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第一天上学去,就说学校挺好的。
怎么一个好呢?
明显跟一一五那边不能比嘛。
人家孩子说了,整个初中才九个人。如今初中是两年的学制,也就是两个年级。两个年级九个人,这属于小班授课了。老师只教这几个孩子,难怪孩子说好。
可这也说明,还是有很多的职工家属,是没有跟着过来的。
这也是一个问题了。
等正月出去之后,第一批从其他单位调来的,或是借调来的技工、专家、大学生,都陆陆续续的前来报道了。
虽然跟当初的报名人数相差巨大,但是也在四爷和林雨桐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了。
尤其是一些‘右’PAI,这些人是真正的宝贝。
四爷把这些人都组织起来,关起门来开会。主要是出于保护他们的目的,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把这些人放在大集体中去。
他在厂里,设置了一个子单位,叫职工政治学院。
对外呢?
这些人就是在政治学院学习加劳动的。
四爷在这所学校里放了实验室,所谓的学习就是搞研究,所谓的劳动就是做实验。他又给这所职工政治学院请来了一位镇山太岁:一个缺了一条胳膊一只眼睛的战斗英雄。在抗日战争中,解放战争中,立下过卓越军功的人。是国家的一等功臣。四爷是跟着林百川认识这么一个人的,人家年纪也不大,跟林百川是战友。因为伤残,退伍了。国家给了补贴和照顾,但是人家不愿意要,跑去当护林员了。林百川带着后辈专门去看过他,叫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婿都跪下,说你们耿叔无儿无女,将来他百年之后,你们得处理后事。两人是生死之交。
为了安排这些别人不敢要,但在四爷看来是一群宝贝的人,四爷过年的时候专门去看了耿叔,请他出山,保驾护航。这个职工政治学院,书记他是的,校长也是他的,就他说了算。
这么一说,大家都明白了。都是明白人嘛!哪里不知道这么安排才是真对他们好的安排?
没说的,就这么办。
这个职工干部学院,盖的比较远,在矿山的更里面。只有一条路跟外面相通。
耿叔又找来了一些老部下,在政治学院做保卫工作。
这个事情,四爷专门跟耿叔谈过。对外,这里就是改造一些人的思想的地方,可实际上,这地方才是整个重工机械最核心的部分。机械设计,炼钢技术,需要保密的一些环节,都会在这里完成。
对这些‘被改造’的知识分子而言,心里几乎没有排斥,反而有了一种使命感。他们觉得,他们是为了一个国家,而龟缩在这方寸之地了。
四爷又保证说,家属一定会得到妥善安置。
这更是安了人的心了。
安抚完这些人,四爷又叫了钱思远谈心,将钱思远安排到政治学院做后勤主任,主管后勤和外务。
钱思远秒懂:如今离自家父母近了,哪怕再刻意的规避,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人要旧事重提。所以,他不能总围在厂长的身边了,太扎眼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淡出大家的视线,叫大家想不起有他这么一号人。
再说了,这个政治学院,别人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要说哪里最重要,这个地方,才是核心中的核心。
有了钱思远的加入,很多事情,悄无声息就给办了。
所以,偌大的一个厂子,大大小小的子单位接近二十个,可最先运作起来的,反而是这个最核心的部分。
林雨桐都跟着四爷松了一口气,一个厂子就跟一个人一样,一旦大脑动起来了,其他部分只要健康,就会马上被调动起来……
第1240章 旧日光阴(52)三合一
厂子运转起来之后,林雨桐就不好逮住四爷的人了。
前半晌在这里,后半晌谁知道去了哪了?
反正是每个环节他都要看的。采矿那边怎么样啊,选矿又如何呢?伴生矿能不能利用啊?这边的炼钢炉有没有什么问题?等等等等,好像永远有那么多解决不了的问题等着。
林雨桐呢?
不能总是分出一只眼睛盯男人,一只眼睛盯孩子。
这肯定不行,要不然又得被计寒梅逮住喷一脸唾沫星子。
再说了,四爷也不是那种撒出去叫人不能放心的男人,更何况,如今这情况,男女关系这个,需要提防的时候真不多。男女关系不检点这个情况,有……当然是有的,但是那属于极其个别的现象。作为干部,组织管这个管的挺严,要是作为普通的群众,那工友和街坊四邻又睁着眼睛看着呢。离婚的也有,但少有那种因为婚内出轨而离婚的。
所以好处就是,婚姻的稳定性极高。
林雨桐之所以想到这个呢,就是因为职工家属调动的问题。刚开始叫家属随迁,这是需要动员的,好些还一看条件艰苦就不来了。可是搁不住时间长了啊!
