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财人生 第1670节

  果不其然,十八年之后,钱塘鼎鼎有名的大善人许家的独子许士林考中了状元。

  本来,是跟着孩子的姑姑家的表妹是指腹为婚的。却不想,两个孩子一起长大,只有兄妹之情,绝无男女之思。

  李公甫早因为当年为两位贵人鞍前马后过,脱了吏的皮,换了武官的身份。

  只是他这个武官,就是虚职。领着不少的俸禄,还不用上战场。得闲了,带了几个徒弟。闺女跟其中一个爱徒倒是有些好感,这爱徒家中兄弟十多个,李家说招赘,这孩子家立马乐意。于是,这婚事就成了。

  而新科状元许士林,却也得了一门好亲事。那便是陈伦和林二娘的女儿,林家这种顶级豪门的外孙女,又有岳父陈伦已经官居吏部尚书。

  这亲结的,彼此都颇为满意。

  自从儿子成亲为官之后,白娘子将家中产业的收入,只留够家中的开销之后,剩下的都由着许宣往出施舍。

  那一年,白娘子和许宣,带着家里的孙子孙女好几个,在西湖故地转悠。

  孩子们打闹嬉戏,夫妻两人彼此搀扶着,跟在后面。白娘子的视线追着孩子,嚷着这个别跑,那个小心。而许宣淡淡的笑着:“有下人跟着呢。”

  正说着呢,就听‘哎呦’一声,小孙子摔了个屁股蹲坐上了。

  孩子没哭,直抬眼朝撞到的人看去,眼里看到的只有竹杖芒鞋。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将正急着看孙子的夫妻两人给唤住了。

  白娘子和许宣看着眼前的和尚,不由的叫了出来:“法海?”

  当年不算老的和尚,已经成了真真正正的老和尚了,他一脸的沧桑,一副苦行僧的打扮,对白娘子和许宣微微颔首,然后从旁边走过。

  白娘子没有转身,却问了一句:“大师可曾后悔?”

  法海没有回答,只反问了一句:“许夫人可曾后悔?”

  白娘子往天上看去,好像那对夫妻还如神明一般站在那里。可是,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想到那两人紧紧的牵在一起的手,然后她笑了,轻轻的吐了两个字:“不悔!”

  许宣看着白娘子笑,欢欣的如同一个孩子。

  白娘子笑的清浅,其实,她不知道她跟官人之间,算不算是爱。但她想,这滚滚红尘,在世间轮回中,总会明白什么是爱,什么是情……

第1323章 重归来路(1)三合一

  有点想吐。

  林雨桐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样的。

  想吐,特别的想吐。然后就真的吐了。

  这一吐,哪里有醒不了的道理?

  就听外面有人问呢:“小妹,觉得怎么样?”

  “嗯。”林雨桐含混的应了一声,自己给自己按住穴位,才把这股子汹涌上来的想要呕吐的感觉给压下来。

  她勉强的睁开眼,稍微一感受就知道,这是在狂奔的马车上。坐榻的边上放着一个小木桶,吐出来的物秽基本都吐到小木桶里去了。

  她伸手将马车里放着的炭盆里的炭灰用边上的小铲子铲起来,盖在那秽物之上,然后将小木桶的盖子给盖住。

  马车走的飞快,路况也不好。马车瞧着并不光线,里面的内饰也都陈旧了。但是配置却不错。不是谁家的马车上都能有固定炭盆和小木桶的地方的。

  固定炭盆的地方原来就是炭盆的地方,上面的支架还能固定茶壶。

  而固定小木桶的地方原来是不应该放小木桶的,那是放食盒的地方才对。

  她浑身无力的撑着身子坐起来,一起身,身后嘤咛了一声。林雨桐这才发现,马车的坐榻里面,还睡着个姑娘。

  或者,这不叫睡,而叫晕。

  颠簸的彻底的给晕过去了一般。

  林雨桐朝榻上的人看去,那是个年岁应该在十四五岁姑娘,等坐起身来,她才发现,对方梳着妇人的发髻。

  这是个已经成亲的年轻姑娘。

  长相嘛,鹅蛋脸,杏眼,鼻子不算高挺,嘴唇倒丰润,容色中上,观之可亲。

  她起身,一手拉着马车里的扶手,一手赶紧将头发整理了整理,抬头见林雨桐看她,就笑道:“小妹先醒了?我这一觉倒是睡的沉了。可是又想吐了?”说着,就忙看向小木桶,好似为没有照顾到她很是懊恼一样。

  林雨桐笑了笑,也没在意。只是从这称呼上看,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之前外面有清朗的男声,叫自己为小妹。

  如今这个年岁不到的小妇人,也称呼自己为小妹。

  而且看这小妇人的样子,对自己很是客气。亲近倒是微微有些不足的。

  那么,是原身姐姐的可能性就排除了,只怕这是嫂子吧。

  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嫂子?”

