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一看这情况,贾蓉噗通一下跪下:“太爷……求您也叫人打晕了孙儿吧……要不然,府里有什么事孙儿没拦着,明儿父亲醒来必是要打断孙儿的腿的……要是特别大的事,孙儿真怕就没命了。您叫人打晕孙儿吧,最好晕上三五七天,十天半月的也行……”说着,就一下又一下的磕起头来。
机灵是机灵,也会看眼色。只是到底是耽搁了,心性坏了。
贾敬拍了拍手,就从暗处闪出两个人来。贾蓉还没看清楚人脸呢,就被敲晕了,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边荣国府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的,他们就是接到消息,之前打的主意不行,都行不通。
邢夫人的关注点永远不一样,这会子听了这事直问道:“桐丫头当真把家里的家当都给四丫头了?”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她就叹:“桐丫头瞧着也不傻!不过到底是四丫头,果然是个有造化的。”
贾赦气的又想骂她,到底忍住了直看贾政:“那你说,如今如何是好?我就在这里等着,十八万两,赶在天亮之前你送到我眼前来。要不然,天一亮我就去敲登闻鼓,圣上要治罪,我也豁出去了……”
言下之意,你不怕娘娘受牵连,你就耗着。
逼得贾政拂袖而去,却不得不想办法。
王夫人跟回去,贾政劈头盖脸的就问:“到底是不是你把东西给换了。”
换肯定是换了一些的,要不然,家里如今靠什么开销的。但绝对没有说全换了。这事追究下来,她身上有明晃晃的把柄叫人拿捏,肯定是不成的。但这银子还得往出凑,于是便道:“琏儿和凤丫头,到底是跟咱们生了两样的肚肠,我信他们,他们却不信咱们。闹出这样的事来!如今……如今被逼的如此……咱们家,除了老太太那里,如今哪里还能拿的出银子来?”
“你的意思,是动老太太的体己银子?”贾政不可置信的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咬牙:“老太太原本也是说留给宝玉的,不是万不得已,我又怎么会动那个心思。如今,这就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法子了。要是老爷有好办法,听老爷的就是。”
贾政哪里有什么法子,好半晌才道:“就怕动老太太的东西,大老爷那边不肯。老太太的东西,里面横竖有他们一份的。”
王夫人咬牙:“要是不肯,那便叫他们去。逼得实在没法子了,可不得一拍两散!咱们好歹还有娘娘,他们也别欺人太甚把事情给做绝。更何况,这里面还有我哥哥……”
贾政便不说话了,这也确实是最后的依仗了。
又折返回前面的花厅,这个那个的跟贾赦一说,贾琏拉了拉贾赦的袖子,意思是适可而止吧。贾赦想了想道:“这么着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也有一条件。”
“你说!”贾政耐着性子,只要这事能支应过去,怎么着都成。
贾赦便道:“拿了老太太的东西,这本就有我们一份。而今,算是拿我们的银子填了你们的窟窿,所以,我的意思……咱们趁机就把家给分了。老太太留下,你们搬出去。”
被当哥哥的往出赶,贾政脸上又添了几分羞恼:“早就想搬出去,只老太太舍不得宝玉。”
“老太太舍不得宝玉,就叫宝玉陪老太太住着。”贾赦不跟没坏心眼的孩子计较,就是留家里,也不过是多吃一碗饭的事,“就是三丫头并环儿留下都行,但是你们两口子,得搬出去。”
贾政手都气的哆嗦了,好半天才道:“老太太……”
“你真有孝心,每天来给老太太请安便是了。”贾赦又来了一句,把贾政的话给堵住了。然后又道:“再说了,动老太太的家私,可是你的主意。等老太太醒了问起来……”
“我搬!”贾政这话才出来,就见贾琏端着笔墨纸砚这些东西过来。
分家嘛,还是得立字为据的。各自的产业等等,这得要写明白的。
贾政一口气写了,立下了分家的字据,那事情就妥当了,今儿不搬明儿终究是要搬的。
然后连夜的,押着鸳鸯拿了钥匙,把老太太的家当归整了一遍,原本以为老太太多富有,结果满打满算,这也才收拾出来三万多两现银出来。剩下的田产铺子多在金陵,折算成银两,只怕还不足十万两。所以,这其中就有四五万两的缺额。
再下剩的,就是些药材香料,连夜的叫了当铺的人来,现给变现了七八千两。又有玉石料子,珍珠玛瑙首饰的那些东西,又凑了三万多两出来。
归拢了归拢,饶是还不够,也就是几千两的数了。
贾政心说可以了,可贾赦愣是不行,得足额足数才成。愣是叫贾政再拿了两幅收藏的画抵进去,这才算数。
天一亮,果然户部的人就来了。清点验看了半晌,才把欠款的数给清了。
老太太那边,就只剩下些陈年的布匹料子还有早些年人家送的衣服还有家常的穿戴了。连平时打赏人的银匣子,也被邢夫人趁乱给拿走了。
贾母醒来鸳鸯也不敢说这事,可她不说,邢夫人说啊!她觉得如今自家得意了,便怎么刺激贾母怎么来,这个那个的,一早就闯进贾母的屋里,什么都说了。
贾母眼前一黑,又要往下倒。也不去看家当,自己的家当还是儿孙的,都还了债了,也算是办了正经事了,这个可以不计较。但是分家,“谁准许了?”
