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财人生 第1369节

  戚还没想到林雨桐会把他留下,就急忙问道:“殿下,臣还是跟着殿下吧……”

  林雨桐没避开江蓠,跟戚还直言道:“这些银子,你得从手里过一遍。过了手之后,不会在这地方长存着,数目差不多了,有人来运,你跟船押运,直接往凉州公主府交给长宁公主。”

  戚还吓了一跳:“殿下……”

  林雨桐抬手制止他说话,“别怕!我会预留出一部分运回京城……其他的银子现在不宜进京,你可明白?”

  “是!”戚还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臣一定将银子运回去,您放心。这银子在凉州,臣敢拿脑袋担保,不会损耗一分……”

  “你也不用紧张。”林雨桐的声音低下来,又扭头叮嘱江蓠:“我会带着三皇子一道走,留下的就都是自己人。为了确保安全。放银子的地方跟人得分开来。这个,到时候会有人拿着我的印信出面的。你现在不要多问。唯一防着的,就是禁卫军了。这些带了人回来的禁卫军,回来一个,你留下一个。用他们逐渐把东宫护卫替换下来去守银子,懂了吗?”

  江蓠郑重应下:“殿下……不知大概有多少银子?”

  林雨桐摇头:“我现在也说不好。估算只是估算……”

  两江总督府,设立在金陵。所以,林雨桐这次轻装简行的目的地,就是金陵。

  上了一艘不起眼的小客船,随行的也就是四爷和陈云鹤了。当然了,还有三皇子。

  不过林平康属于乖觉的一类,他以为自己真中了毒了,整个人很焦虑。处处摆出一副配合的姿态。

  去哪,干什么,目的又是什么,他是统统都不过问的。

  林雨桐叫人商量事情,他也从来都不往跟前凑。一路上都在船舱里闷着。不过林雨桐到底是没那么过分,吃饭赏景,一般都会请他一起。

  到底是皇家出来的人,心里恨得恨不能生吃了林雨桐,但面上就跟啥事也没发生一样。一块吃喝一块说笑,猛地一瞧,叔侄俩还挺好。

  这一路走的不急,大有悠哉游哉之势。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几乎是没有跟四爷单独在一起的机会。陈云鹤跟的太紧,倒也不是人家不长眼色,主要是这家伙害怕。一到了码头,他就约束随从,不叫随从随便下船,也坚决不跟任何人接触,这是怕走漏了消息之后,自己会怀疑到他身上。

  她是不急,但江南一路,却彻底乱了。

  苏北泉州汤县,这一日跟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夏日的江南,也就是天不亮的时候,有些凉爽的气息。

  今儿钱通起的早,心里有事也睡不着。早早的起了,叫家里的老仆赶着牛车,把他送到城门口。他这才从车上下来,打发老仆回去了。

  老仆把车上的包递过来:“老爷,晌午饭。”

  钱通接过来,摆摆手,打发老仆走了。抱着小包,就坐在城门口的石墩上,等着开城门呢。边上已经等了不少百姓了,有些可能是进城做工,有些提着瓜果菜蔬,怕是要进城把东西给卖了。

  这种情形他每天早上都会碰上。

  快到了开城门的时候了,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推推搡搡的。此时他的优越感就不由的升起来了。虽然在县衙里混的不甚如意,可这在外面,还是有些特权的。腰牌往腰上一挂,没人跟他挤。另外,就是进县城的时候,不用掏进城的费用。

  这县衙这些年来都是这样,进城一个门,出城一个门。

  凡是进城的,进去一次得缴纳两文钱。

  这叫一直在禁卫军中当差的赵少武特别惊讶,他指了指前面的那个清癯的老者,“他怎么不交钱。”

  城门官立马就道:“不进就滚!娘的!那是咱们县衙的钱师爷。你是哪来的?要么滚蛋,要么就给老子乖乖的掏钱。”

  黑牛一把拉住赵少武,对那城门官点头哈腰,然后塞了十几文过去,“军爷,军爷,我这兄弟没见过世面,您别见怪。”

  一共进去三个人,交给十五六文,城门官的面色好看些了,“进去吧。不要惹是生非。”

  跟在最后瘦小的三子连连点头:“不敢!不敢!”

  两人拉扯着赵少武进了城门,黑牛马上道:“我的赵……老弟啊!这里不是京城。不兴京城的那一套。到了这地界,就得按照这地界的规矩来。”

  钱通正在掸裤腿上不小心蹭上的土,就听见这么一句。

  京城来的吗?

