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点点头,“等老了,人家要是愿意叫咱们帮着带孙子,咱们就带。不愿意叫咱们带,咱们也不上赶着。”
四爷手一顿。心道,这人想的还真远。但还是配合着点点头,“都听你的。”这辈子真是委屈她了。光是对李氏生的三个孩子这份心,自己就得感激她一辈子。要不然,兄弟相争,祸起萧墙,再加上别有用心的人掺和。得乱成什么样?以自己这脾气,真要是碰上这事,得活活把自己给气死了。“要是有下辈子,再不叫你受委屈。”
林雨桐就往四爷怀里一钻,“嗯!要是有下辈子该多好。”她舍不得四爷了。
四爷伸手,将她披散的头发从脸上整理到脑后,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老了老了,才觉得老伴的好了。”
林雨桐不乐意,“您瞧瞧,我还没老呢?”说着,就拉了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放,“你摸摸,嫩着呢。”
四爷就笑。两人闹了半晚上才歇下。
过了几天,弘晖和弘昀一起进了园子。
“……自从赫舍里氏指给弘昀,弘晳每次出宫,必然会跟这个芝兰幽会。所以,可以断定,这芝兰确实是弘晳的人。至于这次的事情,估计不在弘晳的计划,真是阴差阳错了。赫舍里氏是听了身边的嬷嬷说二弟对按芝兰不规矩,才告诉了弟妹。没想到弟妹的脾气这么暴,这才给闹开了。而李额娘身边,有钮钴禄氏的人。两人在后宫有些龌龊。所以,是钮钴禄氏给李额娘下了个绊子。”弘晖这么跟四爷解释。
弘昀就道:“阿玛,这个弘晳,不能再这么纵容了。儿子更害怕这弘晳后面还有给他出谋划策的人……”
“你想说谁?”四爷问了一声。
弘昀看了弘晖一眼,才道:“弘晳出宫的机会不多。他不能出宫的时候,这宫外的事谁在为他张罗?而且,他针对的人不是大哥,而是儿子我。那么这个人肯定在做一件自认为是对大哥好的事。他想拿下儿子,向大哥邀功。那么这个人多半跟富察家有些关系。但同时他又能取得弘晳的信任。所以,这个人除了……”他蘸着茶水写了一个‘十二’,“再不可能是别人。”
四爷和弘晖的神色都没有变化,显然心里都是有数的。弘昀有些泄气,这两个人就是无法逾越的高山。
四爷问弘晖,“依你看呢?”
“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先压着他。儿子慢慢的跟他玩。不着急。”弘晖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四爷就点点头,“去瞧瞧你额娘。这两天正念叨你们呢。”
弘晖和弘昀就赶紧站起来,退了出去。
四爷沉吟了半晌,才提起笔,写了一封信,交给苏培盛,“你去一趟郑家庄,将这封信,亲自交给理亲王。低调些,别引人注意。”
对理亲王,他没有下旨意,或者说是口谕。而是郑重其事的写了一封信。
理亲王接到信,先是一愣,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慨。老四对他,连细节都十分注意,半点没有叫他觉得委屈和难受。
苏培盛将信送到,就赶紧告退。
万岁爷可没叫自己顺便拿着回信回来。
转天,先是郑家庄宣了太医,好似说理亲王病了。不出两日,理亲王就上了折子,跟皇上求个恩典,想叫弘晳回郑家庄给他伺疾。却没有提弘普。
也就是说,要将弘普继续留在宫里,而这个时候叫弘晳去郑家庄,就是自请圈禁的意思。
四爷准了。但转身,就又封了弘昱和弘普为贝子。算是给两位哥哥吃了定心丸。他并没有为难晚辈的意思。
林雨桐心里一叹,这理亲王真算得上是难得的明白人。
她低头看了看还只会吐奶泡泡的弘瞻,心道:日子还得慢慢的往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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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弹指一挥间,青丝已蘸雪。
林雨桐远远的看着坐在瓜棚下的三个老头子,就忍不住感叹。
四爷脑袋后面的辫子,都已经成了灰白色。他端着茶壶,斟了茶递过去。“大哥,二哥,喝茶。”
另外两个老者,可不正是早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里,曾经显赫一时的直郡王和理亲王。
直郡王有些虚,说话声音都大不起来了,但还是不忘挤兑四爷,“我跟你二哥,在府里关了半辈子。没想到到头来,你还不是一样在园子里关了半辈子。”
没错,四爷退位之后,才发现这日子真的跟圈禁没区别了。太上皇这身份太特殊,一举一动都牵引人的视线。见个人说两句话,都得被人过度解读,猜着老爷子是不是又看不惯当今圣上了?是不是给圣上脸色看呢?想敲打万岁爷?
