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何小婉都说好了,她也说肯定回去。老三还说,你看清辉舅舅那边,都该跟谁说,不该跟谁家说。何小婉就说好些年不在家,回去商量看看。
可不巧,到了日子何小婉那边的闺女清甜发烧了,说是家里离不了人,实在去不了。跟亲戚都是说了,也不能说为了你就换了日子。你说你都不回来了,这何家的亲戚我们是请还是不请。他气的这么问,然后何小婉可能那边正忙着呢,护士叫患儿家属呢。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没顾得上,反正没言语就把电话给挂了。
那这就算了!还请啥啊!
姚思云呢?是死活不在京城呆,儿子婚事没倒头,我还能歇着?看门面房啥时候不能看?
之前不是说不买门面的吗?这爷俩变主意变的可真快。
反正清辉的婚事,在老家人看来,办的很不怎么样?
提起老三,都免不了说一句——不地道!
地道不地道的,对老三来说,都没关系。反正给儿子把媳妇娶进家门了,完成了一桩大事。
金家这两年的喜事是一件接着一件,这件刚完,大家还没缓过来呢。
老家那边清收的媳妇杨美丽又要生了。早产了,八个半月顺产生下个闺女。李仙儿就冷了脸了,嘀咕杨美丽:“……连个儿子都不会生……”
出门逢人就说:“我生了俩儿子,到如今呢,俩儿媳妇生的都是丫头片子!”
计划生育,一家都是一个孩子。这生了闺女的人家,就都基本认命了。
好些人就说:“闺女咋了?你看那些家里有闺女的,人家都过的是好日子。家里儿子多的人家,你去瞧瞧去,一家比一家难。”
现在娶个媳妇多贵啊,有那三个儿子的人家,好家伙,这会子爹妈都恨不能出门给人下跪作揖,只求能娶个媳妇进门。
过了年,镇上就开始改造了。恢复古镇的面貌,这也不是一句话。比方说对房舍的外观改造,这都需要一个过程。但显然,现在不是过去了。镇上眼看就要不一样了。
老大和李仙儿这又抖起来了!
说了,房子是他们的!要是儿子媳妇不孝顺,都滚蛋。这将来守着这一院子还不够自家吃喝的?
杨美丽在月子里,就闹起来了。伺候起月子来,不怎么精心。天天顿顿的就是水煮挂面,连个鸡蛋都不放。杨美丽生孩子本就是再地里浇水滑了一跤摔了,才早产的。当时都大出血了,再加上一生孩子吧,身体虚的很。要看着孩子,不能休息。还不给吃好喝好,还得奶着孩子。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在屋里扯着嗓子骂,也没几个听到了。直到撑过了一个月,该挪窝呢。
‘挪窝’指的是生了孩子一个月,娘家来接,可回家做月子。这叫挪窝。清平满月之后,英子都撵着出门,去了林雨桐和四爷那边半天,也算是回了娘家了。带着孩子完成了‘挪窝’这一码子事。
杨美丽回娘家,娘家妈脑子不怎么明白,但是在家里带孩子却没问题。老杨呢?本来是打算叫大闺女二闺女带着女婿回来的,算是明娶暗招,可这俩女婿都是他选来的机灵人。人家本身的日子过的还不错。凭啥回来给自家头上找个大山背着。好说歹说的,就是没治。结果如今小外孙女一回来,老杨就打主意了。
金家不给办满月酒?没关系!我来办!金家不稀罕?没关系!我稀罕!
将来我给我外孙女招赘一个小女婿继承我杨家的香火。
这位比较绝!拿着户口本出生证明跑到派出所给孩子报户口去了。孩子跟着父母任何一边的户口都是可以的嘛。
然后直接取了名字,叫启福!
户口本上写着——杨启福。
谁也没拿户口本看名字的毛病。问你家这娃儿叫啥啊?他就说叫启福。
启福,多好的名字!
都笑!这是个好名字,生来就开始享福了。
连金满城和李仙儿也没提出反对意见,虽然心里嘀咕:啥启福?听起来就像是祈福更像是欺负。
祈福是个好名字吗?不是!祈求福气证明福气还是不够。
像欺负这个谐音就更糟了。
但要是看字面,那绝对没问题。
纠结的都是谐音不好,却从来没想过其他,比方说孩子姓啥的问题。随父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嘛。
结果回娘家做个月子,又出事了。
什么事?
杨美丽跟施工队的一个男人——跑了!
