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飘起第一场雪的时候,莫雅琪出嫁了。
听说在新婚一个月后,莫雅琪叫人在公主府和额驸府的隔墙上开了一道门的时候,林雨桐的心才算是放心了。
而此时,年羹尧打了打胜仗的消息,也传回了京城。
十四爷坐在皇上的对面,恨不能将年羹尧千刀万剐了。他盯着折子上的字,焦急的道:“……这绝对是污蔑!臣弟哪里有这样的胆子?”
竟然在打了胜仗以后排除异己,将不亲近他的将士,用‘临阵退缩’的罪过给杀了。不光如此,还将这些推到了自己身上。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无赖呢!
嚣张!轻狂!不知死活!
四爷轻笑一声,“这年羹尧爷该回来了。”
“就怕这奴才舍不得西北,调拨不动啊。”十四咬牙切齿的道。
“这可由不得他。”四爷淡淡的说了一声。
扭头见十四神色紧张,就道:“行了,朕知道你委屈了。留下来用饭。你四嫂准备了酸菜的锅子,一起吃。”顺便叫苏培盛去请了十三过来。
鱼头酸菜锅,淡绿色的汤再锅里翻腾。
四爷先叫人给舀了一碗清汤出来,端起来就喝。
十三和十四看着香甜,也都舀了一碗。
十三就说起弘晖和弘昀的婚事来,“听说钦天监的日子都已经算好了?”
四爷就点头,“这得内务府和礼部来办。朕才说这几天抽空,叫老九过来一趟,看时间上哪个来得及就选哪个。”
十三点点头,万岁爷这算是厚道的。至少还给人留下了置办的时间。不像是先帝那会子,只要他觉得合适,才不管下面怎么作难。
四爷就感叹,“成了家也好,朕就跟着省心了。”
成了家,就算是长大了。
这话十三和十四就没法接话了。皇阿哥的事,他一点都不想掺和了。
四爷也没有叫两人回答的意思,随即就转移了话题。
这边饭还没吃完,苏培盛就出去了一趟,紧接着就回来了。
四爷就看了苏培盛一眼,“都不是外人,说。怎么了?”
苏培盛低声道:“八爷……他殁了!”
四爷手里夹着煮好的冻豆腐,吸饱了汤汁,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殁了?
老八!
他竟然殁了!
不光是四爷愣住了,就是十三,十四爷愣住了。
老八才多大年纪?怎么会殁了。就算是在皇陵里,可也带着伺候的人。吃穿用度谁也不敢克扣不是。怎么就殁了呢?
四爷慢慢放下手里的筷子,满条斯文的擦了手。
十三坐在椅子上直喘气,十四整个人都站起来了。
谁也没有说话,时间就如同静止了一般。
此时他们兄弟想起的老八,不是后来汲汲营营的老八,而是年幼时的老八。
斯文俊秀,腼腆有礼的老八。
十四的眼圈突然就红了。他将头扭向一边,不敢叫人看见。
人死如灯灭,再多的不好,也随着他的离世而消失了。
“准入葬入皇陵。”四爷站起身,摆摆手,“你们去……看着将丧事办了。”
十三站起身,突然顿时,扭头看万岁爷,“怎么会这么巧?年羹尧要回来了,八哥就突然冷不丁的……”
四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年羹尧没这胆子,但老八还是希望朕将他的死跟年羹尧联系在一起。毕竟老八只要活着,他跟年羹尧那层关系就会成为年羹尧的拦路石。年羹尧有动机这么做。”
十三愕然的道:“万岁爷怀疑,八哥是自杀。”
四爷点点头。“要不然呢?”
十三沉默。
十四愕然道:“臣弟去查查!”
“十四!”十三喊住十四,“听万岁爷吩咐。”
你查什么查!这事能查吗?查出来自缢身亡怎么办?难保别人不会说这是万岁爷逼死的。甚至怀疑万岁爷暗害了老八。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所以,这事,根本就不能查!
十四愣了一下才想明白里面的道道:“四哥……我又糊涂了。”
“叫人怀疑了,才是老八的目的。”四爷一叹,“一箭双雕啊!他真是到死都没停下过算计。”
十三和十四对视一眼,越想还真觉得万岁爷的话有道理。
这才符合老八的性子。
四爷摆摆手,“你们去送送。兄弟一场了。”
十三应了一声,拉着十四离开。
万岁爷这样已经算是宽厚了。葬入皇陵,至少老八府上孩子的日子不算难过了。
林雨桐见四爷回来,就直接进了内室,然后盘腿坐在蒲团上,这是在诵经。
问了苏培盛一声,林雨桐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她回屋子,换下了身上玫红的衣服,换了素服。
跟四爷的平静比起来,反应就激烈的就是九爷了。
九爷站起身,瞪圆了眼睛看着报丧的人,“你这狗奴才说什么?”
