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些事,虽然跟秘密不相关,但他的习惯却早已养成。
林雨桐笑了笑,说了一声知道了,就不多问了。
她知道,林百川的书房里,挂着一幅字,上面是两个草书的大字——慎独!
一个人的时候尚且要谨慎,更别说其他时候了。
林百川看着林雨桐笑了两声:“闺女啊,你是没生到好时候……”这悟性,生在好时候那真是能有一番大作为的。
所谓时势造英雄,赶不上那个时势,徒呼奈何!
临走的时候,他又叫林雨桐:“没碰上晓星跟苏瑾。回头你提醒两人一声。尤其是苏瑾,这小伙子,有几分书生意气。”
林雨桐应了,回去的时候找苏瑾和晓星,还真没找到。
去两人办公室都不见人,只说打了个招呼,说去其他科室办点事。
她只得留下话:“就说回来之后去一趟财会科,我有急事找他们。”
这两人去哪了?
被范云清叫到职工大学的教学楼背后,一个十分空旷的地方。
她把撕碎的纸张递到苏瑾面前:“是不是你写的?”
苏瑾一脸莫名:“是啊!有一些想法,就写出来了……”
林晓星也奇怪了:“我觉得写的挺好的啊!”
好?
好什么好!
范云清从兜里掏出火柴,将手里的纸点燃了,直到化为灰烬,才瞪着两人:“给我听好了,你们的任务就是好好的工作,好好的生活。别的事情跟你们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妈!”林晓星将苏瑾向后推了一步,挺着肚子对范云清道:“之前苏瑾被您连累,这几年姐夫虽然多有庇护,但他不能总活在人家的羽翼之下吧。如果国家鼓励大家,也给了每个人一个表现的机会,这是多难得的机遇。这你又不允许了!妈,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范云清的面色难得严肃起来了,“你来说说你们是什么意思?”她看向苏瑾:“提意见,说自己的见解,这都没有问题。但是你们不觉得你们的意见和建议有点过分了吗?国家初建,百业待兴。这就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孩。跌跌撞撞,或许会走错路,或许会说错话,或许有很多很多的不完美,不能尽如人意。可是,你们不能动辄就把西方或是苏国的那一套拿来横着对比。这样,容易引起很多没有文化,不会思考的群众的盲从!”
苏瑾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热爱国家!”
“我知道!”范云清看着他,“我都知道。”她叹了一声,“或许你是对的!或许我是错的!你只当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的自私,我为我的女儿考虑的更多一些。我想叫她的日子过的平稳。我把你写的东西撕了,应该没有人看见才对。做这个……不是因为我对你有意见!其实,我赞赏你的上进心。但是我不喜欢你作为知识分子身上的那股子天真!”
林晓星不乐意:“别老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的叫,Z总理都说了,知识分子中的绝大部分已经是工人阶级的一份子了……”
说着,猛的肚子一疼,紧跟着脸上就变了颜色:“……要生了……”
疼了一整天,到了红霞漫天的时候,才算是生了下来。
是个六斤重的姑娘。
林晓星看着外面半边天空的红霞,就说,“不如叫丹霞吧?”跟丹阳还能排上,一听就是姐妹。
苏瑾却沉默,良久之后才道:“还是叫爱华吧!”
晓星看出了苏瑾情绪不高,就问:“嫌弃是个姑娘吗?”
“胡说什么呢?”姑娘好,姑娘贴心。苏瑾就道:“我就是想给孩子取名叫爱华!”告诉所有的人,我热爱这个国家!
晓星明白了,苏瑾是对今儿的事心里有些不痛快。
林雨桐一天没等到人,晚上回来的时候才知道这是生了。
看了孩子,将苏瑾叫到一边,跟他将林百川要转达的话都转达了。苏瑾就皱眉:“大姐,我怎么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呢?岳母今儿找我了,说的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我不知道是我不能理解他们,还是他们不能理解我。”
林雨桐叹气,“或许在他们看来,你的有些想法,还不成熟。这样吧,给你一年的时间,用这一年的时间,好好的想一想,将不完善的做的更完善了,那个时候,我替你去说服他们,让他们不干涉你……行吗?”她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母女二人:“孩子还都小,这一年,你还得顾好孩子。再怎么着急,也不至于不能沉淀这一年的时间吧。”
苏瑾想了想,还是点头。
那边庄婷婷也在不停的催促钱思远:“人家都写了,还整天在一起开会讨论,你怎么不去?我现在发现你这人,简直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钱思远就问:“林主任写了?”
