒了一口气,这好歹算是把自家这小孽障的面子给兜回来了。
云氏看着离那屏风最近的丫头,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这丫头离那屏风少说了有三尺远,胳膊再长,也够不到。看着这丫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她心道一声是个没运道的。今儿这黑锅她是不背都得背了。
锦绣院。
“你说什么?”林雨枝不可思议的看着春梅,“屏风倒了?”不是把惹祸的脆果绊住了吗?她不解的道,“是不是那点心,脆果根本没吃?”
春梅迷糊的道:“跟脆果有什么关系?她今儿拉肚子,没跟去伺候。是老太太屋里的珊瑚,她惹下的祸事。听说已经关进柴房了。少不得要发卖出去。这是多大的事啊,小婶子相看大伯子,是要闹笑话的。咱们家哪里丢得起这个人?”
林雨枝将手里的帕子扯了拽,拽了再扯。难道这真是上天注定的?
不!她不信!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多的巧合。
“你去,去打听清楚。”林雨枝站起身上,“屏风这东西,要怎么不小心才能撞倒?”说着,就拿了一个没什么标记的金戒指递给春梅,“别心疼银子,去打听清楚。”
春梅被自家姑娘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做法,弄的莫名其妙。光是这两天的花费,都抵得上过去大半年的开销了。再说了,打听这个做什么。表小姐姓齐,是好是歹,跟自家有什么关系?但看着姑娘倔强的脸,她只得将戒指用帕子包了,转身出了门。
外面的宾客还没散,春梅绕了几圈,才找上荣贵堂洒扫的三等丫头忍冬。
“你怎么来了?”忍冬拉着春梅躲到假山背后,“别不长眼睛的瞎跑,主子正不高兴呢。可别叫逮住了再触了霉头。”
春梅笑了一下:“我们姑娘叫我来看看,表姑娘是在老太太屋里,还是回春熙苑了。要是回了,我们姑娘好歹去给做个伴。”
“快算了。”忍冬低声道,“别叫你们姑娘见表姑娘,刚刚姑奶奶不知道怎么的,打了表姑娘一巴掌,脸都肿了。梅嬷嬷出来拿冰帕子,我听的真真的。”
“这怎么话说的,大喜的日子……”春梅脸上不由的愕然。
忍冬白了她一眼:“行了,你们主仆俩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不就是心里猜度到了,过来探消息的吗?想看笑话是不是?”
“哎呦,我叫你一声好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春梅一把捂住忍冬的嘴,“难不成,真是表姑娘……”说着,就不由叹息,“珊瑚她可惜了的……”
忍冬脸上的嬉笑就收了。物伤其类,难免叫人心发寒。
春梅将戒指塞给忍冬:“我们姑娘承你的情。”说着,就利索的赶紧走了。
忍冬看了一眼戒指,见是光面的,半点纹饰可标记都没有,就放心的放进荷包里。四下看了看,闪身出去了。
春梅回去,拉着林雨枝一五一十的都说了,才低声道:“……最近避着点人,实在不行,也病一回吧。老太太心里只怕不自在,咱们躲着点。”她真是觉得,这多打听点事未必都是坏处。
林雨枝的脸色却难看的可怕。上辈子脆果被灌了哑药配给马棚的管事当了续弦,最后不知怎的就疯了。这辈子只怕要换成珊瑚了。原来脆果跟珊瑚一样,都是冤枉的。不是丫头们毛躁,是有些人不知廉耻。她还当上辈子两人是后来才勾搭上的,原来从这个时候起,就已经看对眼了。
无耻!龌龊!
她只觉得头上的青筋都开始蹦跶了。
春梅吓了一跳,“姑娘,您这是……”何苦生气?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林雨枝好容易才压下心头的怒火,深吸一口气:“咱们去云霞院看看。”
去看二姑娘?