  这女子就抬起头来,‘嗯’了一声:“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然叫你哥哥……”

  话没说完,外面的男声就传来:“小妹,稍微忍一忍。如今,时间就是命,咱们早一步得了消息,就能早一步离开。稍微耽搁上半日,我怕后面的流民就追了上来了。”

  流民?

  林雨桐应了一声:“我无碍,哥哥只管赶路便是。”

  然后男声就道:“你顾着点小妹。”

  是说给这小妇人听的。

  这女子就应了一声,她起身坐到一边:“小妹躺上去歇着点去,路还长呢。要不,嘴里含上酸梅试试?”

  林雨桐摇摇头:“躺着还不如坐着舒服,嫂子只管坐着吧。我靠在这里缓缓就好。”

  这女子到底是递了一个酸梅过来:“压着些心里的恶心味儿吧。”

  林雨桐接过来含在嘴里,靠在马车上只管‘闭目养神’去了。其实,这会子脑子放空,将原主的记忆都释放进来。

  原主这小姑娘,记忆简单的很。记忆里,就是一个两进的小宅院。前院她都鲜少踏足,大多时候都是在内宅的。

  而这内宅里,除了她,还有一个照看她的老嬷嬷,和老嬷嬷的两个外孙女。别的,谁也没有。

  家里的亲人,唯一一个就是年长三岁的兄长。

  这俩孩子算是苦命人,幼年丧母。这姑娘余桐三四岁上,母亲便病死了。跟兄长余梁被父亲放在老宅养着。老宅就兄妹两人,带着几个下人。积年的老嬷嬷两人,剩下的人来来去去的,从小到大不知道换了几茬。

  这俩孩子的父亲,是戍边的将领,不过不是主将。参将副将的,轮换着做,也不知道如今做到什么级别了。

  那边不来信,老家这边,余梁被送回来的时候也才六七岁,哪里知道跟那边来往。这么一来一去,余桐的脑子里竟是没有跟父亲那边来往的信息。

  那边也真当就没有这兄妹俩一般,反正老家有百十亩地,养活俩孩子是足足够了的。

  不过这余梁倒也没长歪了,跟着的他的老嬷嬷据说是生母的奶嬷嬷,正正经经的为了这孩子考虑。一边帮着照管那些田地,佃出去给什么人,租子收几成,等等等等,在余梁没长成之前,一直是这嬷嬷帮衬着。省吃俭用的下来,拿家里剩下不多的银子送余梁去私塾念书,好歹认识几个字。再后来,余梁十三岁上,嬷嬷过世了。但好歹,余梁也能立住事了。家事就是余梁一手操持的。

  而余桐相比起余梁来,家里就没什么条件给太多大小姐的生活了。跟着嬷嬷学女红。打五岁开始穿针引线,到现在十三岁,拿了八年的针线,近两年刚开始能做点绣活往外卖了。至于读书,倒是也读了。就是启蒙的那些课本,余梁学了回来教给妹妹的,真真的不做睁眼瞎就罢了。至于字迹,只能说勉强够看。家里压根就没有多余的钱多买一份笔墨纸砚。

  记忆里,关于父亲的那边的消息,也是从嬷嬷那里偶尔得来的。林雨桐将散碎的信息拼凑起来,如果嬷嬷的话里没带偏颇的评价的话。大致就是,余鉴这个人,不是个东西。本来就不待见原配,如今原配死了刚刚好,把嫡子嫡女送回老家,这对于他的提拔是有利的。

  这一点上,林雨桐比较认同。戍边的将领,一般家人是不能跟着的。没有父母妻儿在老家,朝廷犯不上相信你。所以,没有父母,妻子又死了,把嫡子嫡女送回来,是表忠心的一个做法。至于他本人嘛,不管是再娶的续弦还是再生下的子女,礼法上,是不及嫡子嫡女尊贵的。

  嬷嬷的话大致上应该不算是错。那边也应该是另外娶妻也另有子女了。

  对这边只当是在废物利用。

  余梁十三岁开始支应门户,学肯定就上不成了。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种没爹妈的孩子,自己跌跌撞撞的,也就大了。他常在外面走动,人又活泛,小小年纪,倒也把家勉强的支应起来了。

  家里除了田庄的收入,没别的。他呢,仗着年纪小,腿勤快,肯下苦功夫,开始给人家的生意牵线搭桥,做起了中人的生意,赚点润手费。

  得了银子,也不在老家添置田地铺子,反倒是托了相熟的客商,捎带的从南边带点南货,到这边哪怕是三五十两银子的利润,别人瞧不上,他瞧的上。这对于兄妹二人,可不是一笔小钱了。

  可这钱不能动,余梁跟妹妹是这么说的:“……咱们在老家,这么些年了没人管。但再过两年,觉得咱们有用处了,那边是铁定要管的。所以,得早做筹谋才是。”