于是,圆明园就成了四爷自我圈禁的地方。除了偶尔偷着出去,见见直郡王和理亲王,真是哪里也去不得。
想找个说闲话的,其他的兄弟都有差事在身。自己跟人家拉扯的多了,就难免说到了朝政上。一说到朝政的事,就没法继续了。不管说什么都是太上皇的圣旨啊。这不是干扰弘晖办事吗?
绕了一圈子,突然发现,能陪着他解闷的,就剩下两个哥哥了。
人都老了,四爷也退了。兄弟们说话反而自在了。
说到伤心的地方,三老头还时常的抹一把眼泪。叫林雨桐看的牙酸。
“两个哥哥为了这社稷江山,受了半辈子的委屈。朕怎么就受不得呢?”四爷呵呵的笑。
还真是这个道理。
“赢了的,输了的,有什么差别呢?”理亲王往躺椅上一靠,“不管当年多显赫,结局还不是一个样。谁比谁好了?”
还真是!
过往的那些放不下的心结,看到老四如今的样子,也都放下了。
等送走了两位哥哥,四爷亲自到瓜田里摘了个瓜,叫苏培盛抱着。
“主子爷,老奴也老了。抱不动了。”苏培盛说着,就擅自叫他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抱了,对着四爷呵呵的笑。
“不中用的老奴才!”四爷轻轻的踹了苏培盛一脚,才气哼哼的往回走。
林雨桐远远的看着他,像是又回到第一次看见他的情景。那时候的他,年轻,清冷,高瘦。而且真的很帅!
“瞧着爷笑成这样,想什么呢?”四爷拉了林雨桐的手,往回走。
“爷就是老了,也是俊老头。”林雨桐搀着四爷的胳膊,轻声道。
四爷握着她的手一紧,“那你就拉紧爷。下辈子,爷还做你的俊老头……”(清穿完)
第272章 那个年月(1)三更
耳边是‘哐当哐当’的声音,林雨桐的意识还是很模糊。
她在四爷意识模糊的时候,紧紧的攥着他的手,“你说过的,只要拉紧你,你就还是我的俊老头。”
她甚至还看见四爷的嘴动了一下,他无声的说‘好’。
林雨桐笑了,紧跟着,意识也模糊了。
她不想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宁愿就这样陪着他的身边。
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她似乎听到过空间给的警报声?
但是不管去哪里,如果没了四爷的话,谁还在乎这些呢?就算消失在这茫茫浩瀚的宇宙中,她也不在乎。
但是听着耳边忽远忽近的嘈杂声,现在的情况显然不是自己预想的。
她还活着,而且有了意识。这种感觉不好,十分的不好。
一瞬间,她都觉得生命里要是没有那个人,生命都没有意义。
这种想法很琼瑶,但却是真心的。
她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我的俊老头,我想你了。
慢慢的,感官越来越灵敏,这‘哐当哐当’的声音,怎么那么像是火车的声音呢?
怎么会是火车呢?
