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细节上做到无微不至,饶是小老太用挑剔的眼光挑拣,那也真是挑不出错来。
大人忙着收拾,清宁是从这个房间窜到那个房间,兴奋的不得了。嚷着要一个人睡。
事实上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才不敢一个人。抱着枕头就过来往床上爬。
林雨桐带着清远睡,四爷就得搂着他闺女睡。
臭丫头光着脚一路走过来,脚丫子冰凉,往被窝一钻,脚往她爸腿上一放,四爷并冰的‘嘶’了一声,然后笑着把他闺女的脚丫子往肚子上一贴,就给暖上了,“明儿给你找学校去?”
清宁有点小不乐意,“那我还是回去吧,跟我奶……”
意思是在家都不上学,干嘛来了还要上学?
“回去也得上学!”林雨桐累的打哈欠,清远已经睡熟了,臭丫头磨磨唧唧的没完没了,“到了年纪了,就得上学。别闹你爸……”累的跟怂一样,还闹腾。
就挺臭丫头又念叨:“有了弟弟我妈都不爱我了……”
我就没爱过你!
林雨桐仰起头瞪她。
小丫头脑袋刺溜一下缩被窝里去了。两分钟不到,就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其实还是累了,只是换了个地方兴奋的而已。
两人养孩子都养出经验了,角色随着孩子的性子随时变换。如今四爷扮演的是慈父,林雨桐倒是成了严母了。
第二天一早,吃了饭,俩孩子都放在家里,真得去给孩子找托儿所了。
小区里就有,孩子也不多,一学期三十来块钱,但是其他的东西就得另买了。
比如校服。
没错,人家也是有校服的。五块钱买了两个。是啥呢?
就是那种纯白色的,的确良的小围兜,下面斜着有个小孩巴掌大的小口袋,里面最多塞两颗糖。围兜的正中间秀一朵小花儿,绿叶红花,简单的勾勒出曲线。最上面红线绣着某某托儿所。
拿回家给清宁戴上,小丫头彻底黑脸,“只有小孩才戴这个……”
孩子带着围兜,是怕吃饭喝水撒在衣服前面把衣服弄脏了老要大人洗。所以孩子差不多能吃辅食的时候,每个在外套的外面,都戴过这种围兜。
清宁两三岁的时候也戴过,不过小老太对孩子的吃饭礼仪等要求严格,除了用筷子不怎么熟悉的时候撒过,后来就不怎么撒了。这种兜兜也就淘汰了,正在衣柜里等着清远长大一点好叫它们发挥余热呢。
其实也就清宁特别的难伺候,像是她这么大的孩子,戴这个挺多的。原本的围兜除了本身的功能之外,已经进化的有点那种小时尚感觉了。过年哪怕孩子有新衣服,得会给外面戴一个特别可爱的兜兜。
因为这个围兜校服,清宁不想上学的心再次蒙上了阴影。等送去上学的时候,从早上起来就耷拉着脸,一直到被送到学校还噘着嘴。
不过好在教养还在。人家阿姨问她的时候,她还知道鞠躬问候一声:“您早上好!”
好吧!没把脸丢到外面来。
回去的时候林雨桐就跟四爷说:“回头给这臭丫头照点照片,就叫穿着围兜照。等长了再看……”
说着就又笑,只怕等她长大了再回头看,只会觉得可爱到不行。
孩子是个适应能力极强的物种,才两天,已经适应良好。也不觉得围兜不好了,也不觉得去托儿所是一件不爽的事了。整天回来都叽叽喳喳的,说这个小朋友咋了,那个小朋友咋了,今儿都干啥了。满满的都是兴奋。
那就真不用怎么管了,早上出门前把她往托儿所一扔,晚上一接,十分方便省心。
清远呢,林雨桐在就喂母乳,不在就喂奶粉,这孩子也不挑拣,给什么吃什么,肥嘟嘟的也不见掉膘。
等安顿好家里,也都是九月初了。
好在研究生在九月中旬,林雨桐是九月十二,四爷是九月十五。
头一届研究生,本来数量就不多,再加上没有应届的大学生,基本都是拖家带口有工作的。林雨桐这个专业一共才三个研究生,除了她,另外两个还是前年毕业的本校大学生然后留校做助教了,如今有了研究生名额,又继续读了。一边工作一边读研,就近还方便,啥也不耽误。
林雨桐说了情况,然后学校根本连宿舍也没给安排。走读完全没有问题。
导师更绝:“你的自学能力一点问题都没有,除了公共课过来上以外,我给你列个书单子,你去图书馆,在图书馆看也行,自己拿回家也行。有什么看不懂的,每周周五下午三点到五点,我有空,你过来办公室,有什么问题,咱们一起探讨……”
言下之意,你自由了!
