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些药材都是便宜的药材,给开出来的又是人参又是鹿茸的,可叫毛豆买的,都是极其普通的药材。毛豆也机灵,人家问买什么,他就只管把单子给这些人看:“我不认识字,姑娘叫买什么,就买什么。”
其实单子上给做着手脚,有记号的买,不做记号的就是给人瞧的。
于是,府里的人也不知道底细,只知道是余家在准备节礼呢。可瞧瞧,这光是那些药材,算下去把小一千两只怕都进去了。
而林雨桐呢,专门弄了房间放这些东西,哪个丫头都不许进出。
其实没那么神秘,就是山楂露山楂酒这样的东西。里面加了药材,也确实是喝了养生效果也不错。
但真心用不了那么些个药材,其实没用昂贵的就不说了,搭着这次买药材的东风,还买了一些其他用途的普通药材。她自己配了不少的不同作用的香脂出来。人家问了,就说自家做香脂香粉,人家也不当个正经事打听。
比如说这冻疮膏,闻起来淡淡的香味,但效果却格外的好。
叫自家院子里的几个下人用了,尤其是于婆子,那双手一到冬天肿的就跟馒头。用了七天,除了一些瞧着青青紫紫的痕迹,也不疼不痒了。
她本就是贾府的老人了,这一好,上哪都炫耀。好些个下人都愿意帮着主子往这边送东西了,要是打赏,也不要别的,只这小小的香脂,能赏上一小瓷瓶,就阿弥陀佛了。外面药铺有冻疮膏,味道难闻,效果不好还罢了,主要是贼贵,一杏子大小的瓷瓶,得要一两八钱的银子。
林雨桐最是知道这些下人的嘴的,不叫他们把利吃足了,那是什么话都能编排的出来的。如今这边大方的把药给着,一声声的称赞恨不能把余家夸到天上去。
她就是在造势,把气势造的足了,拿出来的东西才叫人无话可说。
就比如说,做出来的山楂酱,三春带着黛玉宝玉来了,林雨桐不给上茶,就是一盏山楂酱冲的水,然后多来了吃了几次之后,就觉出好来了。说是开始还不觉得,后来试了两次,说是回去睡的也踏实了,第二天吃饭也香甜。尤其是宝玉和黛玉,宝玉那是一分的好能夸出十分来,而黛玉呢?那是真见效果的。林雨桐本身给黛玉的碗里也是多比别人放了点东西的,所以,这入了冬,刚开始还咳嗽,后来这也不咳嗽了,别管这一天吃了什么,晚上一盏蜜水喝下去,第二天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也耽搁。也不见积食了。王熙凤那边的大姐儿,奶妈子偷着给喂了点粥水,之后就是咳嗽有痰卡在嗓子眼,孩子难受,听的大人也着急。给喂药吧,那么点孩子,哪里肯吃。听黛玉说好,就打发平儿要了一罐子过去。喝了当天晚上就不见痰卡嗓子的声音了,连着喝了两天,一点事没了。什么药也没这个效果好啊!
贾母就说了:“难为你这份用心。”又问说:“打哪学的这些个偏方?”
林雨桐就把这事往之前照顾原身的嬷嬷身上推:“……这些都是养生的东西,却不敢说治病。常喝着,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又说那些香脂,“嬷嬷老家原本就是北边的,那边比京城苦寒,在外面冻一晚上,真能把手脚彻底给冻坏了。许是治的多了,倒是家家都会自己弄点药。只在药材好不好上说话。女儿家用的东西,我又添了些白芷这些的药材还有一些香料,用着倒也合用。”
贾家万事都瞧不上这一点挺叫人放心的,觉得你的东西好,打发人要便是了。却不想着硬要方子,说到底,觉得只要开口就成的事,没必要为那三瓜两枣的,费心思。
邵华这才把心放在肚子里,把账拢了拢,拢共才花了不到五十两银子。把多少事都办了。晚上姑嫂俩说私房话,她还说呢:“我就怕万一要方子,这可怎么办?”
林雨桐就笑:“一是人家瞧不上,二是我防备着呢。他们并不知道我到底放了什么药材,因此只当是成本高昂。就说那冻疮膏吧,要是按照咱们露给他们知道的成本算,这一小瓶,成本得多少钱?”她自己算着,“要往出卖,这药钱,工钱,租赁铺子的成本钱,这都得加上去的,如此一来,一瓶子药,怎么着也得三五两银子。我的嫂子,这穷苦人家,谁舍得三五两银子买这药。可要是能买的起药的,花了这钱还不心疼的,人家又怎么会冻伤了手脸?”
