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的所长啊,这是怎么说的?
援朝在一边道:“他们冲击了公检法,要抢班夺权,起了冲突……还死了三个……”
所以,能活命,都算是侥幸。
辛甜是心有余悸,跟林雨桐和四爷商量:“你大哥这情况,不好在城里呆了。”
不好在城里呆,那就回老家。
要是一般的警察就算了,偏他还是个所长,他就是所谓的当权派。
如今这是是非非不好说,说是老革命吧,可要是老革命不转变立场,就就跟现行F革命也没差别。
最后怎么办呢?
把大原送到了农场,把原来农场的牲口棚子,隔出来重新收拾了一遍,弄了两小间一大间出来,里面盘着火炕,砌了壁炉,又都是青砖到底的房子,大原觉得挺好。
里面又是苏瑾管着后勤,各种方面都能照顾的到。
而辛甜也在农场里当个卫生员,平时呢,大原是不出劳改农场的。这好歹,对外有个交代,就算是再有揪着不放,这算是有个说头。其实这年月,在里面不断的劳动和接受学习的,才算是安全了。就怕这种揪着不放,不停的文斗武斗的,有时候不光是肉体上的折磨,关键是精神上,人也受不了啊!
大原有些颓然,有些想不通,但还是叮嘱林雨桐:“这事千万别跟奶和娘说。”
知道!都知道!
大原才叹气:“也不知道你二哥怎么样了?”
二哥比你机灵,他是肯吃亏的性子么?
林雨桐从来不会为大垚担心,事实上就是大原这种死心眼,才最容易吃亏。他们冲击公检法,那就是有目的有策划的,完了你还坚持非抵抗不可。抵抗就抵抗吧,还不用极端暴力的武器,这不是……你手软,别人不手软。
想不通没关系,这里面之前关的都是想不通的人,这关着关着,不就想通了。
大家一块劳动,一块吃吃喝喝的。别的地方水都把庄稼淹了,可农场没有。这地方当年水利工程做的好是一方面,关键是这里住着的,啥专家没有啊!
跟这样的人处着,没啥坏处。
林雨桐和四爷能冷静的看待这一切,可几个孩子是不能淡定。
不管是端阳还是朝阳,都从里面感受到了无奈。
无奈又彷徨了一段时间之后,哥俩像是想通了,不管啥世道,第一条,都是得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怎么才算是把日子过好呢?就是得养家糊口,得叫家里人跟着吃香的喝辣的,不为生计发愁。
于是哥俩再加上许强和铁蛋这些人,想办法踅摸钱去了。
怎么踅摸呢?
以前中原重工的农机厂,其实还生产过农具,像是铁锨和锄头这些,都有生产,但是只生产过很短的一段时间,上面就取消了。
不是因为这边生产的农具不好,相反,是太好了,大家都不愿意要原来农具厂生产出来的东西了。为了平衡,那干脆生产的好的这边先不要生产了嘛。
市场上没有好的,这不好的自然就能凑活了。
端阳这几个,就瞄准了这个市场。你们的农具我们可以给你们代加工,这其实就是多了一道淬火的工艺,这一道手续只要用点心的的,都能跟老师傅学到。
帮着处理农具,但他们不要钱,拿东西就行。
不拘是粮食杂粮芝麻花生还是粗布麻线,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钱。而且对外的说法叫做青年学农小队。他们帮助生产队修补农具,不要钱的嘛。至于人家硬要给点东西,这属于人情往来,不属于买卖的性质。谁能说什么?
当然了,要是遇到那种条件非常苦的,真拿不出东西的,也没关系。咱们也不是现在就得要。等到秋收后给咱们也行。真要给不了,也不硬要。可用过人家加工过的东西,他们觉得好用了,秋里肯定会给的。要不然可就是一锤子买卖,再没第二次。
他们又是都是一个生产队一个生产队的跑,差不多每次回来都是大包小包的,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几个人分的时候,朝阳就比较有心了。别人家多分粮食,他和端阳呢,就要些稀罕的果子,自家种的苹果梨枣子核桃,还有自家做的杏脯,“我嫂子要给我生侄儿呢,这些带回去给我嫂子吃。”
把铁蛋都感动的不行,回去还跟家里人说:“金叔林婶子一家,对端阳那真是好的没话说。”就说朝阳咋给他嫂子搜寻吃的呢。
把苗大嫂气的:“你还知道那叫有心啊!你就不想着你儿子你媳妇。”这个傻小子。说着,就拍了过去。
甘草赶紧挡了:“娘,看你!打他干啥嘛!咱家没人家那条件,踏踏实实的就挺好。我也不贪嘴,孩子也不惯那贪嘴的毛病。咱啥样人过啥日子呗。”
话是好话,可苗大嫂还是不乐意听:“我孙子也是金贵人。”
于是,越是那些不顶饿的东西,反倒是越受欢迎起来。
宋璐说朝阳:“我不害口,什么东西都吃。别刻意为了的,你们跟着折腾。”
朝阳不折腾了,丹阳折腾呢。
秋庄稼收起来之后,丹阳给学校打了报告,说了自己的学农经历,并表示愿意实践下去。并且大胆的提出了,想要尝试着种植大棚蔬菜和果木。
学校想把丹阳塑造成实践M主席最高指示精神的榜样,这是知识青年和工农结合的典范啊!