林雨桐眨巴着眼睛,看着灰白着头发,带着金丝边的眼镜,一派儒雅的导师,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小老头拍拍林雨桐的肩膀:“姑娘,要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然后摆摆手就走了。
林雨桐看着临走被塞过来的册子发愣。
翻看看看,里面先是课表,标注着啥时候必须上课,啥时候有课但属于你可以逃课的。而且这一标注,就把三年的都标注在里面里。
再往后看,里面是书目。第一学期你该看啥书,第二学期你该看啥书,应该掌握哪些需要掌握的知识点等等,也把三年的给列出来了。
最末尾写着:没事别来烦我!有事能自己克服的也尽量别来烦我!如果一定要来,我也不一定在,就是在,你也不一定能找到我。来我办公室的话,就是一句客气话,千万别当真!
林雨桐蹭一下把册子给合上了。敢问这个年代,从哪里来的这么一朵大奇葩。
那两位同学嘿嘿笑着就过来了,“林同学,别生气!咱们导师是这样的。”
“要不是这脾气,我们也不敢来读他的研究生。”工作挺忙的,真未必能腾出时间来陪着导师耗。
这两位一个叫周扬,一个叫李怀,年龄瞧着比林雨桐还大几岁。他们是重开高考以后的第一届大学生,在学校任教了几年,如今还是想再提升提升。学校这工作环境,也适合治学。
林雨桐跟着两人,办理了学生证,食堂的饭票,图书证等等的手续之后,两人也跟林雨桐挥手道别,“我们下午还得给学生上课,你随意转吧。”
转啥啊转!
把这些办下来,差不多就转完了。
然后没宿舍,在学校就属于没地方去的。
干脆直接去了图书馆,人家最多能借五本书,那林雨桐就借五本书,然后带着借来的书连同那本小册子,回家了。
四爷预定好的家具,今儿送上门,因此在家等着呢。结果家具没回来呢,去报名的就回来了。
见这位拉着脸不怎么高兴,就问她怎么了。
结果被塞了一本册子,他也跟着笑。
“总比拘着研究生给他当牛做马使唤的那种强些。”四爷把册子还回去,“知足吧!真叫你随时随地守在实验室那种,你能把人家实验室给掀翻了。挺好的,孩子家里你都能顾上。”
一周上一次公共课,然后就没事了!
说在家照顾孩子也是一句玩笑话,对林雨桐来说,最方便的就是可以选择性的去其他专业,蹭课。本科班的也好啊。毕竟不知道的东西还是挺多的。唯一的好处也就是时间自由一点。真有事了,也不用怕请不来假。
离四爷开学还有几天,家里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四爷带着林雨桐,去拜访几个特殊的长辈。
谁呢?
就是金老头曾经的战友,前几年还借钱给金家过。后来虽然都还了,但这次出来,金老头特意跟四爷说了,“替我去看看……”
以前觉得不如人,不是有实在过不去的坎子,都不去的。
如今有个能干的儿子,觉得腰板也直了。
不是去炫耀,就是觉得上门的时候人家不必怕了,觉得这又是上门打秋风的。就是这么一种心理。
所以林雨桐特意把抽屉里的校徽拿出来,别在胸前。
关系好的几个,都在省城。人家是复员之后,安排的工作。军工厂转民用之后,在保卫科工作。如今也都退休了,家里的子女也都是接班在原单位上班,住房有单位解决,按月拿工资,虽不是大富大贵吧,但也小有积蓄。就是退休了,也有退休金。看病有自己的职工医院,孩子上学有自己的子弟学校。就连穿衣服,也有工服。就是除了吃喝,再就没多少需要花钱的地方。因此,就显得人家的日子怎么过怎么显得有油水。
在城里或许就是普通人家的日子,但在乡下,尤其是跟前些年的金家比,那绝对是好日子。
家属院的房子,有五六十年代建的,小三层楼。找到地方,敲了门,开门的是精神矍铄的老者,从站立的姿势到说话的腔调,都带着明显的军人印记。
“找谁?”问的这么干净利落。
四爷就笑:“张叔,我父亲是金西敏……”
张叔就露出恍然之色,上下打量了四爷一眼,就笑了:“来!快进来!实在是没想到……”说着话,把人往里面让,然后又朝里面看,“老婆子,倒茶,金老哥家的孩子来了……”
老太太带着客气的笑从厨房出来,看见这样的两人年轻人愣了一下,在林雨桐胸前的校徽上停留了一瞬,才又笑了起了,看起来热情多了,“快坐!快坐!”
