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个目的是什么,只怕四爷是清楚的。
但既然认定了,想再叫把这种认知改过来,只怕难了。所以,以后少不得常被召唤。
可真到了那个时候,就再说吧。
先离了这里再说。
腊月初六的亲事,腊月初五,愣是留林雨桐吃了晌午饭,才准离开。
余家这宅子,建起来之后回来过一回。但余梁两口子搬家,然后收拾好,林雨桐还真还没回来过。进了家门,反倒是陌生了 。
里里外外的把宅子看了一遍,看起来是不打眼,但要论起舒服,比贾母那边舒服多了。一到冬天,每个房间都暖意融融的。包括外面的铺子,都是一样。
回来的晚了,匆匆的把嫁妆看了一眼。这也看不全,像是家具一些东西,今儿都提前送过去安置好了。还有铺盖这些东西,要提前铺床的嘛。
林雨桐也没细看,只看了嫁妆单子,心里就有数了,这绝对不止一万两。
这边的铺子给了林雨桐一半,另外有宅子一座,庄子一个,首饰布料这些都不算,明晃晃的五千两银子的压箱银,余梁又塞来了三千两的银票,“那五千两是明处的,这三千两是暗处的。如今瞧着妹夫也还好,要是真不好了,你手里不能没有银子。哥哥不是叫你过日子跟人藏心思,但这给自己留点私房银子,也不算是错。我是盼着,你一辈子都用不到这些东西呢……可这真要是有个万一,有银子就有底气。家里总还是你的家里,想回来就回来……这话是我说的,不管啥时候都算数……”
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几乎是逃难来的。带着媳妇带着妹妹,身上没几个钱,日子过成如今这样,给人弯了多少回腰,说了多少奉承的话,为了赚钱,在外面又受了多少辛苦,回来从来不说。只用了一年时间,把家里的日子愣是过成了如今这成色。又这么倾其所有的嫁妹妹。
说实话,当哥哥当到这份上,好些个爹娘都办不到。
因此,临上花轿的时候,林雨桐跪在余贾氏的牌位前磕了头,又给余梁和邵华真心实意的磕了头。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她是这么说的,然后来送嫁的人也都不免动容。
余梁哭的止都止不住,把妹妹扶起来,然后背到背上。邵华过去搀扶了一把,却被林雨桐给手里塞了个东西。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先收了起来。等婚事完了,打开看才知道,是好些个成药方子,和胭脂方子。当然了,这是后话。
却说四爷这边,要成亲,这宅子就得另外翻修。夏天就翻修了,也顺便做了改造,如今瞧着也算是焕然一新。
正房正院改造后反而不大了,这是给贾数和钱氏留出来的,别管怎么样,家里得有他们的地方。
然后两边是两个偏院。东边收拾出来做了新房,西边跟东边是一样的格局,叫贾瑕住着,往后给她娶亲,就住那里。
正房的边上,有东西厢房。叫幼娘在东厢房住了,平时正房有婆子打扫进出,小姑娘住里面,不用害怕。
办喜事嘛,两府里体面的爷们都来了。又有四爷在外面认得的冯紫英柳湘莲卫若兰等人,而像是林家、王家、薛家、史家。不管看着谁的面子,都来送贺礼加帮忙。
婚事相当的热闹。
两家离的也确实是不远,一里路的样儿,所以,前面的嫁妆进了门,后面的嫁妆还没出来这倒是真的。好些个看热闹的都瞧新鲜呢,说宁荣街好些年没办过这么体面的婚事了。
而后宅的事,四爷全都托付给尤氏料理,她是男方媒人嘛。
加上这个王熙凤,两人把婚礼当真是办的亭亭当当的,跟较劲似的。一头帮着男方办聘礼,恨不能一千两银子办出两千两的样儿。那边王熙凤能服了她?跟打擂台似的,凡是经手的没有不体面的。
这么一来,倒是四爷和林雨桐得了个大实惠。
这边,四爷牵着林雨桐下轿,要拜堂。
那边,路过宁荣街的一位公子驻马了,朝这边看。见贾家好些得脸的都在,就心说:“这是谁家在办喜事?”
跟着的伺候的人,就去一边打听了,回来便说:“是荣国府一位贾珩的爷,娶了荣国公的外孙女……”
外孙女?
这公子就皱眉:“哪个外孙女?”
断断不会是黛玉的。年龄也不对啊!
这伺候的就笑:“肯定不是林家大姑娘的。林大人都答应的事,还能反悔?”说着就道:“是贾家大姑奶奶家,余家的大小姐……”
贾家的大姑奶奶?
余家的大小姐?