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个鸡肋。自己用起来行,赚钱,根本就不上算。
因着估摸出价格来了,所以,才都觉得余家出手也是大方的。
邵华被这账目一算,心都狂跳起来了:“妹妹……这要是咱们自己做这个买卖……”
林雨桐‘嘘’了一声:“等我哥哥回来了再商量。如今余家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这要是没个依仗,那不是给别人做嫁衣裳吗?”
也是!怎么就把那边给忘了。
这个话就不再提了,又不由的皱眉:“你哥哥如今也不知道往回赶了没有?”
到了那边有事要办,没有那么快就返程的。一行人下了船,就跟府里的人分开了。约好了回去的日子,这两人带着人才另外投店去了。
在客栈修整一番,余梁心说第二天先去巡盐御史府去。四爷叫他只管歇着,说是带着人出去办点事。
这才中午,要是顺利,应该敢晚上能打个来回。
桐桐把地址写的很详细,出哪个门朝哪边走,都写了。四爷按这个地址找过去。那个庵堂倒是还在,但是里面都已经荒废了,也不见有人的样子。
他带着人就又去附近的村里打听,还真有人知道:“客官是说借住在庵堂里的女人和孩子?”
桐桐只说孩子,没提女人。
这中间只怕又有什么变故。他就点头:“要是近些年,只借住过这一拨人的话,应该就是他们。”
“那现在可不好找了。”这人就说:“原先是两个女人,后来两个女人又生了俩孩子,再后来,女人里死了一个,另一个呢,也说是不行了不行了,好些人都想找庵堂里的姑子,问剩下的那个女人卖不卖孩子……结果那女人跟饿狼似的,谁说要买她的孩子她就跟谁拼命。再后来,说是从大南边来了人,言说他们家的小公子病了,只说是梦里菩萨指点,说着扬州城外有个什么庵住着什么人的,只说这人都是他命里的贵人。说的真真的,名姓都对的上。需得把贵人请回去,才能保他平安。你说这来历不清不楚的,要是万一把女人孩子给卖了怎么办?不想人家请了府衙的人作证了,他们就是大南边那个叫什么的侯府的人……”
“靖海侯?”四爷这么问。看史书不是白看的,本朝的野史也读了一些,知道有那么一个远离京城的侯府。
“对对对!就是靖海侯。”这人一拍手,“侯府里的人是又跪又求的,才把人请上车。这都走了有……好几年了。”
四爷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靖海侯闻家的小公子?
呵呵!
好像是比自己这个贾家的远宗有前途嘛。
他嘴里啧啧有声:看来执念还很深啊,这兜兜转转的,一样的日子一次又一次的反复过,这人也不腻的慌,还费尽心机的得把人找过去放在眼皮子底下,这用情还不浅呢。
他这会子看着那破败的庵堂,一边觉得没有自己的时候,桐桐还不定把日子过成了什么样了。一边又想着,这次回去,还是得赶紧把婚事给定下来。
另外,现在要紧的是倒是,林如海还不能死。桐桐没说林如海,但以桐桐的心性,是看不得林如海就那么死了的。
第二天,跟着余梁两个人,递了拜帖求见。
那这是非得见的,一个是先夫人的亲外甥,一个是先夫人的族侄。
两人进去,也一个称姨夫,一个称姑父。
林如海也都一一应了。
余梁把黛玉的东西转交了,林如海就殷勤的留客,叫收拾客院,“哪里有到家门口,却住客栈的道理?”
那正好,顺势就住过来了。住过来之后,这出门很多事就好办的多了。
余梁出去采买货物,给贾赦踅摸奇石去了。四爷在林府,没事就自己转转,林如海身体不好,下半晌基本都在家,然后两人下下棋,说说闲话。
林如海言语间对余家就多有打听。这些年了,都没来往,这猛的冒出来了,叫人不知道怎应对。
四爷就跟他说了,说余家兄妹是怎么逃难,逃难出来之后又怎么做的,到了登州又是怎么采买下人的,怎么被接到贾府的。
林如海是越听,手里的棋就落的越是慢了。他听出来其中的意思了,这个远房内侄竟然是在提点他。
没错!逃难来的兄妹,都知道要买下人,采买日常用度的东西,你这巡盐御史家的小姐,去贾家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形?