于是,所需要的废料地膜这些东西,都是学校帮忙从农资委申请下来的。
大队一听,这可了不得了,这可是有领导支持的了。
别管丹阳年纪大小,都开始喊丹阳做林技术员。
林技术员要找人找车把农资拉回来,这个容易,大队的手扶拖拉机派出去给你用。小小的试验站一下子就变的重要起来了。好些知青都想过去帮忙,丹阳没拒绝,论起做实验,记录数据,这些知青要比村里这些姑娘要用多少。他们至少是那种你说一遍大概的意思,他们就能理解并且执行的人。而村里的姑娘,干农活是把好手,但说到观察记录做报告,实在不行。
慢慢的,她有点明白爸爸之前说的用人之道是什么意思。用人嘛,便是用人的可用之处。很不必吹毛求疵。
越是用到的时候,越是觉得父母在家里当做闲聊时候说的话,能当大用。于是,越发的爱回来说工作的事。
“……蔬菜的事,我倒是不怎么担心。在咱们院子里是试过的,今年不过是范围更大一下,要照管的需要更精心一些而已。”她说着,就拿起桌上的苹果,“原理上大棚的果木应该是可以的……”
四爷摆手:“你不用把目标放那么远,你如今常见的品种,比如你手里的苹果,它本身能储存的时间就比较长,你就是让它提前成熟了,意义也不大。”他指了指摆在桌上的小金桔:“这是一个朋友送的,小金桔做摆件还不稀奇,如果你能将其他的果木,也做成盆景,要是能放在桌面上的话,那就更稀奇了。”
以现在的条件,培植其他的作物可能性不大。关键是她这么点年龄,压根就没有那个资源。怎么办呢?先把自己的位子提上去了,那么想做什么就都容易了。
只要她能做出来,他这个当爸的就能给送到D中央去。
丹阳眼里闪过一丝什么:“也不是不行,不过得选合适的苗木。”
那就是她的事了,四爷这个当爸的再不管了。还说林雨桐,“不许帮着孩子作弊。”
她手里握着大杀器,只要苗子没死透,就都能育活,且还能活的很滋润。
这个方向给出来之后,丹阳就真的忙了。如果各个生产大队都要求有一个自己的果园子,三林屯的山上沟里也都种着呢。更有农场,树的年龄更大。
丹阳就瞄准了这些已经成年挂果的,每天在果园子里蹿,选择合适的植株。
至于大棚里的果子,她选了草莓和小西红柿。如今是没有什么所谓的圣女果的,但是每一片西红柿地里都会有几株那种小西红柿,农家的孩子把这种小的很甜的西红柿叫‘羊奶西红柿’,是说那个形状,想母羊身上的某种器官而得名。林雨桐都没想到丹阳竟然搜集到这玩意的种子,也算是长心眼了。然后如今把这东西跟草莓一样种到大棚里,算是水果的一种。
所以的活儿,都是她派下去,大队的姑娘们干。
她也会动员人,说了:要赶在春节前叫草莓小西红柿还有各种鲜菜成熟,要给M主席的年夜饭桌上添一道菜。
有了这个口号,好家伙,一个个的都不回家了,就在门房住着。要时刻看着,谁都不让碰。
天慢慢的冷了,林雨桐也不能清闲了。
这天晚上正睡着呢,外面开始敲锣打鼓的,干嘛呢?大家如今也都已经习惯了,这是传达M的重要指示呢。一层一层传下来,也就一两个小时而已。好些人都起来,跟着学习重要的指示。不过乱糟糟的,也没人查,林雨桐和四爷翻了身,又继续睡。
睡醒了,就不能闲着了。这不是批私斗修嘛,要以‘批私斗修’为纲,要叫学习班遍地开花,所以,林雨桐和四爷都得在学习班里学习了。
先是计寒梅和齐思贤,去省里的学习班学习。学习回来之后,又在厂里办学习班。职工也一样,一期二期的学员,大家轮换着来嘛。
这学习班里,都是成年人嘛。男男女女的一块上课,一整天的都在一起。同学之间,最容易滋生出一些男女之情的。这跟年代没有关系。
没上几天课,就传出些风言风语,谁跟谁走的近了,谁跟谁有那个意思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瞎说的。
林雨桐跟四爷坐同桌,人家还笑话林雨桐:“咋把男人看的那么紧啊!”
