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抱着掌珠摇着,“我知道你担心啥,不就是害怕家里的人胡乱收人东西吗?那不能!这点轻重我跟你爹你哥哥都知道。只要好好的,这爵位就在。家里的银子那就是细水长流,什么时候都断不了。朝廷发俸禄啊。要真是乱收人东西了,那爵位没了,家产还得没收,干那没谱的事干嘛。真要是为子孙后代好,那就得管住自己的手。”
林雨桐就笑:“这天下要都是你跟我爹这明白人,也就没贪官了。”
金氏这才自得的笑,又问起安家大姑娘的事,“我叫人都打听了,那姑娘从乡下来,就带了一个婆子。说是这姑娘在老家那也不是娇生惯养的,比一般庄户人家姑娘好点也有数。安家的老太太觉得,有个当官的爹,给这姑娘找个殷实的庄户人家,也挺好。家里的公婆不敢怠慢,妯娌不敢欺负,男人不敢有二心。只要她能当得起家,这日子就是好日子。”
这倒也对。殷实的庄户人家,家里也有佣人,粗活也有人干,家里也有长工。说起舒服自在,当然是这样的日子更舒服。
省的到大户人家排布不开。
林雨桐点头:“这老太太是个明白人。也是真疼这孙女。”这位安大人在翰林院十多年了,也没挪窝。清贵是清贵了,可前程也有限。一旦将来致仕,这姑娘可不就没了依仗。
可在农户人家不一样,致仕的官那也是官,一样需要仰望。这就是一辈子的保障啊。
金氏叹道:“关键是这庄户人家,厚道。”说完,看了林雨桐一眼,才小声道:“像是殷家老太太那样的,万里也遇不上一个。”这是安慰林雨桐的话。
林雨桐想到跟老太太相处的那短短的几天,牙疼的道:“那怎么就偏偏被我给撞上了?”
金氏抱着孩子,没法伸手打林雨桐,只用胳膊肘,轻轻的撞了林雨桐一下,“那姑爷这样的人,从古至今能有几个,你怎么不说,偏偏叫你给撞上了。别不知足了。”说着,就晃了晃了晃臂弯里的掌珠,“你大伯跟你爹,都想着回老家一趟,好歹将你爷跟你奶……”
林雨桐想起还葬在大伯家客栈里的两位老人,低声道:“应该的!应该回去。也该叫二老入祖坟了。日子定了,就跟我说一声。”
金氏点点头:“你爷这人吧,糊涂了一辈子,临了了,给你定了个好姑爷。”十分感慨的样子。
母女俩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的话,金氏要走了,才想起她有要紧的话被打岔的的忘了。“我这脑子,越发不济事了。我就想跟你说,给你哥哥娶媳妇,这媳妇就照着安家的大姑娘就行。我跟你婆婆一样,跟那出身了不起的姑娘过不到一块。真要这样的姑娘进门,你娘我估计连吃饭喝水都不会了。咱过日子就图个舒心。以后到了孙子辈,叫孩子们打小就学。我们就不受着罪了。”
林雨桐满口子应了。这天下好东西多了,好,不意味着合适。
这道理连村妇都明白,为什么那些世家的老爷们会认为四爷和自己不明白呢。
晚上,林雨桐亲自下厨,慰劳四爷。
“这么大的动作?”林雨桐殷勤的夹菜,“怎么事先一点口风都没漏呢?”
