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给出的解释是:“实事求是!”
然后其他人都面面相觑。如今的情况是,伊万和方青田相互指责,谁都没有确实的证据,谁又都无法推翻对方的话。
林雨桐倒是知道真相,那有些证据是能往出拿的吗?就算是说出来,范云清会怎么说呢?一定能证明是范云清吗?
范云清只要承认偷着拿了黄金就好,至于后面的事,她不承认就行了。
她当时怀着洪刚的孩子,怎么会害洪刚呢?
她拿黄金也是拿回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不惊动李翠翠要偷偷的拿,这更好理解了。这种事怎么能叫别人知道呢?
就是再洪家藏黄金的事,她也可以推说是不知道啥时候范家的人偷着帮她藏的。那是她的家,洪刚也不是每天都在家的,范家的人也不是没去去过那边的家。
谁能证明这些话是假的?!
顶多就是一党内处分,上半年学习班的事。
所以,林雨桐说出来之后能怎么样?她没把握洪刚会咬死范云清,也没把握范云清没有别的后手。更担心范云清跟林百川十多年的夫妻关系,真要是打了老师伤了瓷器才真是得不偿失了。
更何况,伊万还在呢!能在伊万这个外人面前自曝其短吗?
家丑不可外扬啊!
再说了,听话听音。只要留心刚才几个人的言辞,就能听出来。不管是赵平还是苗家富,都已经将怀疑的目光对准了范云清了。
苗家富说那一晚,在文化宫的人里面,有尤里。他为什么会知道有尤里,那是因为……他排查范云清的时候问过这些专家。如果尤里叫人怀疑,那么范云清……其实更值得人怀疑。
而赵平之所以对范云清有了怀疑,原因有两个:第一,成见。因为林百川的关系,他对范云清多少有点成见。林百川那人他很熟悉!他觉得,林百川不会平白无故的对一个是他自己妻子的女人冷酷到无情的地步。他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范家跟范云清,在他眼里可以是两码事。但既然一样看待了,那这女人必然是有什么叫人无法与之共同生活的大毛病的。第二,就是她之前急切的说了那一晚她在文化宫,并且为这些苏国专家说话了。其实,要真是能证明什么,那也不能不让人家说话。关键是她自己摆出来的那种坦荡,叫人觉得别扭。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谁不是跟敌人斗智斗勇的周旋了了这么多年历练出来的?只看苗家富的表情,再听苗家富的语气,他也能知道,这个保卫科的科长其实怀疑的是谁。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案子就不能现在往下审了。
跟林雨桐想的一样,不能当着伊万的面再说什么了。
赵平就道:“伊万组长,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很抱歉。”
“抱歉?”伊万摊开手,“你们逼的尤里自杀了!”
“没有人逼尤里自杀。”四爷接过话头:“我找他就是告诉他,他的行为是错的。他的自杀到底是怕什么呢?我想伊万组长比我们更明白。”
他如果没有更深一层的身份,那么他的这种恐惧,是来自于他们国内的。
他们国内严苛的干部审查,才是尤里自杀的根源。
伊万的眼睛瞪了起来:“你……你什么意思?!”
四爷也看他:“还要说的更明白些吗?”
伊万摆手:“不!不用说了!不需要说了,我以后也不需要听你说了……”他点了点四爷,又点了点林雨桐:“也不需要你……不需要你们再在我面前说话了……”然后跟赵平道:“我不想在翻译组再看到他们……”
这件事以这样的方式告一段落了。
当事人谁都没事,两个毫无干系的人却因此受到了批评和处分。
甚至于四爷的工作被暂停了,职工大学那边不能去了。
第二天晚上赵平上家里来就说:“……太冲动了,这么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四爷把从苏国那边弄过来的教材和各种资料进行汇总编纂,书房里到处都是纸张。他笑着请赵平坐:“这样不是更好,我现在是彻底能埋头干点有意义的事了。”
做翻译,每天说着差别不大的话,说实在的,有什么意义呢。
能教的人家也教了,不能教的,就是说破大天去,人家也不教了。
比如一一五吧,这都几年了,所谓的仿制,按照他们专家给的路子也走了这么久了,可结果呢,依然在半路上扔着呢。
别的行业,或许得到的帮助不小,但就一一五来说,真的!自主研发,才是出路。
厂里的这些研究员,有一个算一个,谁没回过味来?