  他扭头看过去,黑脸犯倔的看起来不像是泥腿子出身,身上的衣服虽不打眼,但也是细棉布的。站在人群里昂首挺立,跟周围的人比起来,很有些鹤立鸡群。他身边的那两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跟他是什么关系。一个壮如牛,一个瘦如猴。三个人站在一起吧,说主仆不像是主仆,说朋友也不像是朋友,至于说亲眷,那就更不像了。

  这么一个组合,站在一起叫人看着特别奇怪。

  他就主动搭话:“京城来的?”

  黑牛点头:“一个远亲的朋友,第一次到咱这地方,不习惯……不习惯……”

  说这话,就拉着另外两人走了,看那个方向,应该是骡市。

  萍水相逢,他也没太往心里去。衙门里还忙着呢,他得赶紧些。

  在县里做了二十年的刑名师爷了,说起来也是心酸,愣是在县城的内城里连个小院子也置办不起。家安在了城外,进进出出就很不方便。

  他这样的,在县城里是头一份。

  老婆在家也骂了,骂他没出息,人家都有钱怎么就自家穷成这样了。到了儿子娶媳妇闺女出嫁的时候了,家里连一份像样的聘礼和嫁妆都置办不起。

  可是怎么办呢?

  要赚钱也容易,可那钱能拿吗?

  王员外爱妾的小舅子想占寡妇的便宜逼死了人命,留下孤儿可怜无依。结果这小舅子被押来了之后,父母大人收了人家五百两银子,假装打了四十杖了事。他这个刑名师爷,县太爷给了五两银子封口,可这银子自己拿着烫手,悄悄的给那孩子送去了,省着用,总能熬到十三四岁的时候,好歹能自力更生了,是吧?这事都不敢叫家里的婆娘知道。每年这样的事不知道要多少。光是县太爷分润下来的钱,说实话,二十年攒下来,怎么也够买房置地了。可就是干不来这些事能咋办。

  早早的到了县衙,跟杂役一起,把县衙里的卫生打扫了一遍。

  要不是一直这么卑谦,这份差事只怕早保不住了。

  直到快到晌午的时候,县衙才热闹起来了。捕头上差了,县丞王大人也来了。各部的典吏也都到了。

  这个说春风楼的俏娘的腰身有多软,那个说倚翠楼的绿玉姑娘一双玉足有多小。

  好茶泡上,这就是县衙一天的开始。

  两盏茶吃完,就又散了。彼此搭伴,去酒楼吃饭。他们是从来不缺饭局的。没有饭局,彼此也要攒个饭局的。

  平日里钱通是不去的,也没人邀他。今儿王县丞就请了,“走吧……钱师爷,这点面子都不卖?”

  不敢!

  县丞也是上司,怎敢轻易得罪。

  王县丞很会做人,请的人不止他一个,几个师爷和典吏都请到了。圆圆满满的,能坐两桌。一到桌子上,人家王县丞又叫酒楼给衙门里的捕头们送菜送酒,谁也不得罪。

  钱通知道这次为什么要请他,不外乎是王县丞家想买城东的水田,可这些水田原本都是有主的。一共牵扯到二十七户人家。强买强卖,闹出了两桩人命官司了。

  今儿酒桌上一坐,大家就都有默契了。

  王县丞亲自把酒端在他面前,这杯酒喝下去,可就是应了。

  可不应,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装糊涂的把酒喝了,只道:“还正准备跟王大人告假呢。学生岳母年迈,恐……学生准备带拙荆回乡探望……不知请月旬的假可否?”

  不掺和,不惹事上身。干脆躲吧!

  王县丞哈哈就笑:“准准准!”

  从酒桌上下来,他就回县衙,收拾东西。他打算多拖一段时间。

  谁知道东西还没收拾明白呢,外面就有人急匆匆的跑进来了,找刘捕头,“……快……快……王大人……王大人……王大人不见了……”

  不见了?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县令张大人这才到衙门,叫了王县丞的随从细问。

  原来午宴散了,王县丞就被齐三贵齐员外请去了,两人准备去城外的明月山庄。两人分坐两辆马车,王县丞的马车在前,齐员外的马车在后,齐家的马夫跟着前面的马车走,结果走错了路,觉得不对,着急的往前赶了赶,就见马车上不见马夫,这才唬了一跳,跟齐员外说了一声,停下马车,把王县丞的马车给拦住了,可结果呢,马夫和随从都被打晕了塞在马车里,王大人去不知所踪了。

  这么一个大活人,在官道上,在齐员外的眼皮底下,不见了。

  张县尊都麻爪了,叫人请李县尉,又叫捕头和典吏刑名师爷,商量商量吧,这案子咋破。

  孙典吏年纪大了,早不怎么到衙门了,不爱管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这次倒是来了,就坐在钱通的上首,说啥啊?这事叫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些被强迫卖田的农户。可这话他们能说吗?