“八爷……八爷殁了!”那人战战兢兢的道。
第259章 清穿故事(168)三更
人死了,好似一瞬间,再想起他的时候,都是他好的一面。
外面下起了雪,风吹的人心里顿生不安。
林雨桐最喜欢在这样的天气里缩在四爷的怀里,从他身上汲取温暖。哪怕她根本就不冷。
四爷环着她,回忆着以前,“老八小的时候,比老九他们都乖巧。”
那是因为他没有淘气的底气。林雨桐心里补了一句。
“很会看人脸色。做的事,说的话,从来就没有叫人不舒服过。”四爷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怅然。“皇阿玛还叫爷看着老八写字。只是,后来,爷发现每次布置的功课他都是找人代笔的。”
“爷没训他?”林雨桐问道。
“训了!可是老八死不承认。”四爷的语气慢慢的冷了下来,“一副抓不到证据就不认账的架势。极尽狡辩之能事。”
林雨桐就明白了,四爷从那个时候起,心里就不喜欢八爷了。
“爷心里还是不好受。”林雨桐问道。
四爷长久的沉默,“爷没想着叫他死。从来想到把刀架在兄弟的脖子上过。”他的语气有些恻然,“爷就是叫他在皇阿玛跟前反省,反省一下这辈子都干了什么?他倒好,临死摆了朕一道。真是到死都心有不甘啊。”说完,又恨声道:“老八是朕这辈子见过的最冷心冷情的人。他怎么不为孩子想想。这是吃定了朕不会拿孩子怎么样?这世上,从来都是心软的人吃亏。别人都说爷心硬,可跟皇阿玛和老八比起来,爷的心真得硬吗?”
林雨桐抚着四爷的胸口,“您要是逼着您自己个心硬,也硬的起来。但过后,您这心里过不去,可不得把自己憋出毛病来。”
四爷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朕为了这天下,有时候,真是不能不心硬。”
林雨桐轻轻的拍着他。只觉得他比什么时候都显得脆弱。
八爷死的突然,叫他的心还是受到冲击了。
九爷确认了消息,当时就瘫软了。想起身,去瞧瞧老八的遗容,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躺在炕上,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半梦半醒中,还是听见老八那天说的话。
他说:“老九,有空了,咱们哥俩还一起喝酒。喝醉了还一起睡。”
言犹在耳啊!
就这么没了!什么怨啊恨啊,这一刻都散了。
十爷坐在九爷身边,安慰道:“九哥啊,人都得去的。”他又何尝不唏嘘。兄弟们在一处的日子,真的比跟阿玛额娘福晋和孩子都多。
九爷长叹一声,“老十,你说哥哥是不是挺没出息的。”
十爷咧着嘴,笑的比哭还难看,“不是没出息,是九哥重情啊。可九哥啊,这情谊都是相互的。你看看万岁爷跟十四,再看看你跟八哥。你还是看开点。别这幅样子的,叫人看见了不好。”伤心成这样,皇阿玛去了你也没这样过啊。
“知道!我就为八哥……再伤心最后一回。”九爷闭上眼睛。
这话叫人听着心酸。
十爷不放心九爷,就靠在另一边的炕头,默默的陪着。
葬礼办得很低调,但是这些兄弟也都去了。四爷也叫弘昀代他去了一趟。
何卓最后叫住九爷,问九爷能不能跟皇上求求情,给弘旺一个爵位。
九爷沉吟了半晌,还是摇摇头。
“八哥手里的银子和产业都不少,皇上不会收回的。你只要用心经营,没人会欺负上门的。这点爷保证。爵位都是虚的,平平安安的长大才是最实在的。”九爷叮嘱了几句,就起身离开了。
到了门口,才又转身,这里是他曾经踏足最多的地方,可从今日之后,怕是再也不会来了。
曾经这八爷府的门前,车马不歇,人来人往。可如今呢,物是人非了。
谁也没想到,走的最早的会是他。
八爷这一去,好似叫四爷对这些兄弟们多了几分歉疚。
随后,九爷被封为贝勒,十四被封为贝勒的圣旨就下来了。
又隔了两天,十爷又被晋封为敦郡王。
四爷的大方叫这些个爷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
其实四爷只是感叹人生无常罢了。
这两天,又天天大老远的给直郡王和理亲王赏赐。或是看到一本好书,或是吃到一道好点心,都要打发人给这两位哥哥送去。
这还不算,又从太医院抽调了人,专门诊治直郡王的病。天天都要看脉案。
晚上又拿着脉案直叹气。
林雨桐都不知道四爷这个惆怅,要惆怅到几时。她这边愁的正不知道怎么开解,转天,四爷又从上记名秀女中找了个张佳氏的,给直郡王赐了个继福晋。
因为大福晋去世的事过了没多久,一年孝期还没过。紧接先帝又崩了。这又是三年的孝期。就给把这事耽搁了。
再加上,今年选秀,只顾着给弘昱选福晋了,就把直郡王如今是鳏夫的事给忘了。
如今,弘昱成亲的日子都定下来了。您这又猛不丁的给人家空降一个后妈!
不要闹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