大家在一起做一个非常忙碌非常用心的假象,然后还得跟做贼似的私底下搞点自己的研究。
而更重要的是,他们这些翻译跟苏国专家的走的太近了,关系太亲密了。
近到一不小心,就会坏事的地步了。
如今可都五七年了,这层标签可以撕下来了。
赵平在这边是敢说实话的人,就说了:“……也好!如今咱们国家是一穷二白,实在是没有办法。要不然……谁会不明白自己的事还是得自己来干的道理?你还是研究中心的主任,你还是能干你的研究。这个,厂里会议上是取得一致同意的,你不要有顾虑。”
林雨桐就笑:“得谢谢赵叔护着。”
赵平摆手:“不全是我的功劳!也是你们会做人,出了事没人落井下石,反倒是为你说话的人更多些。”说着,就转移了话题:“……尤里的事,我们跟伊万沟通了。这里面的事情,不管怎么说,拿到台面上也不好听。要是闹大了,他也免不了被处分。所以,他跟我们想的一样,这件事不适合闹大。结论就是尤里不是自杀了,是得了疾病了。他们会统一口径。至于咱们……洪刚接替你做职工大学的校长,对两年前的事,范云清范副厂长说服了伊万组长,苏方答应会出一个证明,证明那晚,是他们一方的工作人员因为醉酒在外面晃悠而引起了一些骚乱,对当时乃至这两年,大家都没有联想到醉酒误认的事上,以至于给一些部门的工作造成的困扰,予以道歉。”
这个结果,使的洪刚洗刷了自己身上的污点,自然不会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了。
“至于李翠翠,是和洪刚结婚前跟那个方青田有些瓜葛……李翠翠是道德的问题,不触犯法律。但是那个方青田,他是婚内跟人家乱搞的,已经送去公安局法办了。随后会下个开除的通知……”
这些,四爷和林雨桐估计到了。这一牵扯到两国人员,很多事情就不能明说的。对外总得有个拿的出来的说辞。
如今两方各退一步,达成了和解。
事情轰轰烈烈的开始,在对各方都有了安抚之后,又顺利成章的归于平淡。
范云清在里面可以说起到了几分决定性的作用。
在大多数人来看,不管是李翠翠还是方青田,亦或是四爷和林雨桐,都不过是此次事件的牺牲者。
大家都说,人家金工和林主任两口子跟这件事有个毛关系?
啥关系都没有!
说的也不过是句实话。
结果就得罪苏国人了,又是批评又是处分的,是不是有点过分。
跟苏国到底是怎么谈的,厂领导是不会对外公布的。赵平过来,就是把底子揭开给这两口子看,算是解释,也算是表示没把这两人当外人。
他临走的时候,明显欲言又止,但最后什么也没说的出去了。
其实不用说,林雨桐也很快就发现了:苗家富盯上了范云清。
不会因为范云清是副厂长或是什么什么领导,就没人去查。
抓敌特,监视一切值得怀疑的人,在一个老侦察兵的心里,那就是M主席D中央交代下来的任务,不需要谁来下命令,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
林雨桐怎么发现这事的呢?
是因为苗家富家突然要盖屋子了。说是铁蛋大了,要单独住。单独住就单独住吧,有意思的是,苗家富盖的这个房子是一个平房,平房上他又搭建了一个小屋子,说是为了阴干干菜之类用的,可是林雨桐目测了那房子高度,只怕藏身在那个小屋子里,就能将隔着一户人家的范云清家看的清清楚楚。
端阳还在家里说:“以后真不能翻墙了,只要翻墙出去,苗叔就能看见。”
为了验证这个,去给苗家帮忙的时候,他专门站上去看了。
他不知道自家叔婶该盖房子是算过的还是真只是巧合,反正站在苗家的平房顶上往下看,这几条巷子都能在人家的监视之下。可唯独自家这个院子,西边的厢房屋顶刚好挡住对方的视线,站在那里,能看见东厢房的屋檐,可前院里的情况,一点也瞄不见。
至于后院,就是菜地,不管谁看,爱看就看去呗。
因为后院不在视线的盲点上,端阳还是倾向于巧合。恰好,就挡住了人家的视线。要真是刻意的,那后院想隐藏,应该也不难才对。
他却没想到,要是全遮掩饰了,才更引人怀疑这一点。
反正苗家富站在上面,四下看看,在林雨桐家多留意了几眼,等看到几个孩子在后院摘菜,可以看的一览无余之后,他就收回视线。继而转向另一边,关注范家的院子。
林晓星还跟林雨桐抱怨:“苗家那房子一盖,后面的厕所我们就得加顶棚了。要不然看见了多尴尬……”
“谁去看?”林雨桐就说她,“人家没那么低级趣味。”
那可不一定!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说的清楚呢。
