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走了,谁也没告诉。但是白娘子还是知道了。说实话,林雨桐挺眼馋白娘子那掐指会算的能力的。
她是来送盘缠的:“知道二位贵人要远行,这是一点小意思。”
林雨桐收了,见除了银子还有十多瓶各种的美颜丹之类的东西,她笑了笑,知道白娘子这是给自己走礼用的东西。这白蛇啊,做事是越来越周全了。跟她要是打起交道,她体贴的程度,能叫人浑身都舒坦。想了想,她另外给了白娘子两瓶丹药:“天越来越热了,这些丹药你们留着。要是实在受不了,娘子带着小青可以进山斋戒……”
是怕她们受不了暑热的天气吧。
白娘子谢了林雨桐的好意:“多承您惦记着。”
家里没有要安顿的事情,找了个好日子,这就出发了。坐的是尤家的船,处处都安排的极为妥当。到了码头,陈家的管家已经在等着了。轿子就在边上挺着,上了轿直接去了府衙的后衙。
林二娘正在等着呢,“怎么这么些日子才来?”
“这才几日?”林雨桐见她身边跟着婆子,很是小心的样子,就笑道:“看来要恭喜二姐和二姐夫了。”
陈伦哈哈就笑:“娘娘庙果然是命不虚传,很是灵验。”
林二娘却说:“这是三妹带来的福气呢。”
在她看来,一个闺阁千金遭受了那么多磨难之后,依旧能把日子过成如今这样,这绝对是有大福气的人。
陈伦如今是不管老婆说什么都好的,他哈哈笑着,连声说是。
姐妹俩去后面说话,陈伦请了四爷去书房。
陈伦是个厚道人,他主要是提点四爷的:“……我的书信只怕已经到了。要是所猜不错,二舅兄只怕会亲自过来。这次去京城,对于金老弟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两人如今成了连襟,他为人坦荡,觉得四爷内敛稳重,喜这样的人品性子,话不免就多说了一些:“朝中的局势……趁着岳父还能说的上话,其实,早些谋个外放,比等三年之后殿试要好。如今皇上越发的不管事了……而朝中清流与梁相国之间,又多有冲突……梁相国此人为人……”陈伦摇摇头:“很有些睚眦必报……我怕等再过三年,哪怕是金榜题名,只怕是也难有作为。与其蹉跎光阴,倒是不如趁机谋一缺……”
四爷谢了对方的好意,他又得一消息,那就是朝中清流跟梁相国势若水火。
不管陈伦说的怎么客气,从那透漏出来的意思里,这都绝对不是简单的冲突。权利的争夺从来都不是温情脉脉的。
他也提醒陈伦:“听说梁相国的独子梁连来了杭州。同行的还有梁相国的两个外甥,陈兄可要小心了。千万不能叫这三人在陈兄的地盘上出事了。”
陈伦惊了一下:“还有这样的事?”