当然了,这事林雨桐和四爷也都是听英子说的。英子跟老家那些村里人联系的比较多。说那人是施工队的临时工,光棍一条!三十多了没媳妇。杨美丽呢?是每天都拉菜,给施工队的食堂送菜,他偶尔搭把手帮着卸菜。谁也没看出啥苗头来。就是觉得一个没出百天的小媳妇,还奶着孩子呢,都乐意伸把手帮一帮。
不知道怎么的,两人就搭上了。然后都给跑了!
金满城两口子在家里骂清收:“没出息的东西!这种媳妇娶进门是干啥的?不够丢人现眼的!离婚!坚决离婚!”
清收却不舍了:“离了婚,孩子咋办?”
“不要!一个丫头片子,他老杨家对不起人,就自己养着去。”李仙儿气的只头疼,“离了好,妈给你找个好的……”
“你有钱给我找好的?”清收低着头,“要不是你对她不好,她会跑了?!”
不管家里怎么骂,清收都不撒手,借钱雇车,到处的找人。
其实人就没走远,就在县城呢。镇上不知道谁进城的时候,还看见过。
清收干脆弄了个喇叭,还专门要了清安以前用的复读机,录了几句话。然后把这一串的东西都绑在自行车的车头上,走街串巷的循环播放:杨美丽,地里韭菜再不割就老了。杨美丽,茄子苗豆角苗都买了!杨美丽,黄瓜我已经种下去,只成活了一半……
就连马小婷这个租住地方,他都转到了。马小婷在窗户上往下看: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
等清雪回来的时候,她还幸灾乐祸:“……看你大伯还有你大伯娘怎么到人前说嘴……”
清雪低头没言语:你知道丢人,当年你为啥也跟人家跑了!
其实,到现在为止,她都不敢听类似的事情,就怕叫人联想到自家的旧事。
可她倒好,还好意思对人家这事幸灾乐祸?谁都有资格,就自家没资格。
她这会子特别害怕,害怕金家又出这么一桩事,人家会把前后两件事联系起来。
事实上,老五也在担心这个。看见人家在一边说话,他总觉得人家在嘀咕他。
其实,这话是避免不了的。在一块闲聊的时候能说啥?无非是东家长西家短。
这个说杨美丽这娃其实是个好娃。那个说好娃能办出这事来?又一个说,那都是金老大两口子不是个东西,把好好的娃们折腾的日子过不下去。然后话题就偏了,议论起了金老大两口子都干过啥糊涂事,说他不好好跟出息了的几股人好好处着,说你看就剩下他跟老五这哥俩了。不免就说起了老五,说杨美丽这跑跟马小婷当时那种跟人跑还是不一样的。
你看!有些事你就是想忘,大家也不会忘了。
被人这么嘀咕,老五心理能舒服?尤其是老婆不在家,他还得顾着清雨上学,还得顾着地里的农活,废品收购站还不能丢。
家里家外的一把手!
巷子里的人都戏称,老五是他家的红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
干的累了,躺下浑身都疼。每晚抿上几口酒,舒筋活络,倒是能睡个好觉。可这喝的时间长了,酒瘾就上来了。管不住自己的嘴。到点了就想喝。
也不喝好的,就是当地的特曲老窖,五块钱一瓶,到饭馆,要上一盘子花生米,一大碗扯面。吃着喝着,反正是比马小婷在家的时候日子能好过点。
马小婷抠,想下馆子,门都没有!家里的饭菜也是清汤寡水的。
偶尔碰上个认识的,在馆子里还能聊两句。但这醉汉在一块聊天,那真是……一句话说不对,酒瓶子就往头上招呼的也有。
今儿就是,先是说古城改造这事。这不是改造的时候影响铺面生意嘛,难免要跟工程队沟通。大家都说工程队这伙子人根本不知道大家的难处。这个一言,那个一语的,都很正常。不知道谁提了一句,“也要防着这伙子狗日的!那谁谁谁的媳妇跟工程队那个开车的钻到一块叫人看见了……那个谁谁谁的妹子叫谁又给哄了……”然后就说到杨美丽,“……脑子不够数叫人给骗到哪去了都不知道……”
说者真是无心的!都没想起来这里坐着个金家的。
大家都说怪丢人的巴拉巴拉的。
老五呢,在这事上心里本来就比旁人更敏感。总觉得这是再影射他。蹭一下站起来指着别人的鼻子:“你啥意思啊?管你啥事?”