时间一长,林雨桐不做思想工作,人家家属的单位和同事包括家人都开始做工作了。
就说,你怎么能这样呢?
条件再艰苦,也不能放着家里的男人不管。这叫过日子吗?
这个说说,那个说说,本来心里就记挂着,一天到晚心里跟猫挠似的总也踏实不下来的心肯定就活动了。
也是!能多艰苦啊!
再艰苦不也能吃饱饭吗?
只要能吃饱饭,这还叫艰苦吗?
其他的配套跟不上,这一点真就克服不了吗?啥有一家人在一起重要呢?
那就走吧!
什么两地分居啊,异地恋啊,只要不是那种不可抗拒的,像是当兵,像是一些特殊的工作情况,一般两口子想调在一起,在如今这个年代,是不困难的。
拿着原单位的工作证明过来登记,等着这边的工作安排下来,分配了单位,又去单位报道。然后新单位开个证明,拿着回旧单位调档案,调户口,调粮油关系等等。有些单位是单位派人去调,可林雨桐这边呢,根本不能搞这一套,因为这段时间,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本来都是职工家属嘛,来了一般都会留下。
可是很快的,上面又有政策了。
说是从今年起,三年内要减少城镇人口两千万以上。
这是啥意思啊?
就是很多原本的城镇人口,吃着商品粮的人口,得重新退回去种地了。
这政策一下来,大家哗然!
是啊!
要真是这样,如今这局面该怎么处理。职工家属等着安排工作呢,可实际上是周围这一片刚刚农转非的当地群众,到底是只有少数被招工招进来了。剩下的大部分人,这些人怎么办?肯定是立马非转农了,重新回去当农民嘛。
本来这不跟四爷和林雨桐相干,但问题就出在,四爷想要的建一个农业基地实验所,也就是实际上的农场。这是需要土地的。如果当地的居民又大部分非转农了,那他们得继续种地吧。那这农场又该开在哪里?
所以针对这个事,厂里开会,大领导小领导的都到场。
最后拿出一个方案就是,外地来的职工,他们的家属,都尽量的予以安排工作。但是本地的职工,是没有给这一项政策的。为了能腾出土地,也为了能更好的安抚这一片群众的情绪,四爷就说:“每一户居民,咱们给一个指标。”
要不然非转农了,大家不会怪运气不好赶上这个政策,只谁怪厂子没给他们工作的机会。有这么多人对厂子不满,是好事吗?今天骚扰一下,明天骚扰一下,还要不要正常的生产了。
那些不满聚集起来,本来已经成了快要翻滚起来的开水了,结果叫四爷倒了一瓢凉水下去,暂时是止沸了。
这种做法,对上面也有个交代了!
看!咱们积极响应了政策,稳定了大家的情绪。
跟地方政府呢,比如临北区,也有了很好的合作基础了。但你们要做非转农,得那你们自己去动员,去做思想工作。
于是,工作组下来,天天的开动员会。说国家现在还困难,要给国家减轻负担。说大家放心,转为农业户口,还是会给大家分土地。
不管是心里怎么不愿意,但最朴素的道理大家都懂。
这叫大势所趋。
可这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啊。
这边说一家给一个招工的名额,然后人家就开始分家了。大家往小家的分。很多人家都是儿子还没结婚,就给分出来了。
四爷是不怕这种情况的,矿山那边现阶段,就是往后的两三年内,都得是半机械半人工,那边永远不嫌弃人多的。而且过来的人多了,腾出来的土地就多了。建农场的时候反对的人就少了。他原先就准备这么干的,可那时候那么干,可不会那么顺利。很多人都不会想的那么远,只以为这是自己跟桐桐的老家,到处都是亲朋故旧,这是拿公家的饭碗去做自己的人情。所以啊,那时候需要一个像是计寒梅的人拦一拦,要不然口子一开,那就是非常可怕的事了。有些人家能一下子进来好几口子。要真是那样,等到了这会子,又得从厂里往出裁人。这一裁人,才是把人彻底的得罪死了。可现在则不然,为了厂子能有个稳定的周边环境,跟周围的当地居民搞好关系,是必须要做的。因此,一说给各家有个名额,全厂上下,没有不理解的人,也没有想偏的人。而对于之前没招工上的人家来说,还有什么怨气呢?感激都来不及呢!要不是人家金老四吐了这么一个口,一家子又得回到以前那种日子去了。
如今,家家有了干公了,有粮食还有钱。而家里呢?又有地种,好歹是个收成。这么着下去,日子不会太难过了。总比全都打回原形好啊!