  这个一嘴那个一嘴的,刘捕头已经吆喝着要去抓人了,结果去请李县尉的杂役回来了,“……没找见李县尉……”

  这是怎么话说的?

  杂役就说:“……昨晚李县尉在倚翠楼……早上从倚翠楼也出来了……可就是出了倚翠楼之后就不知道去哪了……李夫人都急了,叫人正满城的找呢……”

  可就是大半天过去了,没找见人。

  厅里坐着的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不会吧。王县丞被人绑了,难道李县尉也出事了?

  这边还没理出一个头绪呢,曹教谕的儿子来了,报失踪的,“……家父早上去城南吃云家汤包……如今都没回来……他老人家是带着两个仆从去的……仆从刚回来了,说是被人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就只有他们俩……家父却不见了踪影……”

  钱通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这绝对不是一般寻仇的绑架案,这是要出大事了。

  张县令哪还有心思查这事,只交代刘捕头一声,然后叫孙典吏和钱师爷,“写……呈报……”

  他迅速的回了后衙,这几天坚决不出去。这事儿好像不对。

  钱通出门买了俩烧饼一碗汤,在衙门对面的街上先垫吧点。今晚上是回不去了。回县衙的时候,又看到今早在城门处碰见的三个男子了。他也没心情关注,看了一眼,就迅速的回班房了。这呈报该怎么写,还不知道呢。

  外面这三个,可不正是赵少武、黑牛和三子三人。

  赵少武能气死,他们的任务单子只有两人,是两县的县令。可黑牛和三子倒是好,茶馆里喝了一碗茶出来,就恨不能把这汤县的所有官吏给宰了。

  说好的三个人分头打探消息,结果这两人捆了三个了。蒙汗药喂下去,麻袋里一装,背出去往城外一处破败的寺庙里的枯井里一扔,就回来了。

  “这么多人,怎么带?”赵少武气道,“回去的时候还有滨县要去呢。”

  黑牛说的特别轻松,“留一个人看着,有两个人绑人就够了。”

  娘的!

  这回去船上都塞不下。

  “那要不呢?”三子摊手,“绑了还能放回去?赵大哥啊,别看这些小官,一个个的富得流油……”

  可殿下要的大贪,换了大的,将来自有新来的管下面这些小官小吏。

  如现在这样,不管大小都往兜里扒拉,下面还不得乱了。

  黑牛就耻笑:“兄弟,你在京城,你是不知道下面的苦啊。别觉得没有当官的,咱老百姓的日子就没法过了。错了,兄弟,没这些玩意,咱的日子过的还要更好呢。衙门那门槛高,进个城门都得两文,进个县衙,别管啥事,先拿两钱银子给门子再说。你说咱小老百姓的,有几个去衙门的……”

  这话叫赵少武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之前对太孙的做法还有些不理解,但现在……真的!有一种这些东西就该千刀万剐的感觉。

  这会子张县令缩在县衙不出来了。

  想混进去可不容易。

  三子挠头:“这可咋办?”

  赵少武就笑:“一起出来办差的,你们哥俩都办了三个了,这个就留给兄弟我吧。”

  黑牛眼睛一亮,“有办法?”

  赵少武笑了一声,转身去了成衣铺子,换了一身富贵公子哥的行头。然后掏出怀里的拜帖,这是自家舅舅给的。这位张大人的姐夫,是自家舅舅的同年。每年,这张大人都不少给舅舅家送礼,当然了,官阶相差大,这位属于巴结舅舅的。

  他把三子打发去雇马车去了,身边只带着黑牛。三子长的太猥琐,不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反倒是黑牛,壮实的很,像是家丁护院。

  到了县衙递了拜帖,门子只看这气度和衣衫就不敢得罪。再加上人家出手大方,扔过来就是一两。麻溜的跑到后衙去了。

  张百寿正跟老婆念叨呢:“看到家里的孩子,千万不能出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豪强,这次的事还不定怎么了结呢?

  结果门子就把帖子送进来了。

  张百寿第一个感觉就是糟了,该不是京城里来的贵人也遭遇了意外吧?真要是这样,可真就要了老命了。

  他不敢出门,只叫人请了赵少武进来。

  张百寿表示歉意:“……县城里最近不太平……贤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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