我怎么不知道?
这公子皱眉,随即又松开了,心里一笑:之前还觉得一辈子一辈子这么过,怪没意思的。谁能想,这一辈子跟一辈子其实是不一样的。这不,又出现了变故了。只是不知道这余家到底是个什么根底。
他打马就走,还吩咐小厮:“以后多留心点这边的消息。”
“是!”小厮笑着应了,就直接翻身上马,跟着主子的脚步去了。
林雨桐当真不知道,刚才几乎是跟闻天方擦身而过了。可哪怕是知道了,还能如何?
没听见四爷问嘛:“这是还愿意嫁给爷的吧?没打算反悔吧?”
明知道耍花腔的语气,把林雨桐也说的心里虚的哟,手指头缠着他的腰带,扭啊扭的……
第1331章 重归来路(9)三合一
都到了如今了,那些事说不说的,其实意义都不大了。
洞房花烛,四爷就那么提了一句。具体的,他一句都没问。
可就是这没问,才叫林雨桐心里更不是滋味,紧紧的抱着他,一下都舍不得松开。
四爷给予她这份尊重,她要是再说什么,解释什么,那才真是看轻了四爷,亵渎了两人之间的情分和信任。
四爷又是摩挲她的头发,又是摩挲她的脊背,交代明儿要应对的事。
别人说的贾数钱氏,那都是别人嘴里的。但到底如何,林雨桐还是更相信四爷。
今儿拜堂的时候,盖着盖头也没见着。不过进了洞房之后,贾家也没有别的人进来过。反倒是尤氏和王熙凤安排了人,叫给送了可口的吃食之类的,给了安置。
林雨桐听着,摸他的身上,一点肌肉都不见,可见这一年里,吃的也未必顺心,穿的也未必就如意。先就心疼了。
早上起来,先把嫁妆里带来的衣裳给四爷换上,这才觉得顺眼多了。
十六岁的少年,瘦高的个儿,只怕以后还有的长。倒是林雨桐自己,养的白白的肥肥的,发育的很是喜人。
两口子去上房请安,钱氏欢喜的什么似的,也跟乡下的妇人似的,先盯着林雨桐的屁股瞧,越是瞧越是脸上的笑意浓。
早饭都没摆上桌呢,贾数就迫不及待了:“……今儿就走吧……”
急着住到城外去。
昨儿腊月初六,明儿腊月初八。这就算是入了年了。这大年下的,说走就走?
“二十九不得祭祖吗?”四爷这么问。
然后人家也说了:“往年身上不好,这不也没去吗?敬老爷二十九得回来,我好替他看着道观不是?如今你成家了,是个大人了。你顶门立户了,我就不去了。”
钱氏搅着帕子也不说话。祭祖女人家也该去的,家里的主妇按道理没有特殊情况都得去。可钱氏怕见人啊,从来都不去。如今家里的老爷说要走,她就点头:“之前东西都收拾妥当了,装了车就能走。不麻烦的!”然后扭脸看林雨桐的时候,眼神还有些小心翼翼和讨好。
邵华还担心进门来,这婆婆不是个明白人不好相处。其实她是压根惧怕跟儿媳妇相处的吧。
今儿其实是要回门的,好些个同族的婶子嫂子都来帮忙了。像是五嫂子,就是那个廊下住着的,贾芸的妈。还有贾芹的娘周氏,贾菌的娘娄氏,包括贾璜的妻子金氏等等的人。
结果人家来了,这边公婆闹着要出门。
这个一句那个一句,谁都劝不住。
那行吧,这边新媳妇的见面礼都没给,急匆匆的就上了马车,后面跟着拉箱笼的,再配上两房的下人。林雨桐干脆叫四爷亲自去送了,她在家招呼人算了。
因此,今儿是没能回门的。打发人跟余梁禀报了一声,又叫人给贾府里送了信儿,就说今儿不能过去了。
反倒是没人说这两口子的不好。
家里,林雨桐叫贾瑕去支应男客,她自己带着幼娘,在里面应酬。有长辈了,指点幼娘去见礼,忙活的就是这些事。
好些人都说:你这媳妇不好当。
婆婆管事的,媳妇难当。这媳妇一进门,婆婆就离家的,也属于罕见。
把人都打发了,四爷赶在天擦黑才回来。
第二天又是腊八,晚上得熬一晚上的腊八粥,赶在天亮之前,给这个送给那个送的,还得另外派人给贾数和钱氏再送去。
腊八,好歹是过节呢。
如今家里就主子四个,贾瑕和幼娘对这个嫂子,说实话,真没有什么了解。俩孩子挺拘谨的。爹妈在家,不管是不是哥哥当家,在家里呆着都是理直气壮的。可这爹妈一走,他们一下就觉得跟客人似的一样。一说开饭,就早早的过来等着。见了哥哥嫂子,赶紧起来见礼。叫坐了,才敢坐下。
四爷就说:“这是做什么,自己家里,想如何便如何。”