“已经分了!”邢夫人这么说。
“分家不等于离家。”贾母一锤定音:“分家就各自算各自的开销,只要我还活着,就不许老二一家离家!这是我的话!你去问你老爷,看他准不准?他不是会敲登闻鼓吗?我也去敲敲。告他一个忤逆不孝,别打量我这老婆子老了,就能摆布了!”
邢夫人被怼回去了,去找王熙凤商量。
可王熙凤却早早的跑来看林雨桐了,不是昨儿四爷叫林雨桐装着动了胎气嘛,王熙凤就借着瞧病人,给躲出来了。她哼笑着,“老太太一准不许老爷太太搬的。大太太必然要找我商量,怎么把二房挤兑出去。可是我傻了才去干这事?二房在府里一日,我便松快一日。二房一旦搬出来,瞧着吧,大老爷大太太还不定怎么折腾我们呢。不光我躲出来了,就是我们家那位爷也学聪明了,说是送户部的郎官大人,顺便交际交际。那边大老爷没多想,就放人了。”
这是说有二房,大房就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等没有二房这个敌人了,自家内部的矛盾就得暴露。比如说着两口子私下藏的那些钱财,贾赦定是要逼问着要的。看的出来,这两口子是要耗到贾赦老了糊涂了,死翘翘了,才撒手放二房离开的。
贾家的事纷纷扰扰的,但从头到尾,外面的人都以为贾家是因为族田的事闹崩的,更深层次的原因倒是没人怀疑。
林雨桐原本以为这事跟自家关系不大,最大的好处就是因为分宗,跟那边分开了关系。
当然了,这是礼法上的关系。不怕因为贾家获罪而被牵连。但要说从此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自己这个身份,还是人家贾母的外孙女,贾赦和贾政的外甥女。而且,是被人收留过照顾过的,你要翻脸不认人,真得有人站在门口骂了。
因此,王熙凤来了,林雨桐还叫她给贾母道恼,“等稳下来了,我就去瞧瞧她老人家。”然后又给捎了不少吃食给带过去。
除了这个,林雨桐真不觉得有什么更深的关系。
却不料,几天之后,皇上下了一道旨意,奖励四爷北地种稻的功劳,给了四爷一个世袭三代的伯爵爵位以外,还将贾家用来抵债收归国库的大观园,赏赐给了四爷。
林雨桐跟着接了旨,心里那种感觉,真还就说不上来。
四爷成了稷康伯,林雨桐成了伯爵夫人。
见林雨桐那样,四爷还问:“不想住那园子?”不知道多少人对那园子心里向往呢。红楼迷们谁不想住?他就说:“当初设计的时候都是留着口子的,只要一改建,你住进去试试,冬暖夏凉就不说了……”
嘚吧嘚吧嘚吧的,林雨桐就知道了:“当初你就想着要这园子了?”
那么好的园子,你不想要?
况且,那姓闻的叫你住过园子吗?
没有吧!
可怜巴巴的来了一回多少人想来的地方,却连最著名的大观园都没住过,你冤枉不?
说实话,心里稀罕人家那园子吗?
别说你不稀罕!你说了我也不信!