林晓星在后院割了一捆韭菜走了,林雨桐就摇头:以范云清的警惕性,只怕也察觉出苗家富盯着她了。她这次……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就露馅了。她估计也是吓坏了,她最怕的就是那个暗藏着的人突然冒出来把她的老底子给掀开吧。
林雨桐想的没错,这次的事情,范云清确实是吓到了。
所以,在这次的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她上了林家:“妞妞两口子的事,我真不知道怎么说?说起来,这事也是跟我有些瓜葛。当时我要不是嘴快,问谁跟尤里有接触,也不会牵扯去垠圳的。为了这个,晓星和苏瑾这俩孩子没少怪我。”
关键是老太太带着爱华回了林家了,不在苏瑾家呆着了。本来要不是为了晓星,她才不乐意看见范云清呢。结果范云清又来了这么一出。
反正老太太说了,把爱华看到能上托儿所了,就不再管了。谁家的孩子也不看了,她看不动了。其实说到底,还是不愿意去面对范云清了。
苏瑾后悔的什么似的:“我就说不要跟你妈把院子分到一处,你非不听……”
“那是我妈!”林晓星也有她的道理,“谁都能说她,厌恶她,就是我不行。”
这话叫范云清听见了,她没进去,但心里该不是滋味的。其实她当日真没什么意思,那天的事出的突然,她怎么可能知道尤里之前跟谁接触过。
谁知道就那么巧,刚好是妞妞家两口子,然后事情就这样了。
那时候她心里又紧张,怕查到她身上,要是换个时间,知道把事情办糟了,当时就想办法解除这个误会了。
“……你看现在……”她跟林百川就说:“倒是叫妞妞误会我是故意针对他们。”
林百川看了常秋云一眼,常秋云隐晦的撇撇嘴,只说:“我看看壶里的水开了没有……”就避出去了。
屋里剩下两人的时候,林百川才说:“范云清,当年你在敌后……工作的时候不管用了什么手段,只要立场是正义的,那些手段用了也就用了。可是,如今不是当年,也没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我劝你,有些手段还是少用为好。”
范云清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你是在批评我当年的敌后的作为?”
“不!”林百川只道:“你做的贡献,没人会忘记。我只是在提醒你,今时不同往日,要是老是踩着线行走……我怕你走惯了改不过来了。你要记得,功劳是功劳,过错是过错,功劳并不能抵消过错……你也是读过史书的人,都说历朝历代,最先斩杀的都是功臣,你反过来看看,这些功臣在天下初定之后又干了些什么呢?依仗着功劳无所顾忌,那是自寻死路!”
范云清皱眉:“我说的是得罪妞妞的事,你说的是什么事?”
林百川看她:“你跟妞妞两口子,工作上有接触和碰撞你跟他们沟通就可以。跟我说这个就没必要!我林百川的女儿,可不是没有容人之量的人。所以,对你说的事,我没什么要说的。而我说给你听的这些,是我对你做过的事的一次警告!我只说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好自为之!”
“你又怀疑我什么?”范云清看着林百川,“你对我就这么不信任?”
林百川冷冽的看向她:“老洪他……可不傻!他什么也没说,不等于他什么都不知道。”
范云清抿嘴没有说话,良久之后才失笑:“你对我……太过了解了。”
林百川起身:“回去吧。咱们能活着的人,就且好好的活着。少动些心思,晚上才能睡的踏实。”
范云清惨然一笑:“能轻松谁不愿意轻松。”可兄嫂孩子还要自己关照,对于林百川这样背景干净的,怎么活都能过的好好的。可对于自己而言,不多用几分心思,不定哪个浪头打过来就跌下去了。
不过林百川都这么说了,她也不是不知道好歹:“我知道了。”她这么说,然后起身告辞。
对于苗家富的监视,她也只装作不知道。
就这样吧。
可刚回厂里,范云清得到消息,李翠翠死了。
上吊了!
她没尤里好运,没有被及时发现及时救下,等人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好几个小时了。
之前出过那样的事,她的死就有很多种可能。
请了公安局,叫人家来查。
得到的结果,确实是自杀。不存在别的任何一种可能!
可唯独叫人没有想到的是:李翠翠怀孕了。
她是怀着身孕的似的。
那么,这个孩子是谁的?
洪刚才放回来,孩子肯定不是他的。而近期跟李翠翠走的近的男人,只有尤里。
所以,李翠翠应该是很清楚这个孩子不能生下来,一旦生下来,就什么也藏不住了,就会害了尤里。因此,她选择了死。
在现场,还有一份李翠翠的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