林雨桐把东西递过去:“第一次上门,也不是叔叔阿姨的喜好,看着随便买了点,您别嫌弃……”
烟酒糕点都是高档的,还有几样不怎么好买的水果。加起来比两人两月的退休金都贵。
“你看!这么客气……”老太太将东西收了,就喊张叔,“上次女婿带回来的茶叶,你放哪了?”
不给冲家常用的茶叶,把家里的珍藏往出掏。
彼此客气来客气去的,好半天才坐在一起说话。先问家里怎么样了,如今农村日子好过了吗?又回忆当年在一起共事的事,最后才隐晦的打探,两口子贸然登门是为了啥。
四爷就说了是来上学的事,“……我爸一直说,多亏了这些老战友,家里才度过难关,叫我无论如何,得来看看叔叔阿姨,知道你们好,告诉他一声,他也好放心……”
如今这中专生都金贵的不得了,何况是研究生。
一听‘研究’这两个字,都觉得高大上的不行。
何况是两口子都是。
知识分子吃香的年代来嘛,受到礼遇可以说是肯定的。老太太拉着不叫走,非要叫在家里吃饭了再走。出门买菜的时候,遇到老同事说话嗓门可大了:“……不是亲戚,是我们家老张战友家的孩子……人家孩子可出息了,是研究生……是啊!这不去买点菜吗?……也不是特意准备,就是孩子们都学习辛苦,给补补……跟自家孩子一样,以后常来常往的……真不是客气……”
张叔就不好意思,给两人倒茶,“你阿姨这人就那样,叫你们见笑了……”
两人客套了几句,话题岔开了,张叔就说:“也该把你爸接来,我们这些老战友,好些年没聚聚了……”
四爷就说以后我来安排,我爸最近怕是不愿意来。
这还是有事啊。
人家就问了,那四爷就说了。当年叫金老二当兵的事,就是这位张叔给办的。后来出了顶替的事,也是张叔压着郑有粮,没叫出头就直接叫复原了。因此没什么要瞒着的。
这位一听,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岂有此理!”然后就说四爷,“你爸也是!啥事都不爱言语。咱们这些老兄弟就是再不济,那还是有几分人脉的。当年手底下的兵,也有正在位子上的……你别管,这事我来办……真当从部队出去了,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林雨桐挑眉,干脆成这样,实在是没有想到的事。
吃饭的时候,林雨桐起来收拾桌子,这才猛地看见墙上的照片。照片上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背景是一所学校的门口,能隐约看见学校的招牌:某某畜牧学校。
这种称谓的学校,都是中专类学校。
按着小伙子的年纪算,应该是高中考的中专。
当时是有那么一种情况的,好些都是上了高一高二了,回头去考中专类学校,比初中毕业应届生更有把握。这就导致后来中专中师一类的学校,只招收应届毕业生。
学畜牧类的,又是中专的学历。
林雨桐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校徽,好像农业大学的进修名额也紧俏的很吧。
她看了四爷一眼,四爷微微点头,想来他是早看见了,才在这位张叔面前将事情和盘托出了。听话听音,这位张叔明白这个意思。不能说人家的情义是假的,但这里面一定有自己这个校徽的作用在。
随后跟着张叔拜访了好几位金老头的战友,以后逢年过节的,都得过来瞧瞧,把礼数做足了。
等四爷去报名的时候,林雨桐又跑去学校了。
这回没别的事,就是去找导师的。这位导师真还有些神出鬼没,该在办公室的时候不在办公室,听说还带着本科专业的课程,可是找到那边了,人家助教在上课。助教不是别人,正是同学周扬。
“找我还是找秦老师。”他迎过来这么问。
导师叫秦国,十分好记的名字。
林雨桐失笑:“找你找秦老师都行。”
那这肯定是有事。
这位也奇葩,直接来了一句,“那你还是找秦老师吧。”
堵得林雨桐一句话也没了。
周扬急着上课呢,没多说,只道:“去实验楼看看,三楼!你上去敲办公室的门,大声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