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只看见了一箭。
另一支箭呢?
念头刚起,一朵鲜艳血花便从天衣居士脚背绽放。
噗地一声,一支青黑小箭竟从破土而出,钻破他的脚掌!
织女看得手脚冰凉,她不敢置信,竟然有箭矢可行于地下,然后从地底射出。
那小箭挟着血花,闪烁在半空,好似鲤鱼跃龙门,轻颤一振,箭头已然直指天衣居士的心口。
“我要伤心了!”
天衣居士轻轻叹了口气,看向织女,满眼不舍。
可织女,老林和尚甚至张炭等人却无能为力。
小箭速度太快,角度太刁钻,谁都救不了他。
就在这时,天地奇景突现。
只听“咻咻”声响,紧接着数缕蓝色丝线缠来。
“嗡!”
丝线与小箭纠缠在一起,而那小箭竟被带偏了几寸,朝着天衣居士眉心飞去。
织女和老林禅师目眦尽裂,大叫道:“不要啊!”
突听一声轻笑:“别乱动。”
白影自空中显现,飘摇直上,高出天衣居士三尺有余,跟着整个人头朝地脚朝天,骈指一伸。
众人眼前一花,就见任韶扬倒立虚空,双指硬生生夹住了那枚青黑色小箭!
这般变化兔起鹘落,震惊四座,众人更是瞠目结舌。
任韶扬却眉头一皱,只觉手中小箭忽然疾转,猛听“啪”的一声,再度飞上了天。
在月光下拖带出一抹叫人心惊肉跳的青色弧影,如毒蛇般射去。
不过这回却不是射向天衣居士,而是飞向织女的心口!
元十三限冷厉的笑容也在这时传了过来:“许笑一,老子我就是要你伤心欲绝!”
眼看那小箭仿佛和元十三限心意相通,犹如活物飞驰变化,将织女逼入绝境,天衣居士面色终于灰败起来。
此等手段,委实可怖。
可就在这时候,任韶扬卓立原地,目光一斜,右手骈指挑动。
只听“锵锵”几声。
元十三限面色大变,猛地向后蹿开,只听轰地一声大响,地下竟然显现一道深沟。
另一边,小箭也猛地一颤,一股莫测奇力骤然收紧,“当啷”几声,竟然凌空解体。
箭翎犹有余力,斜钉于地上自颤动着,就像一座瘦瘦的碑。
“织女!”
天衣居士连忙抱住浑身颤抖的织女,众人看向元十三限,目光中已经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恐,似从鬼门关打了一个转回来。
好可怕的箭!
“好厉害的剑!”
元十三限仍在“杀风景”大阵内挽弓,口中狞笑。
“可是,我还有七支箭,你能救得了谁呢?”
他的箭壶中本有九支箭,八黑一红。刚刚射了两支,现在还剩下七支箭。
元十三限的箭与他已经“心灵相通”,能感知箭有无中的,以心意改变速度、方向,甚至隔空传递内力。
这一切,都让“伤心小箭”成为天下最恐怖的杀人利器。
没有之一!
元十三限喃喃呼唤着一个名字。
“剑神,任韶扬!”
任韶扬双手伸出,五指萁张,笑道:“爷爷在此!”
此话一出,张炭几个年轻人顿时“噗嗤”一声笑了。便是被伤心小箭的杀气所摄的天衣居士等人,也是忍不住莞尔。
甚至元十三限也笑了,笑声在碎物破器互撞交鸣中听来,分外疯狂:“有意思,可惜你要死了。”
任韶扬一撇嘴,双手垂在身侧:“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现在!”
元十三限猛地大喝一声,撷箭,箭翎一搭,小箭已消失在弦上。
而且不止一支。
两支、三支、四支、五支!
疯狂攒射!
箭尖对天,对地,甚至对着身后,嗖嗖嗖的射去!
两箭直射入地,穿行地中;两箭如一溜星火,蹿入夜穹不见。
最后一箭,猛地打了个弯,将阵法悄悄的射空了个口子,向着山下飞去,消失不见了。
还有第六支箭,这一箭射的是天衣居士。
元十三限狂笑得像一个发了疯的豪杰,对着他的箭喊道:“任韶扬!你避不开,躲不开我的利箭!”
任韶扬面色冷了下来,双目熠熠生辉,大喝一声:“退我身后!”