皇家的园林这回你是住不上了,可这园子再叫你住不上,爷是不是也太无能了。
林雨桐就瞧他,就说嘛,太上皇那么看中他,也不见给他升官,也不见赏爵位,原来是在这里等着。等着大观园腾出来给自家住的。
然后四爷就找工部的人,这园子的还得整修的。如今且不急着住进去的。
首先,得把两边的门封了。这门封了,以前大门的位置得挪,小部分的景物就得挪动改造。还有,那里再好,终归是个园子。这前面还是要有正经的院子的。
以前大观园的正门连着贾家,如今那里成了墙,大门就朝其他方向开。四爷选在了赖家的那个方向,跟赖家地方连在一起,占用那里重新盖大门前厅极其院落,如此,就相当于是正门跟余家是门对门了。更近便了!
那一片的地方,四爷借着余梁的手早高价买回来了,如今办起来更利索了。
这可真是眼看一边高楼起,眼看一边高楼塌,都不过转瞬三两年的事……
第1361章 重归来路(39)三合一
本来还打算去瞧瞧贾母的,但因为园子的事,林雨桐倒是省的登门了。彼此见面只剩下尴尬了。
倒是贾家的一些旁支,原来在宁荣街上住着的,又频频的登门了。要见四爷要见林雨桐,意思大致也是说,愿意归到这一支来。就连贾数那里,都开始有人拜访了。
四爷和林雨桐不见,贾数就更不可能见了。
但正所谓穷在闹事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跟住的远近没一文钱的关系。
结果没几日,迎春的女婿,也就是方时济,竟然叫人捎信给四爷,又有贾家的族人打着四爷的幌子,在外面欠下高利贷了。四爷就说各个衙门口打招呼,他这一支人简单,除了亲弟弟,就是一个贾芸,也没第二个人。若是胆敢自称是自家族人的,不用看面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还当这惹事的人是谁呢,结果却是贾芹和贾瑞等人,衙门也不听他们辩解,直接先关起来再说。贾芹的妈找来了,在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林雨桐也直接叫了衙门的差役,连个丫头婆子都没派出去。
这番折腾下来,就有人明白风向了。
人家没得再把这些吸血鬼兜揽到身上。
不过倒是贾蔷机灵,当时是一言不发,如今是跑到玄真观,死皮赖脸,对着贾敬又哭又求的,在道观的山脚下,叫划出了一小片坡地。捡着平坦的地方用族里分下来的银子盖了院子,又在那坡地上种上了四季花卉,盖了凉亭楼阁,却弄了个柴门,写着个怡然居三个字。
当时很多人只觉得贾蔷发癫,这是看破红尘了?
可等到第二年春上,林雨桐生下次子贾荀之后,从迎春花开始,次第的花都开了,那怡然居就有点不一样了。当真有几分怡然在里面。有些路过的文人雅士,爱进去坐坐,讨一杯茶,做两首诗,画两幅画的。贾蔷会经营,竟然将游廊给加了木板竹帘子,将这些人的诗作画作都装裱起来挂好。
文人图什么?不就是一个扬名的机会吗?
所以,不管是真名仕也好,假风流也罢,慢慢的竟有几分热闹的景象了。一个月里,又总会办上几场诗会,这自然就得有人掏银子做东了。而贾蔷,在富贵门第伺候过的人,想把诗会办好,那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于是,他这不算是生意的生意却也一日好过一日,一个月不说百两银子,三五十两银子是有的赚的。
林雨桐也就是听打发了去看贾数和钱氏的管家仆从说了一嘴而已,说过就过了。
她是二月初二生下的老二,做完月子这都三月了。
三月十八,是幼娘的婚期。
张家对这婚事很重视,对他们来说,当时定下这婚事的时候,贾家不过是小门小户。如今一跃成了高门,这高门来的媳妇,家里自然是一等一的重视。
林雨桐跟人家很客气,也说幼娘:“虽然如今瞧着门第是比人家高了,可到了婆家,不可总摆出高人一等的架势来。凡事温和一些。但若是有人欺上门来,你只管闹,只管摆排场,我跟你哥总能给你兜住的。我们是盼着没有看走眼,姑爷是个好的。但若是不好的,你不需要忍着,家总是你的家,总有你住的屋子。”
“就是!”蕴哥儿到底是幼娘看着长大的,可记事了。如今也能听懂这些话了,见娘这么说,他就道:“姑父对你不好,你就回家来。我养你!”
