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开着车,林雨桐上了副驾驶,两人用了三分钟就飚到了了临湖酒店未完成的酒店跟前。
老孙脸色特别难看,指着上面:“您个瘪犊子,你给我麻溜的下来,我只当没这事。就过去了。要不然,你得在局子里呆着去。”
林雨桐一听这话音,不对啊,“您认识?”
天都黑了,上面啥也看不清楚。有几盏灯亮着呢,但也看不到十六楼上去。
老孙这么喊,上面究竟能不能听见还两说。
林雨桐从边上要了一个喇叭递给老孙:“啥情况啊?”
老孙往上指了指:“不是咱们开发区的,是城关镇的……你说你想找公道,你跳城关镇的楼去,你跑到这地盘上干啥来了。”
林雨桐朝上看了看,心道老孙肯定是知道实情的,他再城关镇干了不少年头了。这要跳楼,又扬言要炸楼的,肯定是屡次去城关镇闹过的。
是个老闹儿了。
可要不是实在没法子,谁愿意闹啊。
不是自家的责任,但出事出在自家的地盘上,这就不行。
林雨桐问老孙,“通知城关镇了吧?”
“这帮孙子到现在都没来。”彻底的躲了。
林雨桐还想继续问呢,上面的声音特别清晰的传下来,这家伙准备的很充分,扩音喇叭都带着呢,“林主任!林主任!林主任来了吗?”
林雨桐从老孙手里接过喇叭,打开之后朝上喊:“你都带着炸药要炸我的楼了,我能不来吗?我说,我这也不是你是谁,是老哥哥啊,还是大兄弟,怎么称呼啊?”
“我二十九了。”上面传来这么一声。
“那我比你大,叫你大兄弟得了。”林雨桐给警察消防使眼色,见机行事把人弄下来啊。
上面的人就喊:“你果真跟他们说的一样,没架子。”
谁说的我没架子?
林雨桐没问,就笑:“都是一样的人,有啥架子啊?往前倒腾几年,咱都一样下地干活。说不定我还不如你呢。你还在城里,我却在土里刨食……对了,你是干啥工作的?”
老孙就多看了林雨桐两眼,这位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没错!这说话是需要技巧的。
上面没说话,老孙就说了:“以前是印刷厂的,如今印刷厂不是倒闭了吗?他是再印刷厂上班切了手指的,有工伤。以前是印刷厂给发抚恤金,如今也没了。又残疾找不到活干,就找镇政府,镇政府咋办呢?变出钱来?不能!就上这里闹来了。”
林雨桐就关了喇叭问:“他叫啥?家里还有啥人?”
“叫孙奎!说起来还是我族侄。老爹老娘都在,他那条件也娶不上媳妇。”老孙叹了一声,“像这样的工人多了,这不都下岗了吗?棉纺厂原先的那么些工人,这次重组之后,还不是只留下三分之一…… ”
这个问题不是个例。
四爷低声跟林雨桐道:“背后有人,肯定目的不是闹一闹。”
他这么一提醒,林雨桐恍然,这是有人指使孙奎来闹的,为的啥?
“你们是想叫开发区想办法接纳你们印刷厂,给你们一条活路,是吧?”林雨桐打开喇叭喊了一声,然后厉声道:“有想法可以到开发区找孙书记找我,咱们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但凡有一点办法,就不会坐视不管。你们可倒是好,给我来这一下。我一天到晚忙的跟龟孙子似的,家也不管,孩子也顾不上。眼看闺女还要中考了,回家我是一口气都没倒换过来,就被打电话跟催命似的催来了。他妈的你们竟然只是跟我玩心眼。行!有能耐啊!孙奎我告诉你!要么利索的滚下来,然后去公安局,人家该咋罚就咋罚,罚完了,你上我办公室去,咱们再说话。要么你现在就给我炸。姑奶奶我不伺候了。回家老公孩子热炕头,我舒服去了!爱谁谁!”
林雨桐把喇叭一关,扔给老孙,真就拉着四爷走了。
临上车的时候,还听见孙奎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林主任您别气啊……我这就下来……这就下来还不行吗?”