都是厂里的老熟人了。
林雨桐也跟他们扯:“主要是我男人好……”
大家一起说说笑笑的,就有人说:“那个年丽华,跟那个宣传队的带队冯队长,我看有点意思……”
这种事是不能瞎说的。
听了这话才两天的时间,计寒梅就接到了举报信,举报信上说:年丽华跟冯队长存在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这事计寒梅当然得跟林雨桐商量了:“你找她谈谈,如果这事属实……好歹要顾着齐思贤的脸面。”
意思是先给离婚了,再说其他。
林雨桐接到信扫了一眼,就耻笑:“这根本就是齐思贤的笔迹,不信你回去对照对照。”
年丽华是不是跟别人有什么她不知道,但是齐思贤写这封举报信,肯定是别有用心。
计寒梅叫恼了,她肯定是更愿意相信年丽华的,觉得这是齐思贤急着想离婚想出来的主意。于是气冲冲的找年丽华去了,把信给年丽华看了。
年丽华的风向当即就变了:“我不离婚了。坚决不离婚了!如果她坚持跟我离婚,要跟那什么云朵在一起,这事我就得请组织上给我一个公道。”
有一方不愿意离婚,那另一方你想离婚,那是做梦。只要年丽华政治立场没问题,不犯什么错误,他齐思贤想离也离不了。
省里这不是要举行样板戏比赛嘛。这任何一种比赛,都是政治任务。
比如这红灯记吧,就是中原重工要参赛的曲目。年丽华负责这事,那哪怕是专业出身的云朵,想要参加这曲目,也不可能。
年丽华来找林雨桐,叫林雨桐去演李铁梅的奶奶。林雨桐哪里愿意去?多方推脱,“我家儿媳妇肚子都那么大了……”
“你这样……怎么是这样的觉悟呢?这是政治任务!”
好吧!政治任务比天大。
愿意不愿意的吧,都得去。
如今人不会看扮相好看不好看,主要是看是不是反面角色。正面角色有人抢,反面角色没人愿意要。
李奶奶是个正面的角色啊,可林雨桐扮上之后却觉得,真不怎么像。
要的就是不像,不像了不就不用自己了吗?
林雨桐腰板直,这个行,光辉的形象就该直。可这脸上,也太光滑了,跟铁梅的扮演者年丽华比起来,脸上的褶子这也太少了吧。
围观的人就起哄:“林主任扮个铁梅试试。”
然后大辫子一绑,红头绳一缠,红色的偏襟袄子一穿,活脱脱一个十七岁的李铁梅。众人轰然叫好。
林雨桐再把鞭子一甩,那个舞台上的架势一拿,哎呦!明明就是一角儿啊!
这越是好,林雨桐越是知道,自己快要解脱了。年丽华要是用自己才见了鬼了。果然没两天,人家年丽华就说,有些群众有意见,说是林雨桐是当权派,出演正面角色不合适。
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把骄阳气的不行,骄阳因为是当权派子女,于是,小铁梅的角色也没她的份。不过这孩子比较想的开,轮不到就轮不到吧。人家转战其他了。
比如绘画。
骄阳在家给学校画宣传画,画里面的男人大多数都是工人的形象,四方脸棱角分明,剑眉星目,看起来很高很壮,露出来的手臂握成的拳头都显示着这人极其有力量。而画里的女人,别管是辫子还是齐耳短发,都是圆脸盘。每个孩子的小脸都画的很丰腴,这就是这个年代向往的美。
林雨桐看着孩子的画,突然觉得很好。男人就是男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阳刚正气和力量,女人就是女人,既不娇弱,也不中性,美属于她们自己,不需要取悦任何人的美,那就是一个区别与男人,但又能独自毅力与天地间的女人。
“好!”林雨桐这么夸。
四爷也点头:“是真好!”
身上有艺术细胞的孩子,还真没有几个。
于是,晚上的时候,四爷特别有耐心的教孩子国画。
一个人一个悟性,丹阳就少了那么点意思,看了半天领悟不到要义,但是骄阳看看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林雨桐晚上给做了烙了葱油饼,炖了排骨炖萝卜。端了饭正要吃呢,大门被拍响了。
朝阳都洗了手准备上桌了,这时候只得任命的起来:“是我哥来了吗?”
不是!
门打开,看到一群人,拿着手电筒。朝阳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要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