幼娘是又笑又哭的,抱着蕴哥儿不撒手。
惜春瞧着有些羡慕,心里却想:“二姐姐嫁出去,竟是没有回过门。”
而林雨桐却和四爷商量着,看贾数和钱氏回来不回来?
连着两件事,一件是荀哥儿满月,一件是幼娘出嫁。不管人家打算没打算回来,林雨桐都得问到的吧。
四爷就叫贾瑕亲自去请了,但是人家贾数大有接手那变玄真观的意思,压根就不回来。只叫贾瑕捎带回来两个平安符,一个是给荀哥儿的,一个是给幼娘的。
至于钱氏,这次贾瑕倒是见到了。还是那么着三不着两的,估计之前钱通带着老婆去看她了,没见到人,就是隔着帘子说了几句话。然后钱氏还是往心里去了,说给幼娘订的婚事不好,到了人口多的人家不好做媳妇,说你哥哥嫂子只想着拿妹子攀高门,换前程,却一点也不为你妹妹着想。要是你妹妹嫁到钱家,如何如何的……
贾瑕开始还听着,后来越听越不对。先不说如今在家才是高门,就说钱家吧,这钱通是自家表哥,钱通家的儿子是小了一辈的。这也能胡乱做亲?
出来之后他又去了玄真观问他爹:“我娘她……”
“糊涂了!”贾数像是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这种态度倒是叫贾瑕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半晌才道:“您该给我们送个信的,可看了大夫了?”
“就是糊涂了,不耽搁吃不耽搁喝的!”贾数眼里闪过一丝不耐:“你去翻翻庄子上的账目,今天肥鸡,明儿就是大鸭子,一个人一顿八个菜,顿顿吃的干干净净。”
那这是要把人吃坏的。
他下去又叮嘱庄子上的人,千万不敢叫老太太这么吃了,以后只准有两个荤菜,其他的用素菜替代。
回来之后他这般那般的跟四爷一说,四爷又到处踅摸做素斋做的好的厨子。最后给找见了一个能把素豆腐火腿做出肉味的厨子给送去,贾瑕尤自不放心,又跑了一次,庄子上的人说老太太没吃出不同来。
那就好!那就好!
素菜可着劲吃,肉少吃,暂时不吃最好。
荀哥儿的满月,由着齐氏带着幼娘和惜春操办。不过幼娘管的少,倒是惜春跟进跟出的帮忙,来的亲戚都知道幼娘的好日子近了,少不得要打趣一二。
余梁和邵华作为孩子的舅家,送来的东西不是顶贵重的,但却是顶顶用心的,每一件都是合用的。而薛蟠和孙绍祖,说起来也是孩子的姨妈家,因此,也都送了东西,薛家母女甚至上门来了,却没有带余柳来,只说余柳身上有些不好,就不来的。薛家送的各色器物到底是不一样,都是有些年头的老东西了。而孙家就比较直接,送了一个硕大的金锁。
迎春送来的都是自己做的衣服,从小肚兜到小鞋子,可见,从林雨桐怀上,她就开始做了。林家是一家都来了,很给面子。
只是贾家,来的人里除了王熙凤就是尤氏了,别的人一概不见露面。而来的这两人还是一见面就恨不得掐死对方的样,林雨桐还不得不想办法把两人给分开。
因着封了爵位的时候自家没有大办,如今这借着孩子满月,上门的人就比预想的要多的多。贵客不知凡几,又有宫里来人赏赐这个赏赐那个的,所以,像是贾家这样的客人,真心是顾不上。
等忙完了这一遭事,林雨桐又得进宫去谢恩。
皇后笑眯眯的,抱着跟金童似的嫡皇子:“听说姚先生从南边回京,要去你府上做先生?”
林雨桐还真不知道事先说好的幕僚先生姓姚,皇后这么说了,那必然就是:“我们家那位回去说过一声,大概就是了。院子是早就收拾好的,要是住到那边园子里,那里更是有专门读书的园子供先生住的。蕴哥儿如今大了,再没有个正经先生约束,怕不得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