老孙气的一摔喇叭,骂了一句:贱皮子!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红红心中蓝蓝的天是个生命的开始……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独眠的日子……”
没进屋子,就听见片尾曲了。
“一集已经完了吧。”林雨桐进去问俩孩子。
清远点头:“还有一集,赶上了。”
非常热心的跟林雨桐说上一集都讲的是啥内容。然后拉着林雨桐一起看。
什么红花会啊,什么福康安啊。
呵呵哒!
反正就是反清复明的都是正面人物呗。四爷特别淡定的坐过去,跟着孩子‘兴致盎然’的看去了。
林雨桐憋笑都憋的肚子疼。
插播广告的时候,清宁就问:“那人跳了没?”
“没!”林雨桐怕孩子吓着,真当有炸药呢,就说了印刷厂的事,“如今人都下来了。”
张嫂把汤端出来,给林雨桐盛了一碗,才道:“是城关镇那个印刷厂吧?”
林雨桐点头:“是!怎么?你也知道?”
张嫂就叹气:“我家店里如今不是雇了几个小媳妇吗?都是印刷厂的。当初镇上说的可好了,征收他们的土地,然后安排他们当工人。这工人才当了几年,说下岗就下岗了。如今没工作,想当农民都没土地。有本事的,就四处承包地种去了。没办法的,就四处打零工。当年像是切了手的,切断胳膊的,十几个人呢。最后还不是一样没下场。”
原来是这么一码子事。
清宁低声问:“是在建华路那边那个印刷厂吗?我同学家就是那个厂子的。那厂子还没家属院,都是自己搭的简易房。现在还是!她爸在开发区哪个工地上当小工,我看见过给她送饭,穿的脏兮兮的。她妈骑着自行车卖菜呢。不到咱这一片来,去其他地方的家属院小区去了。我们班的同学都知道,那姑娘她妈是卖菜的。还说家里买过他们家的菜。”
这算是自力更生,好歹能养家糊口的。
当着孩子的面,林雨桐没说这个话题。等孩子们都睡了,两人也回房间了,林雨桐才跟四爷说:“闹心死了。越听这个麻烦越棘手。这本是县上该主动管的事。”
四爷就说:“你是光埋头干活。也不记得抬头看路。那老张跟城关镇的一二把手都尿不到一个壶里去,针尖对麦芒的多长时间了。老张的提议,那边当放屁。这事一推二推,推到现在了。”
老张是说管着下岗分流的副县。不是常务,也不是常委,不进班子,权利有限。
林雨桐就问四爷:“这事推到咱手里了,就得管。可该怎么管?不行就跟城关镇土地置换……”
是想把两个区镇衔接的那一条街要过来吧。那里至今还保持着明代的风貌。
在这上面,脑子倒是动的快。
但谈判是个长期的过程。还是老孙去吧。老孙跟那些扯皮,从来就没输过。
至于工人的暂时安置,林雨桐都给安置到工地上去了,残疾的,组织了一个夜间巡逻队,叫在各处晚上转转,少丢点东西,他们的工资都出来了。
有了营生,没人闹事了。这事可以慢慢谈。
好些人都说林雨桐算是县里的铁娘子。说话就一定算话,一口唾沫一个钉,比男人还男人。
林雨桐只当这是夸他了。
谈判不着急,就跟过日子似的,慢悠悠的过。
中间也有事,林玉奇家添了一个儿子,林玉珑要结婚了,日子定在年底。林雨桐都没去,跟林玉珑通了电话,林玉奇家孩子过满月,都是英子带着送了礼金去的。
这一年的事出的,跟林家的关系似乎微妙了起来。
林家成觉得林雨桐对林大姑的事儿上有些不妥当。林玉奇觉得当初没把他捞出来,觉得这姐姐认的跟没认一样,反正就是淡下来了。
也就是林玉珑,来往的频繁一些。
又有三兰子当初换亲来的媳妇,跑了。找到县城叫帮忙找人。四爷压根就没搭理。
这媳妇嫁过来生了一儿一女,你儿子还没本事,那你们好歹对人家媳妇好点吧。
不!不管是谁,是公公还是婆婆,逮住人家媳妇想怎么骂就怎么骂。还教的孩子骂他妈。当初这媳妇是给她亲爸爸换了三兰子的闺女过去做老婆的。可那既然是当爹的,年纪自然是不小了。结果去年嘎嘣一下死了。反正到死也没生下儿子来。三兰子就把闺女接回来了。这闺女回来更是折磨当初那男人的闺女,也就是如今的嫂子。
这媳妇身上是一分钱也没有。出门走到镇上,还是找了大梅子这个姨妈借了五块钱,据说是拿者五块钱就坐车往县城来了。
别说不会给你找,就是愿意给你找,上哪找去?