再往深了说,他这是在暗示自己,黛玉在那府里,过的并不是想的那么好。
外祖母是亲的,舅舅是亲的,可这舅母可不是亲的。小住了肯定是稀罕,可这住的长了,这都是事。
四爷也向林如海打听:“听说靖海侯早些年派了人,从扬州城外接走了一个女儿两个孩子?”
靖海侯早几年派家来办点私事的事,他知道。但具体带走了什么人,就不知道了。大户人家的私事嘛,又是女人又是孩子的,估摸是人家的家务事,不好对人言。
可这个内侄瞧着沉稳,可瞧这格局难不成就是如此?他一时间有些意兴阑珊,于是便说乏了:“贤侄也早点休息吧。”
四爷表情不变,放下棋子看了林如海一眼,起身之后便道:“听说那庵堂收留了两个怀孕的女人,后来生了一男一女俩个孩子。后来,女人死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女人和孩子被人接走了。那俩孩子好像姓林……也不知道谁家这么心大,把孩子丢了,竟是一点也不知情。”
说完,他不再停留,直接就走。
林如海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人家说了什么,那话是什么意思?
两个女人?生了一儿一女,还姓林?
他猛的站起来,把棋盘棋子撞的掉在地上,散落的到处都是。
四爷在外面听见了,也没进去,还是直接回了院子。
第三天,林如海又找来了。眼睛熬的通红,啥话都没说,直接对着四爷就行礼:“贤侄,以后遇到什么需要林家出力的事,尽管直言便是……”
但多余的,他也没问,说了这话,就叫管家好生照管着,就告辞出去了。
一晚上的时间,足够林家把能调查的都查清楚了。
然后林如海心里会怎么想,会想这样的事,孩子就在林家的眼跟前,可他是一点也不知道。可贾家一个不怎么起眼的族人,连这样的隐秘都能知道。这说明什么,说明那府里对这边的事那都是心知肚明的。活生生的两个孩子,为什么谁都没露过口风呢?为的什么?为的就是这家里要是只剩下黛玉一个,那就再好没有了。
甚至更深层的,想到了朝堂的事。整个人心里乱糟糟的,但却有无限的亢奋起来。
四爷知道,这人有盼头跟没盼头,精气神是不一样的。
到了他这个份上,哪怕就是死,他也有的是法子把后事给安排好。
他提点到这里就可以了,再更多的……他凉凉的一笑,人家不是还有个好女婿靖海侯的世子吗?那边不把人送回来,是因为之前贾敏活着。如今贾敏也死了,消息从这里到琼州,再各种的安排,想办法把人再送回来,这也不是说办到就办到的事。不过估摸着,那位也该送人家姑娘回来了。要不然,他这亲可怎么结?
不过,如今他这亲再想那么容易的结,只怕也不容易了。林如海这会子心里一定在猜,靖海侯把他的孩子带去,到底是想干什么,怀着什么样的目的。要是他事先不知道这事,那么将来把人送回来了,林如海得把对方当恩人的供着。可如今是,林如海他事先知道了。知道了之后呢,第一反应就是猜测。种种的猜疑之下的折磨之下,他想那么容易娶媳妇?
做梦!