“错不了的。”尤家的消息相对还是比较灵通的:“还是叫人打听打听为好。”说着,他又给提醒了一句:“金山寺是梁家出资修建的。”
所以,那里一定能打听到消息。
陈伦马上打发人去了,回身才跟四爷说:“梁相国家这个儿子,在京都那也是头号的纨绔公子哥了。可惜,梁相国此人护短的很……”他叹了一声:“就怕没事给我找出事端来。”说着,似乎是想起一件事来,犹豫了半天,但到底没跟四爷说。
只是晚上回后衙之后才跟妻子商量:“我看啊,还是叫三妹和妹夫赶紧进京吧。不要在这里耽搁了。我记得,好似当初梁相国打发人给他的外甥向岳家求过亲,求的就是三妹。”
林二娘也想起这么一桩事来:“是了!是了!不过梁家的外甥是个贪花好色的,家里并未同意。而三妹如今也已经嫁人了。”
陈伦摇头:“嫁人了又如何?想要找事哪里不是事?何况……三妹在你们诸位姐妹里,算是颜色最盛的。连宫里的娘娘,比之三妹也多有不及。之前见三妹,年纪还尚幼。你如今且看,不说颜色,就只这气度,是不是比之宫中的娘娘也不遑多让。”
何止是不遑多让。
这么一想,她也忧心了起来:“那……要不然,咱们打发人,护送三妹和妹夫先行进京。”
陈伦想了想:“好端端的,还以为咱们如何了呢?要不然,该如实相告的还是如实相告吧。有个防备也是好的。”
林雨桐这才知道,早些年,原身还有过这么一桩烂桃花。
“这苏城自幼丧父,因其母为梁相国的妹妹,夫家不敢强迫其守节,于是,便嫁了。嫁了不算,又舍不得儿子。于是,将儿子放在娘家交给哥哥嫂子代为抚养。早年,梁相国膝下空虚,这外甥只当儿子在养的。此子父不在母不管,舅舅舅母一味的宠溺。后来大了,苏家的家财他倒是得了大半,搬出梁家之后,越发没了管束,整日在烟花之地流连,这样的人物,哪里是良配,因此,当时便拒绝了……此人倒是不难对付。只是他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乃是他的母亲二嫁之后生的,叫赵官……”
“姓赵?”四爷不由的问了一声。
陈伦点头:“没错。当日梁相国的妹妹二嫁之身,依旧嫁给了皇家宗室。赵官这这一支虽远,但确实是皇家之人。虽然本人不争气,身上也没有爵位,但是仗着他自身的身份和他舅舅的权势,一般人还真拿他没办法……”
得!
法海还没解决呢,弄两个这样的冤家来。
林雨桐干脆的很:“那就走,明儿一早,就走。”
可说鬼遇鬼的事多了,才说顺利的上了船,顺着运河一路就上了京城。
离了杭州,暂时总归没事了吧。心才放下,可这走了不到十里的水路,就走不成了。江面被封锁了。不是府衙衙门的人,人家动了驻兵。
还以为是缉拿要犯呢,结果不是,尤家的管事出去打听了才知道,说是一个贵人的新纳的姬妾逃了,正在找呢。要挨个的船搜查。
能被称为贵人的人,还没出杭州地界的地方,能有谁呢?
想来除了那三位也没别的人了。
林雨桐正想着不行就化个妆,先避一避再说。结果猛地,闻到一股子浓烈的杏花香味。心里正说一声不好,就听到外面喧闹了起来:“在这里……在这艘船上……”
然后船就晃悠起来了,有大批的人马奔着这艘船而来。
看来这是避无可避了。
这次竟是被杏花给害了。
四爷眼里的冷意一闪而过,两人没来得及说一句话,门帘就被掀起来了。船上的人都被人家用刀架在脖子上了。
陈伦家的管家喊着:“这是陈知府家的家眷,要进京的……”
“我才不管是谁家的家眷。”外面进来一个穿的花花绿绿手里摇着折扇的男人,“我就是找我的爱姬……”
林雨桐借着这个空档,已经用丝巾将脸蒙了起来。杏花要坑她,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就怕那坑货直接变成了她的样子。只要这家伙看到自己的脸,那自己就是十张嘴也说不清楚自己是谁了。
看来还是太仁慈了,总想着草木修炼不易,她一直对这些异类都抱着最大的善意。没想到这些东西学好不容易,可是学坏却太容易了。
她只是执着的想要达到她的目的,至于用了什么手段,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她才不管呢。怨怪她?她比谁都无辜。因为不是人,所以想不到那么周全。漫天的神佛好似也比较容易原谅强者吧。
花花绿绿这位进来,没有看到他的爱姬,就把扇子指向林雨桐:“把纱巾取下来,别叫本公子动手。本公子要瞧瞧,你是不是……”
“不是!”四爷说着话,脸上还带着诚恳的笑:“敢问这位公子可是找一位满身杏花香气,身上佩戴者杏花的姑娘?”