林雨桐也笑:“以前什么样,以后还什么样。要什么想吃什么,只管叫丫头小子传话就是了。”
两人应着,谁也不敢当真。
日子过了两天,两人觉得,其实自己不用张嘴的。反正是样样都有人替自己想到前头去了。贾瑕在外面的书院念书,中午送来的饭食,必然是在马车上的炉子上热着的,到手里还都是热滚滚的。汤汁都是用砂锅放着的,看着粗笨,可吃到肚子里暖和啊。自己的娘都想不到这么周到。幼娘这边呢,也有贾琼的妹妹四姐儿,贾(王扁)的妹妹喜鸾,借口过来找她做针线,其实就是来瞅新娘子的。这两人之前从来没找幼娘一处玩过,因着钱氏不交际,因此,幼娘也不会出门交际。来了俩姑娘过来玩,她先紧张了。
林雨桐陪着她接待客人,各色的果子摆着,好茶奉着。说的都是些花样针线的话。很快,幼娘就能简单的搭上话了。林雨桐也看了,这俩姑娘家家境也不是多好,穿的也都是细棉布的衣裳。手里的针线从来都是不离手的。性子又憨实,倒也能来往。只叫几个姑娘玩。到了饭点又正儿八经的留客。
于是,这俩姑娘见天的往这边跑。她们家哪怕是疼闺女,可也没有说屋里的炭盆点的热热的,还不是一样坐在炕上捂着做针线。这边就不一样了,改造以后的房子,在屋里穿着夹袄都热的慌。
这么来往起来,小姑娘也都活泛了。幼娘见嫂嫂确实没烦,才又放心下来。突然就觉得这样的日子也还不错。
家里安顿好了,两口子的日子才算是步入正轨。
四爷和林雨桐商量着以后的事,就说这以后的产业该怎么添置。
经商固然是好,但其实如今这商业,往往比较费心。下面没有靠得住的管事,就不能操之过急。所以,最靠谱的办法还是买地。近处没有,就往远处买。
靠着经商发起来的,往往是长久不了的。就像是薛家,再怎么富有,还是得靠着有权势的。所以,到了这个年代,不要想着靠商场上那些叱咤风云。赚的再多,其实都是给别人赚的。等站的高了,愿意给你赚钱的人就多了。
两人在这事上有默契。要说来钱的产业,那就是开个酿果酒的作坊,然后把陪嫁来的铺子全都改成酒铺。零散卖酒或是往出批发酒。但这都是得从明年才能开始做的事。
四爷呢,有前夫哥比着,人家是伯爷侯爷的,他怎么着也不能只是贾家的旁支吧。
所以,科考,是他必要走的路。
他打算明年下场了,却说:“如今这朝局有些奇怪。”
当时的林雨桐对朝局这东西,知道的并不多。如今再回头看,发发现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看什么都是云山雾罩的。当时以为是明白了,其实现在回想,明白了个屁。
如今想来,没有四爷,就没有如今的自己。
她这么跟四爷说,四爷难得的又感慨了起来:“你何止是我身上的一根肋骨?”
把林雨桐给肉麻的,想笑又怕他恼了。
正说话呢,那府里来人,只说是老爷找。
来请四爷的。
进了内室换衣服,林雨桐才问道:“贾政找你干什么?”
能为了什么?
写字罢了。
这不是年下了嘛,各处的对联,除了圣上御赐的需要张贴在正堂以外,别处的都得另外写。往年都是府里的文书先生写的,今年是死活看不上文书先生写的字了,一说写东西,这必然是要叫四爷写的。写字本也不是什么累人的活,去就去吧。
坏处就是贾政特爱显摆,动不动就叫四爷去陪客,占据了很多时间。而好处呢,是家里的笔墨纸砚都不用另买,全是最好的。
贾瑕爱的什么似的,从林雨桐讨要,说要送师傅。
林雨桐给单准备了四色礼,叫去了。
除了这个好处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便是四爷认识了不少人,也不尽然都是阿谀奉承之辈。如今私下里开始来往的,其中就有一个姓胡的先生。
林雨桐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真不记得。”她见四爷很郑重的交代,就不由的想了一遍,真就想不起来。
“说姓胡,你记不起来。”四爷就问:“山子野,这个名号可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