四爷看抬头笑看林雨桐:“怎么了?爷以为你想到了。他们四处钻营,就是想靠着女人做纽带,跟爷拉进关系。好叫咱接受他们的理念。那爷干脆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叫他们站在人前来,看看他们到底有多高明。”
您这是不仅打算打击消灭一些人的势力和肉体,还要打碎人家自信和信仰。
就因为人家觉得他是泥腿子皇帝?这小心眼的,我喜欢。
四爷白了林雨桐一眼,才道:“爷也确实像听听下面人都是怎么说的。听听他们的心里话。虽然敢说真话的人不多,但这一旦从爷这里开了先河,那就有了这规矩了。今年是有些特殊的目的,但明年,以后年年,咱们都该请一些客人来。听一听下面的声音。不仅要来,还要带见面礼来。这个见面礼,就是叫他们把他们发现的问题,不管是贪污受贿的官员,还是水土流失的耕地,亦或者是年久失修的河提,还有冤假错案,把这些都记下来。然后,可以亲自交到爷的手里。不用过任何人的手。一年里,哪怕只得到一个有价值的消息,那爷也是查漏补缺,干了一件实在事。”说着,语气一顿,“不过啊,这事,很多章程还得重新定。比如,反映的问题不属实怎么办?弄虚作假告叼状的怎么办?反映上来的问题,需要哪个衙门配合?着些都是问题。而且是大问题。所以啊,有的忙呢。”
林雨桐就有点明白了,他如今忙的,都是在一边尝试,一边修正,一边制定规矩。
就像是四爷说的,只要规矩制定好了,就不存在人死政灭,就能一直传承下去。
他现在在做的,就是这样一件事。
“不光咱们要忙,后辈子孙还得这么忙着。”四爷将汤碗放下,低声道:“这世上从来不存在千年不变万年不改的东西。这规矩再好,也得符合时宜。所以,这当君主的,就像是……”说着,他的声音更低了,“像是机械手表上调整时间的旋钮。”
“人沿着一条道走,也有走偏的时候。表制作的再精密,要有误差。臣下再能干,朝廷指定的律法规矩再怎么严谨,也有不合时宜的时候。所以,人会看着参照物调整自己的道路,表可以通过旋钮来矫正。而君主,时刻要做的,就是调整这个规矩,叫它顺应时势,能正常的运转下去。”
林雨桐不得不说,她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但四爷是越活越不一样了。以前的四爷,会认为君王是定海神针,是一言而定天下。
她笑道:“您这是悟了?”
四爷就哈哈的笑;“人哪里就真的能悟了?今儿跟明儿的认知,总是不同的。”他拍了拍林雨桐的手,“行了,这种带着禅意的话,你明白不了。”
去你四大爷的!我就一俗人怎么滴吧。
林雨桐一撇嘴,我还不问了。
外面的雨生淅淅沥沥,林雨桐却觉得一片安宁。
直到睡下了,林雨桐才低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也得多学点什么?”没道理你都进步了,我还原地踏步啊。
四爷看了林雨桐一眼,“你觉得你不会什么?”
林雨桐掰着手指算,自己会的还真是不少。
琴棋书画,但除了写字看书,别的自己也想不起来用它。说到底,这骨子里就不是高雅范的人。
针线厨艺,这个精通,也常用。但也没什么升级空间了。
对于经史子集,也粗通。关键是这玩意想精通,但天赋实在有限。
“也就医星占卜,你只会一样。”四爷翻了个身,闭着眼睛道:“你是想跟着钦天监的学天文呢,还是跟着道观里的道士学占卜?”
林雨桐嘴角一耷拉,以后卫星上天了,天气预报准着呢。以前都学不懂,现在就更没戏了。而且这玩意科学性实在是让人质疑。
至于占卜,一国的皇后学它?真不合适。
“感觉自己什么都会,其实……”林雨桐游戏泄气。
“其实压根就用不上。”四爷扭头看她:“你有爷呢,你还要学什么?你只要你要什么。爷一准给你捧回来。乖,睡吧!”
这话真是窝心。林雨桐瞬间就觉得圆满了。是啊,我有四爷,还要什么呢?
这话真是窝心。林雨桐瞬间就觉得圆满了。是啊,我有四爷,还要什么呢?这话真是窝心。林雨桐瞬间就觉得圆满了。是啊,我有四爷,还要什么呢?
第568章 寒门贵子(122)一更
一场秋雨一场寒。
京城的天气是冷了,但气氛却前所未有的热烈。
四爷发出去的请帖,距离京城近一些的都已经赶到了。这些人家大部分在京城都有产业,更是有许多的亲朋故旧,所以,压根就不可能没地方住。
但是众人还都是住进了四爷用来招待众人的聚贤馆。
这继礼贤院之后,又多了一个聚贤馆。
聚贤馆除了几个能容纳几百个人的大厅堂之外,就是多个小厅,有专门的茶室,棋馆,书坊,画帷,琴阁,都是供受邀请而来的客人消遣的。
住宿就更简单了,没有挑拣的余地,按照来的早晚的顺序,往下排。房子分内外两间,内室自己住,外间待客。房子跟每个人在家里住的比起来,当然没有可比性。但聚贤馆的房子,又不一样,这么多出身大家的人聚在一起,可正是相互联络感情,增进感情的好契机。
再说了,一定程度上,能住进来的,都是一种荣耀。
白鹤的马车停在聚贤馆的门口,他一身青色的袍子从马车上慢悠悠的下来。然后抖了抖衣服的下摆,仰头看着聚贤馆几个斗大的字。
还没有说话,台阶上一个七品的官员就迎了过来,“请问您有何贵干,是新来的贵客请入门登记,要是访客,请走侧门,自有人为您去通传。”
白鹤没兴趣跟个小人物纠缠,只伸手,身后的随从就将请帖递了过去,“我家老爷是被邀请来了。”
那小官微微点头,“那就请进吧。”
白鹤却没有动,只看着牌匾上的是三个字,问道:“敢问这牌匾上的题字是拓的哪位先圣的遗作,能将这三个字找齐,拼凑出来,还浑然天成,你们也是费了不少精力吧?”他此时心里还在寻思,如此造诣之人,他应该有印象才是啊。
这接待的小官还没有说话,方长青就从后面出声道:“以您所见,这字如何?”