“你见过她?”这位马上看向四爷:“告诉我,我的爱姬去了哪里了?刚才有人看见她出现在这艘船上。”
“她是在船上,只是她是来求救的,只说是有人借着她家公子不在,要欺辱她,所以,她才逃出来了,只说他家公子处置了那人,她就回去。”四爷指了指船舱的窗户:“从这里跳下去了。她说要是她家公子找她,千万替她给她家公子传个话。为此,她还送了我们夫妻谢礼。”说着,他就看林雨桐:“把那位杏姑娘留下的谢礼给这位公子看。”
林雨桐便把杏花当年留给四爷的杏花蜜拿出来递过去。
这玩意四爷没喝,林雨桐将其小心的装了瓷瓶收了起来,却没想到如今有个用处。
一闻见这个味道,这家伙再不怀疑,只怒火中烧:“谁敢欺辱我的美人,哼!叫本公子知道了,看不活剥了他的皮。”说着,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拔开瓶塞,抿了一口。
林雨桐就发现,一口杏花蜜喝下去,他的眼睛瞬间变的通红,连眼珠子都染成了红色。然后整个人变的迷醉了起来,直直的朝外走去:“我的美人……我的美人……”
他这一走,跟着的人呼啦啦的都走了。
陈家的管家又有陈知府的帖子,别的船没有放行,这艘船却直接给放行了。
过了关卡,四爷却也不着急走了。
晚上停靠在小码头,在码头上的一处小客栈入住之后。四爷问桐桐要当时叫桐桐收起来的一枝杏花。
当时在原主的房间留下两样东西,一样是一碗杏花蜜,一样就是一枝盛开的杏花。
杏花拿出来之后,四爷将这支杏花拴上石块,然后放在水盆里,叫它飘不起来。然后才从桐桐要县太爷还回来的那颗珠子:“给我。”
将珠子倒入水中之后,顿时,水就沸腾了起来。咕嘟嘟的不停的翻腾,但却不见冒热气。然后水里就有了女子的呻吟声,一声煎熬似一声。
林雨桐唬了一跳:这个杏花可真是又傻又毒。
毒的是不择手段,都要达成她的目的。傻的是,竟然敢把本体就这么交到别人手里。就是不知道四爷是什么时候猜出来那一支杏花就是本体的。
水盆里传来呼救声,但是四爷至始至终都不为所动。那珠子有多邪恶林雨桐和四爷是见识过的,那家伙吞噬的其实是生魂之力。那种一点一点的挣扎,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慢慢消失,然后彻底淹死在水里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杏花的感觉只怕就是什么样的。
而另一边那个还在游荡着找杏花的花花公子,猛的像是被什么牵引一般,突然走到船边,嘴里喊着我的美人,就朝水里扎进去。
边上的人都慌了,一个个的跳下去,赶紧把人往上救。
梁连皱眉:“表哥这是怎么了?怎么看像是魔怔了。”
那边的赵官气道:“也是下面这些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
那边人救上来了,倒是没事,只是稍微一放手,他就往水里扑腾。没办法,只能把人绑住,彻底的拴在船上。
梁连吩咐道:“走!金山寺!表哥这像是中了邪了,找法海……”
四爷全然是不知道人家连夜已经走了。他还琢磨着,怎么把那家伙给顺手收拾了呢。
结果早上起来,江面解除封锁了,四爷和林雨桐才知道那边已经离开了。又打听了那位发疯的全过程来,心里就有数了。
杏花蜜其实就是控制人心智的东西。
这杏花对原主确实是有些情义的,不惜将本体留给原主。可是四爷突然来了,换了芯子之后,这杏花只怕就察觉了。她这才留下杏花蜜来,为的是恨,而不是爱。
之前还以为杏花是爱而不得,如今看来,不是!她是奔着为原主报仇的。
她的目标从头至尾都非常明确,就是弄死自己和四爷。
之前那一番做作,都是在做戏。