话音未落,十指弹挑抚按,剑丝起落如飞。
对面小箭来势一顿,竟被剑丝硬生生挽住,好似六条被缚的魔龙,当空滚动,嗡嗡直响。
元十三限看着任韶扬手中射出无数蓝盈盈的剑丝,那波澜不惊,沉阴冷酷的面容蓦然变了!
“你竟然能全部拦住我的伤心小箭?这又是什么功夫?”
任韶扬十指挑动不断,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山壑间幽灵窜出的,均被剑丝缠绕,无一幸免。
他笑了笑,轻轻道:“剑丝渡虚。”
“你他妈还在藏!”
元十三限两眼顿见凶光,大袖扫出,一股沛然大力袭来。
任韶扬双手虽然被牵制,可还有双脚,只见他凌空跃起,双足连踢,如击羯鼓。
空空空!
二者拳脚对冲,漫起的尘嚣激荡四散,卷动的二人衣衫猎猎,狂发飞扬。
任韶扬只觉耳边嗡鸣,气血沸腾,喷薄欲出。
与此同时,被控制的六支小箭亦是猛然疾转,散乱如流星,带着剑丝,向着任韶扬周身死穴射去!
两箭疾取任韶扬之咽喉!
两箭全无花巧,直钉任韶扬额顶!
还有一箭从地底钻出,直取下阴。
五支小箭如附骨之疽,折返而回,霎时间周遭虚空尽是飞逐来去的箭影,围着任韶扬盘旋急绕。
可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
还有一箭突然无影无踪了!
那是一支赤色小箭,殷红如血。此刻却凭空消失,没了踪影,仿佛隐遁入夜穹,无声无息。
而任韶扬在这等绝境、死境之时。
突然天衣居士的声音传来:“大指空。头指风。中指火。无名水。小指地。”
他就在这要命的关头,说了一段浅白的经文。
就是这段经文,让元十三限一怔。
天衣居士依然长吟道:
“禅慧轮智识。精定盖力行。忍念光愿想。戒进高方受。檀信胜慧色。瓜在事瓜往私瓜事石瓜,慧信胜檀色。方进高戒受。愿念光忍想,力定盖精行。智慧轮禅识……”
就在这时,任韶扬嘿然的声音传来:“嘿嘿,《山字经》,原来是这样!”手指一动,剑丝震颤,五支小箭登时一乱,呼啸着沿着他的身周飞逐来去。
元十三限脸色彻底变了。
他大皱眉头,心道:“《山字经》除了是佛典经文,同时也是一种完全有别于中土武林的运息之法。以前我明知路是错的,可我硬是走对它。”
“许笑一将真的《山字经》说出,让我有了很多灵感,只是,这并非好事反而是他邪恶的阳谋!”
元十三限咬着牙,狠狠地看向微笑的天衣居士。
“我现在正和任韶扬这个大敌放对,此刻心情震动,急欲把练岔了的真气回原。结果多年练法一朝逆变,却使我真气逆流、元气脱落,竟然反而受伤!”
现实不是小说,没有那么多临阵顿悟突破的剧情。
若元十三限换个时间点得了《山字经》原版,然后闭关苦修,过不了几天便会拨乱反正,武功大进。
只是可惜,万事万物都要讲究“时局”二字。
平时顿悟是好事,而现在顿悟却是致命的!
元十三限只觉经脉逆流越发严重,可他决不能表现出来虚弱,不能被天衣居士,老林禅师,织女等人看出来。
最重要的是不能被对面白袍看出!
就在他心中惊涛骇浪,表面却平静不语之时,忽见任韶扬挑眉盯来,眼中笑意吟吟。
二人目光相交,似有火光进出。
可元十三限心中一沉,只觉任韶扬眼中笑意是如此的寒意摄人。
任韶扬双手萁张,挽着五支小箭,慢慢开口道:“不好受吧?”
他看出来了!
元十三限心中大骇,脸上却冷冷冰冰殊无异色:“能从我的‘伤心小箭’逃得性命再说!”
“呵,这有何难?”
任韶扬轻笑一声,话音刚落,二人又是一脚、一拳对了手。
二人俱是当代武功绝顶奇才,这一出手各抢先机,拳脚抢攻如光流影散,快准狠辣,瞧得人眼花缭乱,几乎喘不过气来。
疾风般对了数个回合,元十三限只觉对面力道雄浑,腿法飘忽百变、无迹可循,而自己体内真气逆反却愈发严重。
当下咬了咬牙,双眼猛地一睁!
“啸!”
五支小箭突然厉啸惊天,好似炸开的烟花分散而出,又“唳”地一声,攒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