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安置在当地的林场,只要兢兢业业的干,日子差不了的。
那边也是知道是他们亲妈的关系给安置的,倒是给计寒梅来信了。
“是不是你们?”计寒梅拿着信,眼圈红红的过来了。问林雨桐。
林雨桐佯装不知道,就是不认:“你那么多战友,谁知道是不是他们看不过去帮的忙……”
但计寒梅心知肚明,肯定是这两口子听到什么信儿了,背后帮着安置了。
她非常艰难的说了一句‘谢谢’,回去之后,写了一封检讨书,跟她的遗嘱放在一起。这份检讨书,活着的时候是没脸拿出来的,只等死了之后吧。
对组织不应该隐瞒,应该有个交代才好。
天冷了,冬天来了。农村的集市越发的热闹了。
今年的年景不错,集市上先是鸡蛋、老母鸡这些东西,偷摸的吧,但都还能买到。
林雨桐一到年前就得大采购,关键是得给林家拿。尤其是大原和大垚,他们各家的供应不算少吧,但是想自由买到东西,在城里可不太容易。采购的对象主要还是吃的。不拘是什么吃的,只要能买到的,都采买回来。然后四爷往省城去开会的时候,车后面永远都是满的。
今儿是四爷的车刚走,端阳急匆匆的就回来:“我爸呢?走了吗?”
“走了。”林雨桐就问,“怎么了?有事?”
“不是!”端阳去推自行车,“我师傅叫我买点东西去,还以为能搭上顺风车呢。”
没赶上,那就骑自行车去呗。
傻小子不怕冷,还是林雨桐硬给塞了棉手套,这才戴上,骑着自行车奔了。
看那速度,怕是要骑着自行车赶他爸的汽车。
事实上,还是赶不上的。
气喘吁吁的进了城,去新华书店买了书,想了想又去掏了赢来的票票买了二两鹅肝,带着去少年宫了。今儿骄阳在这里排练,他给馋丫头送去。
这都半月没回家了,心里不免有些惦记。
自行车锁好,搓了一把脸进去。没有观众的演出大厅,空荡荡的。好在还算是暖和,他四下看看,有暖气了,还算不错。
把手套摘了,就那么挂在胸前。
台上的女老师在演奏钢琴,骄阳应和着钢琴曲,在朗诵诗。
看来,这是个配乐诗朗诵的节目。
馋丫头还挺能干,又客串节目了。
等告一段落了,端阳就把鹅肝打开,往舞台的方向走动。
骄阳听到脚步声没扭脸,但是等了一会子鹅肝的味道传来,她的鼻子使劲的耸了起来,马上扭脸,一看是大哥,立时眉飞色舞起来。
配乐的老师还在说:“……第二段的时候,情绪要再激昂一点……”结果就看见骄阳眉头一挑嘴角一勾,满脸的怪表情,她就严肃着脸说:“骄阳,说你呢!认真点听。”
骄阳朝边上指了指:“我大哥来了,老师!我跟我大哥说几句话……”
这老师皱眉扭脸,然后端阳也同事堆起笑打算应付人家老师。
可是这一照面,两人都愣住了。
这老师的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端阳,上下的打量。
端阳先是惊愕,继而慢慢的收了脸上所有的表情。就跟一个陌生人似的,问了一声老师好,然后指了指骄阳:“我是骄阳的大哥,端阳。老师辛苦了!我来跟我妹妹说几句话,送点东西。不耽搁时间,一会子就走。”
这老师却只愣愣的不说话,盯着端阳一动不动。
骄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在端阳的表情快要绷不住的时候,她从台上跑下来,拉着端阳的手,“老师,我去去就来。”说完,拉着她大哥就走,还不时的回头,一脸警惕的看着愣在台上的党老师。
到了外面,她舒了一口气。
端阳就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给她裹上,把鹅肝递过去:“赶紧吃吧……吃完继续练去。”
骄阳一边把鹅肝往嘴里塞,一边问:“大哥,你是不是得罪过我们党老师?”
“党老师?”端阳疑惑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谁。
边上的骄阳以为他不知道,就说:“就是刚才的老师,党春华党老师,她弹钢琴弹得可好了。”
这话叫他瞬间想起,在那个大宅子里,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坐在钢琴前,手指飞舞的敲在琴键上。那种流淌着的音符,早些年常在梦里能听到。这些年,却早已经忘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人扒拉算盘的声音,在厨房切菜的声音,吆喝他们起床吃饭睡觉的声音。
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然后一脸无辜的摇头,“我不记得了……大概不小心得罪过也不一定。要是她给你穿小鞋,咱就回家。”
骄阳嗯嗯嗯的点头:“我知道。”
二两的鹅肝对骄阳来说就是几口的事,吃的再怎么仔细,终是吃完了。
珍惜的又把手指舔了舔,把端阳看的气的:“你这是得有多馋。行了,回头大哥给你弄票,你带身上,想吃自己去买。”
骄阳点头如捣蒜,把大衣给端阳:“大哥,你别进去了,我自己进去吧。”
党老师看大哥的眼神,叫她觉得心里慌慌的。
她跟丹阳和朝阳还不一样。端阳是丹阳捡回来的,丹阳知道大哥不是亲的。朝阳也有记忆了,也知道大哥不是亲的。
但是骄阳不知道。
朝阳来家里的时候,骄阳还不会走路呢。在她有记忆以来,家里就是两个哥哥一个姐姐。谁也没告诉过她这大哥不是亲的。如今看这老师看大哥的眼神不对,她没缘由的,就慌了起来。反正就是不想叫两人碰面。
端阳正好也不想进去了,他催骄阳:“去吧!等你进去,大哥就走。”
骄阳是端阳看着长大的,牵着她学走路,爸妈不在的时候哄她睡觉。这就是亲妹妹!