“你管人家写了没有?”庄婷婷心里没好气,“一个大男人,老盯着一个娘们行事,是个什么意思?”
“我倒是想盯着她家男人呢,但不是她家男人现在不在吗?”钱思远就摆手,“你消停点,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庄婷婷撇嘴:“你就是为你的不思进取在辩解。”
钱思远索性不再多做解释:“有这工夫,咱还是赶紧生几个孩子,等到下一拨分房子的时候也能争取争取……”
林雨桐最近工作量大增,从科长到下面这一伙子,都忙着开会讨论去了。工作全压在林雨桐身上。
于友光说林雨桐:“你怎么不参加呢?大家一起讨论……还真别说,确实是有些收获。”
林雨桐摸着肚子苦笑:“我现在这脑子,只要能把本职工作做好就不错了。我们家那位不在家,家里是老的老小的小,如今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想去跟大家一起进步,我也得有那时间和空间啊。”
于友光看着林雨桐的肚子就笑:“赶不上六口指标着急了吧。”
林雨桐跟他打哈哈,把人打发走了。
四爷半个月之后,准时回来了。到家先去洗漱,林雨桐帮着收拾行李,见里面放着的备用药丸都吃完了。她吓了一跳,追到卫生间外面问:“病了吗?”
四爷暂时关了水,说起来语气还带着几分一言难尽:“……水土不服,拉肚子了。”
一吃饭就得赶紧吃药,要不然肚子就闹。
水土不服?!
林雨桐都不知道脸上该摆出啥表情了。
他回京城,竟然水土不服了。
好吧!活久见了,应该坦然接受。
林雨桐给晾了凉开水,拿了丸药放在床头上。
四爷出来果然不急着想吃饭,把药吃了就说:“我得睡一会子。”赶路赶的精疲力竭。
林雨桐等他睡了就出去请假,请了半天的假,专门在家陪他。
半下午的时候人才醒,他睁开眼睛找她,看到人了,就拍着身边的位置叫她:“过来躺着……陪我待会……”
这语气,这神态!
林雨桐:“……”半辈子都不生一次病的人,还娇气的会撒娇了。
她过去靠在床头上,他就靠过来,突然仰着头说:“我想吃鹅油卷了。”
这种突然之间的‘柔弱’,叫林雨桐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不就是想吃鹅油卷吗?
就是吃龙肝凤胆也能弄来。
林雨桐兴致勃勃:“你躺着,我给你弄去。”
上哪弄啊?怎么弄?
四爷就那么一说,毕竟回了一趟京了,溜达着到曾经的家参观了一圈了,多少有了点感触。一路上没有桐桐在身边,突然就觉得心慌到不行。
这一回来,躺下了,然后心里就踏实了。
盖的被子是什么材质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都是熟悉的味道。于是心安了,一路没踏实的心才算是落定了。
突然就有了那种‘人在身旁,如沐春光’的感觉。他张口想说什么,却如实的告诉她,想吃鹅油卷了。在又一次踏进雍王府之后,他突然就想到了她做的鹅油卷。
林雨桐眼睛亮闪闪的,只说:“好!”
四爷怎么可能叫她大着肚子干粗活,他起身:“我干脆给家里做个烤炉。”
好啊!
他不管说什么,她都积极响应。
于是好好的铁皮水桶被四爷折腾的千疮百孔,铁桶要倒扣着,下面要添柴火,上面就是桶底,得给桶子的底部剪下一片来,那里是安装铁皮烟囱的。还得在桶身上打眼,里面插上铁丝铁棍,像是个网子,能拖出烤盘就行。
反正挺简易的,平时放在阳台角上,要是用的时候,一次能烤上两斤点心。
两人一个人弄烤炉,一个人和面准备材料。
鹅油现在不好找,林雨桐说去食堂,上次听说好像哪个大师傅去省招待所的食堂帮忙,弄了点鹅板油回来。四爷却说:“下次再吃鹅油的,这回用奶油吧,我也挺想吃的。”突然,就不想叫她离开眼跟前。
行!那就奶油的!