况且,人家还由着咱们分家,分了家几个兄弟都去了,人家也没说啥。
大家伙这心里就寻思着,人家还是有乡性,念着人情的。哪怕不是啥好工种,但好歹是吃商品粮的,一辈子不愁了!
招工这件事,先是叫计寒梅一打,他再出手一拉。这一打一拉,才真正把问题给解决了。
于是说各家分完剩下的土地,要建农场,之后说不定还会用一些临时工,那基本是没有周围的群众都没什么意见的。主要怕影响自家在厂子里当工人的那口子人。
说建农场嘛,那就建。
四爷又把一些荒沟荒山圈在里面,能养鱼的就养鱼,能种树的就种树,也不一定非得种庄稼。
有些不够格去矿厂的,就直接去了农场。被戏称为拿着工资的农民。
打从这个时候起,城市户口的价值好像一下子就高了起来。农村户口想换成城市户口,难死了多少人。
农家的孩子挣脱一身农民的皮,招工的路会被人家企业自己的子弟堵死。没点关系的人想塞进去,那是做梦。唯一一个晋身的办法只有一个:读书,然后考出去。
所以,在九月份再开学的时候,除了跟随父母迁过来的孩子,更有周围人家的孩子,都送过来了。听说这边的教学质量好,老师都是大学生,想叫孩子能有出息,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都想办法叫孩子上学了。
暑假的时候把学校整整的扩了两倍,还是不能满足需要。每个教室都塞的满满当当的。
丹阳回来一边洗脸一边抱怨:“教室里能热死人,湿热湿热的。”
新教室,人挤的满了,就是这样子的。
他爸就说:“克服克服,一年,就一年的时间。明年肯定给你们盖个好学校。”
朝阳却觉得还好,“楼上也不定都好,想出来玩还得下楼,麻烦死了。”
端阳就偷眼瞪他,这小子后知后觉的窜出去玩去了。
四爷就说端阳:“跟着如今这个师傅怎么样?”
端阳的师傅技术科的,资历非常老。算是老牌的留学生,三六年去德国留学的。三七年国难当头的时候回来,后来辗转在言安这个大后方工作。虽然留洋过,但又跟这些后期留洋的那些不一样,他的政治上没有什么问题。而就本人而言,虽然是技术是有些过时,但就端阳这种打基础的孩子来说,跟着这样的师傅才是刚刚合适的。
其实政治学院那边也是也不错的地方,在里面哪怕是打杂,学到的也够他受用一辈子了。可那地方,四爷不想叫打眼,就不能叫端阳去。厂长的儿子呆的地方,在很多人看来,是想忽略都难的。
所以,才给挑了这么个师傅。
“吴师傅挺……严格的。”端阳是这么说的。而且不会因为他爸是厂长就对他另眼相看。做的不好也一样骂的跟三孙子似的。
听端阳说的多了,林雨桐心里就有数了。
当天晚上做的红烧肉,就多做了半碗,盛到饭盒里,又拿了两个大白馒头递给端阳:“去!给你师傅送去!”
端阳就说:“我师傅那人,就是给吃好吃的了,也不会对我手下留情的。”
“谁说我想叫你师傅手下留情了。”林雨桐拍他,“去,给你师傅说,我跟你爸得谢谢他。你底子薄,就得比别人多下苦功夫。我们不怕严,就怕不严。把你交给师傅,那就是师傅的半个儿子,只要不好好学,要打要骂都行。我们没二话。”
端阳蹭一下抬起头来,瞪大眼睛:“妈——”
“去!”林雨桐连推带拽的把端阳赶出大门:“快去快回,回来好吃饭。都等着你呢。”
端阳是撅着嘴出去的,可一出门眼泪却下来了。
亲爹亲妈也不过如此了!
等端阳回来吃饭的时候,骄阳拿了一整个馒头,掰开两半给里面塞上鼓鼓囊囊的肉。
朝阳一边看一边肉疼,但还是问:“你又出去吃?”
骄阳‘嗯’了一声,“我爱坐在门口。”然后给窜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