妹妹的这种不安,却叫他安心起来了。
他不是林破军,他是林端阳。
那个女人也不是钟莺莺,她是党春华。
他是骄阳的大哥,她是骄阳的老师。
仅此而已!
他看着妹妹进去,然后去找自己的自行车,开锁,推出来,抬腿骑上去,脚一蹬就能走了。
就听后面的一个声音说:“等等!”
端阳的脊背僵硬了一瞬,然后缓缓的回头,脸上已经是非常客套的笑了:“党老师,还有事吗?”
一句党老师,叫党春华愣在了当场,她的嘴角动了动,说:“……没有什么事。就是听说林骄阳是林军长的外孙女……”
“哦!”林端阳点头:“我姥爷不喜欢我们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行事。这丫头是仗势欺人了吗?回头我好好教训她……”
不是!
不是这样的!
我是想问,你怎么就跟林军长有了这样的关系的?
不管怎么否认,自己的儿子,自己是认识的。
今儿绝对不会认错。
范云清曾经是林军长的妻子,林骄阳的父母又曾经跟范云清是同事。那么范云清发现破军并且从长相上猜错跟自己的关系,这就说的通了。
“你……”她正想说什么呢?突然,门口响起喇叭声。
一辆吉普停在门口,车窗开着呢,一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探出头来朝这边看,视线在端阳的背影上一扫而过,就看向党春华:“春华,跟谁说话呢?还没排练完吗?我是先回家然后叫司机来接你,还是等你一会儿……”
党春华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我这就来。就是碰见个学生的家长,说两句话。来了来了……”然后没敢在看端阳一眼,跑着过去生了吉普车。
端阳没有抬头,直到车走远了,他才将头昂起来,看着远去的吉普车发呆。好一会子,才脚下一蹬,车子划远了。
而大厅的棉门帘夹缝里,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缩了回来。骄阳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大哥他肯定是惹麻烦了。回去得跟爸妈说说。
端阳没有在城里逗留,原本还想着去找爸爸,把自行车绑在车顶上,他跟着坐车回厂里。但现在,还是算了。
他想整理整理心情。
曾经四处流浪,翻遍了整座城市要找到的人,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了眼前,什么感觉呢?
欣喜吗?
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是害怕的。
害怕这个亲生母亲的出现,打搅了他现在的生活。
在她出现以前,他几乎都已经忘了,他并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
那一刻,他心里还升了一股子羞愧,尤其是当问到林军长的时候,他想大声说:“我不是那是因为林军长……我是因为我爸我妈我弟弟我妹妹……我不知道没了他们我该怎么办……”
可当他发现,她不敢认他,她也有更重要的人的时候,他心里又觉得别扭了。
那种委屈,那种不知道叫人怎么发泄的憋屈,怎么也驱散不了。
车骑在路上,走的并不快。小心的避着冰坨子,转过弯道,前面就是火车道。
每次过火车道,都得小心,得看着有没有火车过。等确保没有火车的时候,抓紧时间过去。
这种公路铁路交错的方式,是非常不安全的。
这次比较倒霉,远远的就听见火车的声音了。
大家都等着,车道那边的人,这边的人,拉架子车的,赶着骡子的,骑着自行车的,背着筐子步行的。车道两边的路上,挤了一片。
等火车慢悠悠的过去了,这一片就拥挤了。
端阳也不着急,等着大家都过去了,他才推着车子慢慢的走。
结果刚过了火车道,就看到一个筐子。
什么东西?
他推着车子赶紧跑过去,一把抓住了筐子,可筐子的另一边也被人抓住了。
他这一抬头,跟一双大眼睛给对视上了。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各自低头看筐子,谁也没撒手。
筐子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用崭新的床单轻轻的给盖着。
啥宝贝啊?
端阳不撒手:“是我的!”
那姑娘也不撒手:“是我先看见的。”
端阳‘嘿’了一声:“那……什么……见着有份,你一半我一半……”
“你这人怎么这样?”这姑娘就说,“得先看是啥东西吧,要紧的东西得交给公家的……”
端阳心说:你倒是怪机灵的,听起来觉悟是高,可这要紧的东西到底该咋定义呢。这是拿充公这一条吓唬自己呢?要是敢不分给她,她就举报去。
行!心眼挺多的一姑娘。
他就说:“那先看看,筐子里是啥东西吧,说不定人家马上就找来了。”
两人一人一头把床单掀起来,紧跟着的就听到一声“哇”的一声哭。
筐子里是个抱着襁褓的婴儿,被单一拿开,冷风一吹,孩子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两人给唬了一跳。
这姑娘赶紧把孩子抱出来,把襁褓的一角给拉起来给孩子遮挡凉风:“这谁家这么大意,把孩子忘在这里,再给丢了……”
“你傻啊!”你家带这么大的孩子出门是放在框里的吗?端阳皱眉,“丢了可不是你说的丢了……这孩子是被遗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