等把要烤的东西放进烤炉里,两人才溜达着出去接孩子。
一路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和善的打招呼。但不管男女,都是一脸的忍俊不禁,等路过了还有些指指点点。
林雨桐莫名其妙,先是看四爷:挺好的,脸洗的很干净,很有男人味的帅哥一个。衣服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整个人利利索索,并没有什么不妥当。
四爷也看林雨桐:小媳妇白白净净,肉肉嘟嘟的,穿的娇娇俏俏,也没什么问题。
等到了托儿所了,辛甜才说:“这也才半个月没见,还手拉着手!可注意点影响吧,谁跟你们似的?要拉回家拉去!”
两人低头,这才发现他们是牵着手的。
都说拉着对方的手,就像是左手拉右手,这是夫妻之间没有了激情。可林雨桐却觉得,等你牵着对方的手连察觉都没有的时候,对方就真的成了你身体的一部分。跟长在一起的两棵树一样,根系交错,枝蔓相依。
朝阳被老师送出来,一看见他爸,尖叫的就朝这边跑,抱着他爸的腿就往上爬:“爸爸……”
四爷兜着这小子的屁股都抱起来,逗他说话。问他这段时间没有听太姥姥的话,有没有很乖。在家都吃什么好吃的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也没催正跟辛甜说话的桐桐。
林雨桐也没多说,主要就是问了大垚的婚事。常秋云折腾着给大垚找对象呢,也不知道到底咋样了。
姑嫂两人说了几句,林雨桐就先告辞,“……从北京带了点吃的,回头我们回家去,给援朝送去。”
丹阳稀罕她爸,也稀罕她爸带回来的吃的。接了她回来,一路上叽叽喳喳的问都是啥好吃的,是啥味道的。都等不及到家亲自尝尝,先跟他爸打听呢。
四爷带回来的都是肉脯和糕点,带回来没坏是没坏,可也并不怎么新鲜了。
到家后,开了门,屋子里充斥着一股子又焦又香的味道。
朝阳只顾着流口水,丹阳却以为是她爸拿回来的好吃的,赶紧把门关了,直奔家里的小柜子,平时一些小零食,是放在柜子里的。她摸好吃的去了,还捡了松软的点心先塞给朝阳。那边林雨桐已经从阳台上的烤炉里取出奶油卷了,她先掰了一块叫四爷尝:“改天弄到鹅油了,给你再做一次。”
朝阳就把手里的点心塞给他姐,伸手朝着妈妈:“……吃……我吃点……”
松、软、甜、绵、糯,好吃!
丹阳看着也觉得香,凑过去咬了朝阳手里的,尝了这一口就喊:“好吃!”
是好吃!你妈做的不光地道,还新鲜。
尝过了之后就该知道,不是什么东西,都是外面的好的。
林雨桐捡了几个放了一盘子,放在篮子里再盖上盖子,才出门给送晓星那边去了。老太太的牙口虽然还行,但对这种软糯的东西,还是更喜欢的。
可老太太喜欢,又哪里舍得吃?
大人们尝尝味儿,沾沾牙,就都收拾起来,给援华留着了。
第二炉出来的时候,丹阳就站在门口喊:“太姥姥——太姥姥——我的白球鞋放哪了?”
老太太愣了一下,这孩子的习惯可好了,东西从来不乱放。妞妞对孩子,在这些事上,要求挺严格的。怎么会不知道东西在哪放了。
她把爱华递给晓星:“再给孩子吃点,吃饱了睡的踏实。”
孩子递过去,又一边出门一边嘀咕:“怕不是你姐又说孩子了。”
在林晓星埋怨她姐对孩子太严厉的声音出来,就见丹阳这小丫头在她家门口探着头招手,进了家门,就见朝阳手里举着糕点:“太姥……吃!快点,给你留了!”
把老太太乐的哟:“可真是不白疼你们。啥都想着太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