不应该是回到自己的营养舱,睁开眼睛看到高明那个女人吗?怎么会在火车上,而且是这么老旧的火车声。
高铁四通八达,这样的火车,早已经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头脑越来越清醒,五官也越来越敏锐,没错,这就是老旧的火车声。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车窗上。扭过头,往四下里一看,她顿时就愣住了。
这些人的穿着,打扮,还有偶尔传到耳朵里的只言片语,叫林雨桐有种想一头撞死的冲动。
蓝黑灰夹杂着军绿色,十分有时代的特色。男人都是小平头,女孩子是齐耳的短发或者将头发编成两根麻花辫,自然的垂到胸前。
这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才有的特色。
以前,只能在老照片里看到。如今,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展现在她的眼前。
她震惊的已经失去了话语的能力,嘴唇都止不住的颤抖。
自己锦衣玉食了一辈子,如今却落到这个年代。
连话自己恐怕都不敢多说了。
她捂着胸口,平复了半天的情绪,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就对着视线看过去。
看自己的人就坐在自己的身边。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模样。像大多数男青年一样,留着平头,皮肤有些小麦色。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眼神带着探究和打量。
林雨桐怕露馅,迅速的将视线收回来。可是垂下眼睑的那一瞬间,她看见那那青年的两只手搭在一起,左手转着右手的大拇指。
她整个人都顿住了。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这个动作太熟悉了。
四爷在思考的时候,喜欢用左手转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
她抬起头,又看向他,心里盼望着是,又害怕不是。
他也看了过来,眼神带着打量,还有惊疑不定。
“今年的瓜快熟了。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小子?”林雨桐声音不大,喃喃的说了一句。
果然,他的左手捏着右手的拇指,半天都没动。
“谁抢到算谁的?反正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看着她,回了一句。
“爷……”林雨桐想扑过去抱住他,想放声大哭,想告诉他自己心里的害怕。但转眼,见坐在对面的女孩看了过来,她马上道:“也……是!”
“你们在说什么呢?”对面的姑娘莫名其妙的看了林雨桐一眼,“刚才你哭什么?我们响应号召,到广大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应该带着饱满的热情才对。”
林雨桐:“……”都多少年没人教育自己了。这种叫人不知道说什么的感觉真是太操蛋。她捂住肚子,“你说的对!我接受你的批评。只是肚子疼而已,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我再忍忍,绝对不会再掉眼泪。”
那姑娘的眼神一下子就温和了起来,“原来是不舒服啊。早点说多好。都是革命同志,理当相互帮助,我去给你找乘务员要点热水。”十分的热心。
林雨桐心里松了一口气,露出点笑意,“那就多谢了,同志。”
林雨桐说话有点绕舌头,这画风不对!
见对方走了,斜对面坐着的小伙子还在睡,林雨桐就赶紧朝四爷瞧去,在桌子下面偷偷的拉他的手。
“我现在叫印臻。”他低声道。然后捏着她的手,“比你早来一天。你先合上眼,想想你现在是谁。别怕,有爷……我在。在这里,不能拉拉扯扯,对你不好。入乡随俗。”
他竟然看起来适应良好。
林雨桐想说,我的爷,这里我比你熟。
但还是听话的将眼睛闭上,慢慢的接受原主的记忆。
这姑娘叫林雨桐,今年十五。刚刚初中毕业。家在北京,父母健全,都是药厂的工人。她上面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哥哥早就成家了,也在药厂上班,跟嫂子一起分出去单过了。两个姐姐少读了几年书,早早的辍学了,但也避开了上山下乡这场运动。都进了纺织厂,成了纺织女工。还有一个弟弟,年龄小,身体不好。家里的意思是想等他初中毕业的时候,安排进药厂里。只有她这个姑娘,无法安置。家里也不是不疼她,可就是没办法啊。大环境当前,谁叫咱赶上了呢?
叫人欣慰的是,这个时候,工人阶级可是领导阶级。也算是根正苗红。
她慢慢的睁开眼睛。
很好!我回来了,1972年。
“还难受吗?”对面那个姑娘问道。
林雨桐也不敢太过关注四爷,因为这个时候,男女关系这个问题,还是个很敏感的问题。“好点了,没事。”说着,笑着接过一个白色的搪瓷缸子,缸子已经很旧了,外面的搪瓷已经磕掉了不少,显得有些斑驳。上面印着‘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
她想念她的杏花盏,那是四爷特地命人给她烧制的茶具。
四爷像是明白她想什么一般,朝她看了过来。林雨桐似乎能听见他微微的叹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