白鹤扭头,见识方长青,就笑了笑。他打量着字,连连点头,“初一打眼,只觉得畅朗娴熟、文雅遒劲,行笔疾迟有序,气脉贯通。再细看,这笔势凌厉硬朗,墨韵又偏偏婉转通畅,倒叫人觉得刚柔相济,匠心独运。”他说着,就顿了一下,都说字如其人,还真不知道这是何方神圣。他退后几步,再去品鉴,良久才面色微微一变,呢喃道:“虬劲丰仪,沉稳端润,隐隐竟是有些……帝王之气……”
说完,这才悚然一惊,不由的看向方长青:“难不成?”
方长青拱拱手:“白先生里面请,万岁要是知道您这么盛赞,想必也会觉得高兴的。”
白鹤的神色不免奇怪了起来。又不由的将头抬起来,看了一眼。这……谁也没想到,这个放牛娃……
这哪里还是什么放牛娃嘛!
他不自在的笑了笑,心也跟着提起来了。
聚贤馆里,陆陆续续的,已经到了二三十个人。这些人也有也有相互交好和交恶的人。并不是都能尿到一个壶里去的。
白鹤一进门,兜头就碰上了要出门的崔平。
这崔平的不是世家出身,但也是地道的豪门。
祖上出过三位帝师,八位进士,二十多位举人。如今,崔家在齐鲁之地,也算是声名赫赫的家族了。
白家和崔家向来不和,盖因崔家的祖上曾经想以清河崔氏后人自居,被王家被搅合了。后来,崔家更加显赫了,清河崔氏倒是想要同崔家再联宗,崔家却不愿了。
为此,白家反倒被清河清河崔氏埋怨。差点成了笑柄。
这事都过去不知道多少年了,可是两家还是一样,谁也不待见谁。
崔平一看见白鹤就冷笑,然后对着方长青道:“圣上亲自请客,有些人家却敷衍塞责,应付了事,家主都不能亲临……”
话还没说完,白鹤的脸色就变了一变。他现在过来,就是为了多了解一些详情。等家主从江南赶来,再换过来就是了。谁知道兜头就碰个一个钉子。
是啊!凭什么人家都是家主来了,就你白家例外。
白鹤憋着一肚子的气,只得道:“家兄已经在路上了,在下不过是给家兄收拾收拾屋子。听说,这先到,分得的屋子靠前些。家兄年迈……”说着,就朝方长青拱手,“还请通融则个。”
方长青却摇头:“您怎是多虑了,这上了年纪的长者,和身体有病弱的前辈,馆里都有专门的肩舆代步。无碍的!”
白鹤一愣,深深的看了一眼方长青,只得止步,“早知……圣上这么体恤下情,在下就不来了。”
看着白鹤告辞,出了聚贤馆,方长青才拱手对崔平道:“崔先生递上去的条陈,圣上看了,特意叫在下来传口谕。希望您将条陈更完善一些,不怕详尽,不怕冗长,圣上说,他等着。”
崔平一愣,看向方长青:“圣上真这么说?”
方长青点头:“君无戏言,哪里会有玩笑话?”