这么一想,嗯!心里好像舒服了两分。
本来以为有些麻烦,要安置什么人呢,结果是这么一个结果,四爷乐得轻松。余梁忙他的去了,四爷自己带着人,也溜达去了。
他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地,就是转悠。到处的看一看,四处的搜寻信息。
到底是没有多呆,等余梁把东西置办齐备了,带着林如海给贾家还有两人准备的年礼议程这就上路了。这次回来,除了林家的东西,还有林家十几个的下人仆妇,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四爷和余梁也没问。
余梁这次收获不小,有巡盐御史府的牌子在呢,这上货特备快。他主要是带着水果干果上的船,这些东西一到京城就能抢空。本来那点本钱银子是带不了这么多货的,可这不是人家也说了,有相熟的商户,货运回去出手了,再把货款给指定的商户就行。所以,余梁这一趟出来,怎么着也能赚个五六百两的银子。
宅子也该能置办了。
四爷就说:“与其买现成的宅子,倒不如自己盖宅子。”
余梁也是这么想呢,可这地皮或是破院子从哪找去。
四爷早就想好了,没事的时候在周围一片转悠,还真叫碰上了一处:“原本是个姑子庵堂,里面就俩姑子,早破败了。因着是庵堂的缘故,周围几十米的地界,都没挨着的人家。你要是愿意,就在城外给找个地方,再给修个庵堂,置办上十亩地,拢共花不了一百两银子。就把那庵堂给置换下来了。那地方紧靠着宁荣街,繁华自是不在话下,加上庵堂边上的地方,也拢共得有七八亩。请人盖院子收拾齐整,这钱是慢慢的往出花的,今儿支上十几两,明儿支上三五两,不需要一把就把钱拿出来。这么零零碎碎,赚着花着,手里也宽松。廊下还能带上两排的铺面。不说自家做买卖,就是租出去,一年两百两的银子是有的。”
还别说,这主意是真行。
余梁到家后把这事说了,又说:“这宅子,得放在你嫂子的名下,列在嫁妆单子上。”
这是跟林雨桐商量呢,林雨桐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但余梁跟媳妇私下又是这么商量的:“铺面将来有妹妹的一半,出嫁的时候,怎么也得给置办个小宅子,百十亩的小庄子。”
邵华哪里有不应的?“听你的便是了。”
在一块吃饭的时候,余梁才说起了这次生意的事:“……八成都是蜜桔,却只带回来一车,明儿给府里分了吧。就这点,还差点没保住了,货一到,码头上都被围了。都是大户人家的管事,主子要吃,也不管什么天气,这玩意好运不好运,只叫出来找了。原本以为能有三四成的利,可今年这一遭赶上天气不好,倒是有六成的利……”说着,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两个匣子:“我跟你们买的是料子,这是珩兄弟给捎带着买的,我见也是小玩意,就收下了。”
邵华接了就笑:“咱也把家里做的有些果酱果子露,给珩大爷家送去了。是个礼尚往来的意思。”
余梁脸上就带了笑:“这么做就对了。”
而林雨桐接过来之后,却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四爷传递过来的消息。嫂子的那支匣子里也肯定有,不过她是不知道,翻出来也看不懂。如此才能保证,不管余梁怎么分配,自己都能看到他的信。
看来,那边是有消息了……
第1328章 重归来路(6)三合一
回到自己的房里,等睡下的时候把丫头们都打发出去了,她这才看四爷递过来的消息。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会是这种的。
闻天方他……又回来了?!
这是什么运道。
林雨桐的心情还真有些复杂,恍惚了一瞬之后,她有点心虚了。
估摸着,以四爷那脑子,啥都给猜出来了。
红楼这本书里没提什么靖海侯,但四爷之前已经把这个世界的大致情况摸了一遍了。这个靖海侯应该是海沿上的,而她呢,身上没有在海边生活过留下的痕迹。那么他推断的出,靖海侯肯定是因为某种原因离了海边了。身上有爵位的人家,能去哪里?必然只能回到京城。可要是回到京城……是什么引起的变故。肯定不是因为她,以那时候的年纪和阅历,干不出这么大动静的事来。只能说明,跟靖海侯府相关联的人物里,出现了能因为重生或是先知而扭转了命运的人。这本事猜测,可如今又出现了靖海侯小世子病了一场之后千里迢迢的来找那姐弟的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身上带着变数的人又一次出现了。此时,四爷心里已经有八分准了。还剩下两分,其实是看自己的反应。要是自己不急着管那边了,就说明他猜的是对的。因为自己相信,那个变数能处理一切。要是自己还急切着管那边的事,那就说明可能跟他猜的有些出入。
那边已经插手管了,林雨桐怎么可能叫四爷多插手?
所以,自己没反应的这种反应,什么问题就都说明了。
说实话,她这会子真是松了一口气,只要那姐弟俩还活着,她就觉得圆满了。闻天方是个意外,可说不定,这才是他真正的救赎呢。
谁知道,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反正除了生死无大事,这些日子一直悬着的心一旦放下了,就睡的特别安稳。
第二天又有的忙了,提前送年礼吧。趁着还有东西可送。
从南边运来的蜜桔,分了分,长辈都是两篓子,到了晚辈就是篮子,大小篮子,都分了一点,是个意思。又有南边的干果,桔饼这些,又能算一样。再搭上林雨桐提前准备的山楂酒喝山楂露,瞧着不打眼,但因为之前的造势,就觉得相当体面。
余梁昨晚就听邵华说了家里最近的事,今儿一早特意尝了林雨桐酿的东西,咂摸了咂摸:“嬷嬷每年也都自己做,怎么就没有这个味儿。”
“是吧?”林雨桐故意露出几分得意来:“我早说可以做,嬷嬷偏偏不叫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