那边还莫名其妙呢?有那再边上听的就说:“老五,你多心了!说的是你家清收,没说你!”
这更坏了!
本来谁都没想到的事,就给挑到明面上来了。
农村那打架是不能怂的,被老五指着鼻子的那位当即一拍桌子:“……就说了能怎么的?你家出了当官的我就怕你了?”
老五拿起酒瓶子就打过去,人拦着没打到,但对方也怒了:“都别拦着,叫他打。跟咱耍横算啥本事,还不是看着老婆跟人家睡觉不敢吭声的孬种!咱没本事……咱没本事头上却干干净净的,当不了那活王八……”
当年的伤疤,就这么鲜血淋漓的又给当众揭开了。
这都不是打架的事了!
那股子委屈,那股子恶心,再也挡不住了。当天晚上,老五骑着车上了县城,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清雪还没睡了,他敲开房门,马小婷一句‘咋这个时候来了’还没问出口呢,老五抡起胳膊就打。拳打脚踢就罢了,完了不解恨,又撕了马小婷的衣服,用皮带可劲的抽。
全程清雪都在。
她看着她妈咬着嘴唇不敢呻吟,她看着她爸压低了声音骂‘贱货’之类的话。
她知道,爸爸是喝醉了。她也知道,过了今儿,他们又会好好的。以前偶尔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事。不过没现在这么厉害,也没这么……不体面。
当着自己面扒了自家妈的衣服……她默默的走了出去,然后下楼,不知道何去何从!
在二楼的楼梯间里缩了一晚上,听到天快亮的时候,熟悉的脚步声离开,她才上楼。自家妈已经起来做饭了。
她问:“这个周你们是不是放一天。”
“嗯。”她以为她妈要回家。就说:“你放心回吧。我不会了……”
“你回我不回。”马小婷笼着头发,“你回去,跟你爸拿钱去。”
本来按月得给自己交账了,家里进了多少出了多少,都得有数。但是这回,这死男人没提钱的事。
清雪愣了一下:“钱……你就不想回去跟我爸……”
“跟你爸咋?”马小婷催她:“赶紧洗漱去,大人的事跟你没啥关系。”
“他打你……”清雪就说:“要不好好过,要不就离婚……”
离婚?
马小婷呵呵笑:“行啊!等你考上大学,等你能养的起我了,有人给我挣钱了,我就离婚。”
清雪一下子就闭上嘴了!
是!她妈这辈子,自己挣的钱有数的很。都是一分一分抠出来的。最大的一笔钱,就是跟了那个男人一场换来的。
周末的时候回家,清雨跟同学在巷子里玩。见清雪回来了,就赶紧跑过来:“姐,你咋回来了?”
清雪绕过他:“找爸说点事。”
清雨一把给拦住了:“爸不在家……”
清雪朝不远处的自家大门看了一眼,大门紧闭,她就说:“那你怎么不把门锁上?谁趁你不注意进去怎么办?”说着,要去锁门,边走边道,“爸呢?在收购站还是地里?”
清雨又一把拉着清雪:“我不玩了,一会子就回家。”他慌张的朝大门看了一眼:“爸在收购站……你去看看……要是不在,就是下地去了……总不过这两个地方……”
清雪狐疑的看了清雨一眼,又朝大门那边看了看,这小子今儿怎么这么古怪。
她嘴上应着,转身朝外走。没走几步回头看,就见清雨撒丫子往回跑。
清雪心里更疑惑,心里想着这小子是不是瞒着爸妈干啥坏事呢?跟在后面就悄悄进去了。
有几家开着门的邻居探出头看了看,脸上的表情无不显示着:有热闹看了。
但清雪进了家门,看见自家的情形,她回身慢慢的把大门给关上了。
想看热闹吗?
没门!
家丑不可外扬!
她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场景,父母的卧室门口,爸爸正数钱给弟弟,轻声交代:“奖给你的……别叫你姐你妈知道……”
而爸爸赤裸着上身,下面穿着内裤!卧室的门帘是撩起的,一个女人正在穿衣服,胸罩还挂在胸前,她还没扣上呢。
这个女人她认识,一个村的!不是啥好人!家里的男人在外面打工,村里到处都是她的风言风语。
而这个女人的女儿,还是她的同学朋友,叫萌萌。
看到这这事,第一件事,就是关门。这样的丑事,她不想叫人家知道。哪怕知道这其实是掩耳盗铃,大白天一男一女不避着人的在家里呆着这么大半天,孩子打发出来,大门紧闭。谁相信会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