崔平的神色倒是更凝重起来了,“既然圣上有旨意,那我最近只忙着一件事了。”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建议会被采纳。
而四爷此时将崔平的折子拿给林雨桐看:“这世上,从来就不缺高瞻远瞩的人。”
林雨桐草草的看了一遍,不由的惊讶万分。这竟然是要求在海湾修建码头的折子。
码头一旦建立起来,能停泊更多的大船,运输的便利马上就体现出来了。
四爷一叹:“只要修建起来,民用和军用都可。”
林雨桐马上懂了,这个地方,指不定四爷打算用来练水师的。
既然四爷要用这个崔平,第二天,林雨桐就叫人送了赏赐给崔家。
这番举动大张旗鼓,没瞒着人。紧跟着,四爷面前的条陈越来越多。可四爷却忙不过来,全都搬到林雨桐的跟前,叫她先帮着筛选。
林雨桐在四爷书房的里间,歪在榻上,手里捧着奶茶,边看这些条陈变笑。
有些是上奏折,抱怨委屈的。四爷之前出台过一项举措,凡是受灾之地,粮种,农具,耕牛,都由朝廷免费发放。意在鼓励流落于各地的灾民回乡。甚至是只要愿意回乡,每家每户给一两银子的安家银。但同时,对于那些在规定期限内不回乡之人,给用了霹雳手段。如果不能在规定的期限内复耕,那就是朝廷将视这些田地为无主之田地,另行分配。所有的田契地契都将作废。田地是根本啊。是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保障。谁都不敢轻易说放弃。所以,一时间流民潮迅速的褪去。林家和殷家族人,因为没有人愿意返回老家,而县衙不敢分两家的田地,还被四爷下旨申斥了。最终到底是分了下去。听三郎说,这事一出,把家里的老爷子气的几乎厥过去。那可是祖田。按时返回乡复耕的,原来的田地不变。另外,还允许他们跟无田产的人一道开荒。只要是自家开出来的田地,免费可在县衙办理田契。五年内免赋税。
如此一来,家家户户都有田了。可大家族的田地却没认给种了。
新开出来的田地不好,产量不高,但胜在没有赋税啊。只要肯下力气,一家人总是饿不死的。总比给地主家种地,得收四成的租子,还得另外缴税划算。这田地养一养可都是自家的了。
于是,大户的们不得不降低租子。如今,只收取两成的租子,才有人愿意种。可即便这样,田地还是没有完全租出去。只能无奈的花银子,雇短工来种地。这在以前,只绝对没有的事。
今年夏粮下来,那些小老百姓的日子是好过了,但是他们的田产的收益,就几乎是少了一半。秋粮也陆陆续续的入库了,但是情况并没有好转。
这人在最后认为,朝廷这样的举措,是不妥当的。导致他们收入的减少,那么朝廷所得到的赋税自然就少了。朝廷穷了,百姓富了。等朝廷无银子可用,粮库里堆不满粮食,那么,朝廷危矣。
林雨桐笑了笑,将这个折子放在一边,先不管他所得到的结论是不是正确,但里面反应出下面存在的现状却是真实的。还是有一定的参考价值的。
她放下茶盏,又翻了两份,一份是为了促进人口繁衍的建议。认为,朝廷光是鼓励寡妇改嫁还是不够的。应该下旨,年满十六岁不嫁的女子,得有官府强令婚配。丈夫死后三年不改嫁者,也该由官府干预,这样的举措,历史上出现了很多次。站在上位这么看问题,没错。如此必然会增加人口。但是林雨桐还是拿起笔,在折子的后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否’字。
四爷刚好起来活动,就看见林雨桐的动作。等走过去一看,就明白了为什么。
“女人,也该有人权。”林雨桐说的前所未有的认真。对女人,不应该像是折子上说的,到了年龄就非得拉出去配种的畜生一般……
第569章 寒门贵子(123)二更
林雨桐放下笔,看着四爷,“爷,我也想上一份折子了。”
四爷就笑:“不用,你的意见我一项重视。”他说着,就看着桌上的折子,“这份折子,光是否了,就显得没水平了。”他耐心的指点林雨桐,“这折子上所说的内容,从客观上来讲,出发点是好的。你得从这里尝试着看出点其他的东西来。”说着,他干脆放下自己的活,做到林雨桐对面,“第一,这折子上只有罚而没有奖,那么,你就得看看这个人的履历,这个人的根底,是不是更推崇法家。第二,即便知道这意见不妥当,那么,你就得拿出你的办法来。就拿这个女子婚配生育的事,你可以在后面添几条。比如,女子在十八岁到二十岁生育者,官府应该给予什么奖励。将年龄限定的不早不晚,如此,既是鼓励她们成婚,有可避免女子早婚早育,给她们的生命和健康带来的危险。再比如,生产第二胎,奖励多少?生产三胎,又奖励多少?这样的办法,比起折子上的办法,既显得仁爱宽和,又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产子产女,朝廷的奖励是一样的。潜移默化之下,就能提高女子的地位。这虽然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观念,但是至少,许多刚生下来的女婴能免于因为养不起而直接没溺毙的命运。不光要叫生,还要叫他们养。另外,这个奖励,也不一定是银钱,也可以是荒地吗?等姑娘嫁人了,给家里还能留下来一份产业。何乐而不为呢?当然了,这里面还有许多的细节需要完善。比如,这些人家生了姑娘,领了田地,那这孩子夭折了怎么办?这夭折得分是故意的,还是意外的因素。都需要人去完善。防着有些人只生不养,诓骗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