  怎么个筹谋,余梁也没说,余桐又是个大门都没出过的姑娘,自然是也没问。一直是哥哥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本来这样慢慢积攒着,再有个一两年的,许是就按余梁说的,他把退路就准备好了。

  可就是这么不巧,当地今年是大旱,田地绝收。从开年到秋收,愣是一滴雨都没落下。余梁呢,家里的粮食不少,这个时候,他只留够家里用的,就找了粮店,高价把家里的粮食卖了,却也低价把家里的田亩庄子给卖了。得了银子,回来就拾掇着,悄悄的准备走人。

  结果这还没走了,一家只听过却从来没见过的老亲找来了。

  是余家祖父的一个表妹,一个老太太带着一个孙女来了,也是糟了灾了,找过来就是为了找个活路的。说是早些年,跟余家的老太太说好的,两家做亲。

  等真的拿出当年的书信和信物,这小孙女邵华,就成了余梁的妻子,余桐的嫂嫂。

  而那老太太,在把孙女安顿好以后,一口气倒腾不上来,去了。

  把老太太匆匆安葬了,三口人就搬家了。余梁常在外面跑,消息就比别人灵通。因着旱灾,饥荒,到处都是卖儿卖女的。如今尚且能熬一熬,可入了冬,就不好熬了。之前,市面上出现了大批的陈粮,好些还掺杂着一些杂草碎石。这种东西,别人不认识,余梁认识啊!之前也见过给赈灾粮里加东西,就是这样的。

  这样的粮食如今卖的是高价,没有钱,拿家里的地,拿老婆孩子换粮食,都行。

  这可就不正常了。

  余梁回来给余桐说这些,这姑娘囫囵个的听着,她并不是很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窍。但林雨桐却明白这意思。赈灾粮被人倒卖出来了,那拿什么赈灾。最开始许是大家还反应不过来,但随后,逼的人没办法的时候,那就肯定是要乱的。

  所以,余梁一点也不敢耽搁,说走就走。

  家里还有几个老仆,余梁本说要带走的。可这人家父母亲人都在这里,能去哪?

  只有一个伺候林雨桐的老嬷嬷,人家也走不了了。她闺女家就在左近,横不能骨肉分离。

  家里还剩下一些陈粮,留下老嬷嬷看宅子的话,那粮食是够她吃一年的。后院还有一亩的菜地,半亩的池塘,往年那里面的出产也得有十多两银子。她只要照看好了,那些东西比养活她是足够的。

  这出门,只有一个十六岁的男丁,带着一个十五岁的小媳妇,一个十三岁的妹妹,一架据说是母亲的陪嫁的旧马车。三个人身上都缝着一百两的银票,散碎银子每人身上几两,马车上有些干粮,能撑一段时间。

  没有护卫,三个人要是碰上流民,那才真是要了命了。所以,这个时候,赶的确实就是时间。

  心里大致有谱了,她就睁开眼睛,见邵华一脸忧色的看着马车外面,也跟着看过去。这个时候,外面的景物已经有些不清楚了。天晚了,却没有地方投宿。

  荒郊野外的,又是大冷的天,怎么办呢?

  外面是一声声的扬鞭声,听不到说话的声音,不用问林雨桐也知道,坐在外面的余梁这会子有多累。

  可这马只有一匹,这么走下去估计也是撑不到天亮的。

  她就试着问:“哥哥打算去哪里?”

  余梁好像有些惊讶妹妹会主动说话,“去哪里?去京城!天子脚下,总有一碗饭吃。”

  可如今走到哪了?

  林雨桐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如今离京城还有多远?”

  “离京城,且远着呢。”余梁的声音听上去不如之前清越,带着几分干涩,林雨桐甚至听见了他艰难的咽唾沫的声音:“咱们马上就出了辽阳,三县受灾,只候城、高县、辽阳三县最为严重,前面就是三县交界的地方,过了这个地方,前面就是沈州了,只要到了州府,情况就会好转。这马估计也该跑废了。到了州府,那里有镖局,咱们找镖局,跟着镖局进京。只要到了京城,咱们再想办法。”

  倒是有成算。

  林雨桐也不知道这什么县什么州的是哪里,不过听着还算是靠谱。

  只是,这前面三个受灾县的交界处,有那么好过吗?

  她这么问,外面余梁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所以,才说赶的是时间啊!就怕这边也反应过来,咱们一头扎进这里的流民堆了,可就说不好了……”

  果不其然,马车又行了大概一个时辰之后,林雨桐就听到‘吁’的一声,马车的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林雨桐抓住扶手,那边邵华赶紧挑起帘子往出看:“怎么了?”

  远远的,像是星光点点。

  其实不是,那是点起来的火堆。不用问,那里肯定聚集了不少人。

  这官道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夜里守在那里。肯定那就是流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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