春梅不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思,只得抬手扶了她。出门见夏荷提着食盒往回走,她就有些尴尬。这本来是自己的活,不知道姑娘是怎么了,倒疏远了夏荷,将自己带在身边。弄的她跟夏荷在一个屋子住的都不自在。
林雨枝看着夏荷皱了皱眉:“饭菜热着就成了。我回来吃。”
夏荷脚步一顿,这是没打算带自己出门,她低头应了一声,想着自己哪里交姑娘不高兴了。
才过了一天,这云霞院就变了个样子。院子里收拾的整整齐齐,到了门口,就有小丫头进去禀报。再一看这伺候的,没有一个熟脸。林雨枝心里就一叹,这些大丫头都去前面露脸去了,反倒是这么不当用的,这时候倒是当用了。
林雨桐笑着将人迎进来:“天都晚了,潮气重,大姐何苦再跑一趟。有事打发丫头说一声就是了。”
林雨枝看着林雨桐的笑脸,手不由的一紧,拉着林雨桐坐在榻上,“今儿我跟二妹说几句私房话。你觉得有道理,就听听。”
林雨桐抿嘴一笑:“有什么话就直说,又不是外人。”她也想看看这个连着造访的大姐想干什么。要真是关心自己,在明知道这屋里是什么境况的情况下,就该关心身体,关心衣食住行。可她没有。反倒一开场就要说知心话。这人跟人相处,最忌讳的就是交浅言深。它倒是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林雨枝左右看看,见屋里的丫头都退了出去,才道:“二妹,有句话叫天妒红颜。有时候长的好了,并不是福气。”她说着,就伸手,将针线箩筐里的剪子给拿出来,“你要是信大姐,就把头发放下来。咱们将头发理一理。”
林雨桐还没说话,林雨枝就伸手拔下她头上的簪子,一头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林雨桐还没反应过来,就觉的脑门上的头发被挑了下来,直接盖在脸上,挡住了她的视线。眼睛里进了头发,让她不自觉的就闭起眼睛。
‘咔嚓’一声,前面垂下的头发被剪了下来。
“这是做什么?”林雨桐有些怒了。一上来就拿着剪子在人的头上脸跟前比划,这什么毛病。
林雨枝却笑了:“这样就好多了。”说着,就拿了镜子给林雨桐看。
镜子中的姑娘,叫人看不清长相。因为额前的流海基本都遮住了眼睛。
“相信我,二妹。这是为你好。”林雨枝放下剪子,叹了一声,然后转身出去了。
林雨桐将头发撩起来,看着镜子中的脸,真是美不胜收。可看着狗咬一般的流海,她只得拿起剪子自己修了修,好歹不怪看了才罢手。倒是长短上没有再动,半遮挡着眼睛就挺好。就这样,也不难看出是个美人。只是没有那么惊艳罢了。
这个大姐给人的感觉太过违和,她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她顺手推舟的改变形象。自己无法主宰命运的时候,她还真不想成为别人手里的筹码和工具。
三喜进来,看了林雨桐一眼,什么都没说,只亲自蹲下去,将剪掉的头发都收起来。
林雨桐低声道:“去打听打听,今儿发生什么事了?”
以至于林雨枝跟受了刺激一样。
谨国公府。
四爷将自己写写画画出来的关系谱一张一张放在炭盆了烧了,就见贵喜带着贵武进来了。“回来了?”他头也不抬的问道。
贵武点点头:“是!少爷,我回来了。”他低声将今儿见到了,听到的一一交代了一遍。
“你说,听见什么倒了?”四爷皱眉问道。
贵武点点头:“好似是屏风倒了。林家门房的一个小子,四处跑着求人给他姐姐求情呢,听说是他姐姐不小心将屏风推倒了。要被治罪。”
丫头推到了屏风?
四爷指了指屋里的屏风,“你们试着从侧面推一下?”
贵武还真过去推了推,只是推远了一点点,推倒就不能。除非丫头站在屏风的前面或是后面。前面不可能,太失礼。后面……谁家伺候的丫头藏在屏风后面。
四爷将手里的纸张都扔进火里,心里却知道,这次真是褶子了。这姑娘根本就不是桐桐。桐桐认得出自己,不管自己变成什么样。她只要确定对方不是自己,压根就不会多看第二眼。做什么要故意推到屏风呢?可见对方根本不是!
如今小定都下了,还真是麻烦。
问题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桐桐在哪?想起威远伯府姓林,他就吩咐贵武:“你多打听林家的事。”想通过名字判断,这也不行。姑娘家的闺名传不到外面。就算名字对上了,他现在也不敢肯定名字和真人刚好就是匹配的。
说着话,他就从书架上取出一个匣子,打开看看,里面也就几十两碎银子,扔了十两给贵武:“多问问那些婆子,别舍不得下本钱……”
第619章 庶子高门(3)三合一
“伯爷来了。”门口的丫头通报了一声。
屋里的云氏赶紧起身将人给迎进来,一边亲手帮着林长亘宽衣,一边吩咐陈嬷嬷:“倒一碗茶来。”
林长亘的面色不好,但到底没有当场就甩脸子。耐心的坐下,等茶上来了,打发了屋里伺候的人,才道:“今儿怎么回事?你也没去母亲那里问问。”
云氏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人家母女是亲的,自己掺和进去,还以为自己幸灾乐祸的要瞧笑话呢。但话不能这说,只道:“朵儿也是大姑娘了,今儿出了这事,孩子脸上就下不来。咱们在跟前,孩子更尴尬了。小姑子一向好强……”
林长亘就更不耐烦了,要论起聪明机变,云氏跟甘氏实在是不能比。可惜甘氏……心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顿时就有些不自在。他放下茶盏,开口就道:“你是当舅妈的,你跟孩子亲近,孩子自然不拿你当外人。你对妹妹好些,妹妹自然不会在你的面前要强。我一个大老爷们,有些事不好问。全都指着你打理内宅,协调亲戚关系,你却一味的推诿。说了一堆借口,一句有用的都没有。这事要搁在三丫头身上,你能这么说话?”
云氏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了。这说的是人话吗?三丫头难道是自己一个人的闺女。有亲爹这么说自己的闺女的吗?