人家那媳妇也是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条有身条,还特别能干,他们家里里外外的都是人家媳妇操持的。出了门在哪找不见个比你家条件好的男人。
都是些狗屁倒灶的事,林雨桐是过耳不过心。
当这回的事,只怕是过耳就不行了,得过心。
咋的了?
林玉健打电话来了,说林家成在省城住院,检查出左腿静脉血管瘤,给出的最佳的治疗方案,就是截肢。
从大腿跟上,齐齐截掉。
英子过来就说:“报应!报应来的迟了,但到底是来了!”
本来腿脚就离不了拐杖,如今可好了,连腿都要没了。
作为闺女,林玉健说了,那就得去。
这回林家成来省城,林玉珑都不知道。是林玉奇说想把老房子拆了重盖,叫到省城来找这位大哥,为的是啥?就是叫对方拿钱。
林家成就来了,结果来了住了没几天,说是身上不舒服。林玉健又带着跑医院。结果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截肢!
作为侄儿,他不管擅自决定。把先期回去的林玉奇又打电话叫回来。这才通知的其他人。
林玉玲来的早一天,坐在病床前是一言不发。
林玉珑还没到,林雨桐和英子就来了。
林玉玲问:“……大姐二姐,这事可咋办?”
咋办都没我们姐俩说话的份。
出钱的话,出一部分没问题。至于说叫我们在跟前伺候,那真办不到。
林雨桐没回答,只问道:“大夫怎么说的?非做不可?”
她知道非做不可。要不然真能要命。
林雨桐就说了:“非做不可。”
“那就做吧。”林雨桐说的很轻松,“要不然,见死不救?”
谁也不敢说放弃的话。
刻家里有个躺着不能动的邓春花,再来个没腿的林家成,瘸腿的大儿子,缺手的儿媳妇,唯一的一个健康浑全的人,就是林玉奇刚得的儿子,还没过百天呢。
你看这日子愁人不愁人。
要么英子说是报应呢?
不是报应是什么。
英子信阴司报应,可也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猛烈。
林玉珑来了省城了,却不是大家愿意看到的样子。他是被救护车从县城医院送来的。接到消息急着到县城赶班车,借了别人的摩托车,结果跟大货车撞上了。大货车是没事,可骑摩托车的他,当场就被撞飞了。
跟着过来的人里有凤兰,“出事了我一看是你弟弟,赶紧通知四哥,四哥说你就在省城这个医院,我们顺手就送来了。”
“啥情况啊。”林雨桐虽然不喜欢邓春花林家成这几个人,但是对林玉珑是有好感的。这几年相处,不远不近,他有事林雨桐帮忙,林语堂这边有事他也不含糊。不是一个妈的弟弟,其实她跟林玉珑处的要比跟生子亲近。生子不爱说话,一年进不了一回县城,还都是过年的时候来一趟。他倒是跟英子更亲近。这种事强求不了。
但英子跟林玉龙,因着在一个镇上,又老是传话,接触的多了,感情肯定也有。
林家成说是锯一条腿,姐妹俩心里是一点波动都没有。可一看见林玉珑进了危重病房,两人的眼泪就下来了。
跟林家成比起来,林玉珑才更重要。
这是一大家子的共同的想法。
林雨桐就说:“救!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得救。”她着急想上前去看看,可是医院不许,得另外想办法才行,“要钱多少我出。”又赶紧问林玉健,“能找人换了单独的病房吗?”如此才方便。
林玉健的眼神特别温和,“我这就去安排……”
结果话音才落下,病房的门就推开了,医生出来一摘口罩,林雨桐的心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