谁说妖物不狡诈,她们狡诈起来,人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可哪怕她有这样那样的不得已,林雨桐都不打算放她了。将那盆水连同水鬼内丹和杏花的本体,都密封在一个大罐子里,封口用封印封了。林雨桐单独给收了,只要她还活着,她就别想轻易能出来。
事情暂时只能这样了,两人启程继续北上。不过四爷的小本本上,肯定又给梁相国记了一笔。
四爷和林雨桐这一路暂且不提,只说那边梁连和赵官带着苏城上了金山寺。
“法海,你给看看,我表哥这是怎么了?”梁连着急的对着法海喊着,那边赵官拉了拉梁连的衣服,梁连才一副口误的样子:“失礼了,大师!”他的语气缓和下来:“法海大师,麻烦你帮我表哥看看,他这是怎么了?一路见水就往水里扑……都不给给喝水和汤,连洁面都不敢见水盆……”
“阿弥陀佛。”不等梁连说完,法海的一声佛号就打断了他:“这位公子……身上沾染了妖气,阴气……他是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梁连跟赵官对视一眼:“妖气?阴气?”
两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可一直跟苏城在一起的:“怎么可能呢?”梁连将脖子上挂的荷包拿出来:“这是大师送给我们的护身符,百邪不侵的。”说着,他就露出几分狐疑之色:“难道大师是诳我们的?”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法海手里的金钵倾斜,朝放在担架上的苏城照去。苏城的身上马上若隐若现一支杏花。可这支杏花被状若头发似的细丝缠着,还有水光在其上浮动。
这景象把梁连和赵官二人唬了一跳:“这是……”
法海又俯身从苏城的脖子上摘下荷包,取出里面的护身符。屋里的人都能从这护身符上闻见浓烈的脂粉香气。
很明显,这护身符是被勾栏院的污糟之气所污了。
这当然不能再说怪法海的话。
不过赵官就又提了:“记得当年大师为我们三人算了一命。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您说我跟大哥会平安到老,反倒是梁家表弟他……今年会有一灾……”他指向苏城,“我大哥如今这样,算是平安吗?”
是说法海算的不准,这么大的劫难竟然都没算出来。
法海的眉头皱起来:“这也正是贫僧不解之处。”说着,他将手里的金钵放在案几上,手轻轻的在金钵上端拂过,几个人都朝金钵里看去。却只见金钵里迷蒙一片,再要看,先是黑漆漆不见底仿若是深渊,后是一道极为刺目的光线伴着呼啸而来的龙吟之声奔涌而至。
梁连和赵官被气势逼的倒退一步,法海勉强站稳,不由的念叨了一句:“是他们!”
“谁?”梁连站稳之后就急忙问了一句。
可这种气势,法海生平仅见。自己都弄不明白的事,他怎么会跟几个废物说?
于是摇了摇头,只道:“贫僧是说,金钵本是师兄所有,很多东西贫僧还弄不明白。不管这变数来自哪里,这都得等师兄出关才能解答。”
梁连能信这话吗?
公子哥见的形形色色的人多了。
本就觉得金山寺是自家的寺庙,寺里的和尚是家养的和尚,要不是法海确实有两分道行,也有几分名声,他连面子上的那点尊重都不会给的。如今呢,果然是不值得尊敬。刚才还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可实际上呢,瞎话转眼就来。
可如今,他且管不了这个。只问:“我表哥这……可有办法?”
“需得找到这两个妖物的本体。”法海摇摇头:“现如今,贫僧只能暂压住这股子邪气。”
那也只能如此了。
邪气被暂时压住了,苏城也暂时清醒了。问他可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他竟是全然不记得了。
受不了金山寺的清苦,三个人带着人还是到了钱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