林长亘说完,就后悔了。他有些不自在的起身,“行了,你也累着,歇着吧。”
说着,就抬脚往外走。
云氏抚了抚胸口,那一口闷气才下去。转头吩咐陈嬷嬷:“去看看,这是去哪边歇着了?”
陈嬷嬷不大功夫就回来了,脸上有些讪讪的:“伯爷没去偏院,瞧着像是去了春和苑。”
偏院住着马姨娘和雪姨娘。马姨娘是打小伺候伯爷的丫头,后来成了通房。甘夫人进门以后,给了正经名分,成了姨娘。生下了大姑娘。
这雪姨娘,是夫人跟前伺候的。去年夫人做主给抬了姨娘。
春和苑那位,就不一样了。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女,十岁上父母双亡进了林家,跟伯爷那也是青梅竹马。如今伯爷唯一的儿子柏哥儿就是她生的。柏哥儿也都十二了,可这位姨娘的宠爱一点也没少。
可怜夫人只得了三姑娘一个,要再生个儿子就好了,对上春和苑那位好歹还有些底气。
她这么想着,头都不敢抬。怕看见夫人的脸。
好半晌,云氏才冷笑一声:“你说,咱们是不是该把二丫头推出来了。”
正经的原配嫡女,要真找想找事,自己这个继母都得让三分。
陈嬷嬷笑了一下:“二姑娘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只怕扶不起来。”
“精明的娘生不出糊涂的丫头来。”云氏往榻上一靠,“试试不就知道了。要不然,这府里的世子请封下来,咱们连一点指望都没有了。”说着,想起什么似得对陈嬷嬷道,“盯着偏院,看看这肚子到底有动静没有?”
这是叫看着雪姨娘是不是怀上了。陈嬷嬷应了一声,只要雪姨娘能生下一个哥儿,夫人抱到身边养着,也是个指望。这府里的世子之位,好歹还有一争。
而林雨桐还不知道有人打她的主意,她此刻坐在床上,抱着汤婆子听三喜说着今儿发生的事。
“都确实吗?”林雨桐皱眉问道。
三喜点点头:“厨房那地方,姑娘您不知道,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的人多了,什么消息都有。”
林雨桐摆摆手:“我知道了,下去歇着吧。”
三喜恭敬的退出去,她们四个丫头,如今就睡在外间的炕上,说句实在话,这位主子真的不难伺候。
而林雨桐抱着汤婆子钻进被窝,心里却一点也没歇着。
齐朵儿对金守仁一见钟情,这虽然出格了一点,但跟林雨枝一点关系也没有吧。怎么她倒像是受了刺激一般,上窜下跳的。如果看不惯齐朵儿,看看笑话也就完了。要是心里再恨一些,找几个叫花子,叫他们编成曲子唱着莲花落把齐朵儿做出的丑事宣扬出去也就行了。到时候就是国公府不退婚,她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本来就这么点事,闺阁之中,仇恨能有多大?
难道林雨枝也看上了金守仁?
可这两人之间并没有交集。就算有交集,以林雨枝庶女的出身,也不可能匹配国公府的世子。身份差的远了。
如果不是看上金守仁,两人之间又有什么渊源呢?再联系她提醒自己遮挡容貌的事,叫林雨桐心里有了隐隐的猜测。
她凭什么一口断定自己的容貌会惹事?除非事先知道什么。可她都能打听到的事,林雨桐不相信这府里把的密不透风,自己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除非……她先知!
要真是她是重来一次,那么有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就好解释了。
林雨桐摸了摸这张脸,看来,上辈子这姑娘的日子过的并不好。让一个重生的人同情怜悯,这都不是过的不好,很可能是过的凄惨极了。
看来,以后还得盯着这位大姐,她的行事,某种程度上算是一种风向标。
荣贵堂。
林芳华看着趴在榻上哭的快厥过去的闺女,指着她,手都抖个不住:“哭?你还有脸哭!我这一辈子的脸面全叫你丢尽了。你这孽障,你知道为了你这亲事,我做了多大的难!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
“好了!”老太太瞪了林芳华一眼,“你跟她好好说就是了。孩子嘛,见过什么世面。不过是一时好奇,不小心也是有的。再说了,又没有外人知道,有什么打紧。那世子爷是知道轻重的,真说出去了,与他也没有好处。这事不要再提了,只当是从没有发生过。等成了亲,过了自己的日子,心里这点念头自然就没有了。谁都是从不懂事的年纪过来的。”说着,就心疼的拍拍外孙女,“乖孩子,快别哭了。以后万万不可如此。嫁过去以后,要好好的过日子,见了世子要躲着些。再不可如此孟浪。在咱们自己家,有人给你收尾巴,到了婆家,这要是被人撞见了,可就不能这么简单了事了。到时候就真是给你一杯毒酒,咱们家也没脸为你说这个情。”说着,她就长叹一声,“孩子,人得认命。那世子爷的婚事,你是万万匹配不上的。真要全了你这心思,除非是做妾。做妾……你看看你舅舅身边的赵姨娘就知道了。她还是你的表姨呢?跟你舅舅也是青梅竹马,可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