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涵虞死死的盯着王聪,在她心里,王聪这几日的表现也称得上一句罪该万死。
敌人固然可恨,但叛徒更可恨,何况还是一条妄想爬到主人头上的恶狗。
不过,李涵虞一向沉的住气,心里固然想王聪死,也绝不会被情绪左右,遑论当众撕破脸皮。
她今日表现出的愤怒和失态,表演的成分还是居多。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哪怕鲁总的办公室内,现在只有她们三个人,但她相信此刻发生在此间办公室里的争执,晚些时候,一定会传入王新发议员的耳朵里。
这跟侯文栋能不能跟上来没有关系,或者说,恰恰是因为侯文栋不在场,等这消息再传入王新发耳朵里时,反而会显得更加逼真。
无人见证有的时候才更显真实可信啊!
至于,为何明明没有第四者,王新发为何还能知道办公室里的情况,这背后的水可就深了去了。
李涵虞既是相信王新发议员的能力,对方只要想知道,自然有千百种方法来知道。
另外,李涵虞也是相信鲁晨嘉鲁总的城府,鲁总难道不想这间这里的争执传入王新发耳朵里吗?
未必吧!
甚至再退一万步说,现场最难堪的王聪,心里又打着什么算盘?说不定,他比谁都更希望这里的风声漏出去。
一场戏里,总有人想隔岸观火,小火慢炖;
也有人想煽风点火,中火熬煮;
还有人想火中取栗,烈火烹油;
可谁也不要小觑了谁,谁也不要觉着真能看透谁,毕竟人心隔肚皮,你眼前站着的,哪个不是戴着[假面]的老戏骨?
王聪的面色阴了阴,却并未发作,反而向李涵虞深深一躬,姿态放得极低:
“夫人对我成见太深。
我王聪发誓,我从未动过不该动的念头,这些天里,我全部的心思都扑在《八角笼》计划上,从无二心……“
见李涵虞仍是一脸讥讽,他苦笑一声,转向鲁晨嘉:
“鲁总,二监那边还有些急务,我先告辞了。”
鲁晨嘉脸上自始至终挂着笑容,闻言只是微微颔首。
待王聪离开后,鲁晨嘉笑容收敛些许,看向李涵虞叹口气道:
“你今天来我这儿演这一出,图什么?”
李涵虞默不作声,似在平复激动的情绪。
鲁晨嘉微微蹙了蹙眉:
“王聪有脑子,是个人才,《八角笼》计划暂时还缺不了他。”
李涵虞冷笑道:
“他有脑子,那光留下他的脑子就是了,跟我儿钱欢一样,找个鱼缸泡着就是了……”
办公室陷入诡异的沉默。
鲁晨嘉竟真的偏头思索了片刻,终究摇摇头道:
“人的脑子离了身体,会丧失很多主观能动性,收藏价值严重降低,我是光明集团的总经理,可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
李涵虞脸色难看,她敢讥讽王聪,却不敢嘲弄鲁总,哪怕演戏也不敢。
鲁晨嘉眯了眯眼,则笑着安抚道:
“我听说,王议员把杜长乐调回来了,你接触过此人吗,感官如何?”
李涵虞认真道:“见过一面,是王议员的心腹干将,笑呵呵的跟个弥勒佛似的,感觉比王聪强的多。”
鲁晨嘉眯了眯眼:“你支持杜长乐?”
李涵虞答非所问:“王议员很是属意此人。”
鲁晨嘉大有深意的看了眼李涵虞:
“如果集团和议员在这个人选上,意见相左,你站哪边?”
李涵虞的意见不是很重要,但也不是一点不重要,她还是占了些股份的。
李涵虞站起身,满脸认真的回答道:
“对不起鲁总,天光投资虽然跟集团做了切割,但事出有因,这些年来,钱通还在时,也秘密帮集团完成了对二监的改造工程,我的心也始终在集团这里,便是钱欢昏迷前,也是一直想有朝一日回集团任职的。”
这话李涵虞来之前反复打过腹稿,话里的暗示非常多。
里面既提到了自己一家的功劳,对集团的情分忠心,又重提了钱通的死,更隐晦提点了二监的秘密。
总之,她相信鲁总能听懂她的意思,却又不会激怒鲁总。
李涵虞字斟句酌的叹气道:
“但现在钱欢这副模样,我每日都提心吊胆,好在王议员是个有情分的,承诺愿意往后好好照顾我们娘俩,所以,在二监的事上…..”
长叹口气,李涵虞忐忑道:
“鲁总,对不起,我这次恐怕得支持……”
李涵虞话里话外都是无奈与情分,重点则是王议员的“照顾”,当然这背后的含义具体如何理解,那就是鲁晨嘉自己的事儿了。
反正该提点,该“威胁”,该“求助”,该拉情分的意思,李涵虞今天都表达的很清晰了。
鲁晨嘉面上没有太多波澜,她挥了挥手,没让李涵虞把话说完,而是善解人意道:
“难为你了,你放心,你们一家人为集团是出过力流过血的,集团往后不会忘记,也会照顾好你们的,等钱欢醒了,他要是想来就让他来集团任职。”
李涵虞眼角泛起泪光,连声道谢后转身离开。
待她离开后,秘书走进去。
鲁晨嘉笑着对秘书吩咐道:
“派一队安保组去医院,24小时保护照顾好李涵虞母子俩,不要让王新发笑话咱们光明集团太凉薄啊。”
秘书心头一悚,躬身道:
“鲁总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王新发能照顾李涵虞,他鲁晨嘉就不能了?
以照顾对照顾?
以“照顾”对“照顾”!
第568章 我们都是病人
离开鲁总办公室,李涵虞没有离开集团大楼,而是先回到1楼带上了侯文栋几人,然后去了地下负三层的实验室里。
这次,前台并未阻拦。
B3层电梯门打开,走廊边上映着冷光的金属标刻“记忆上传工程实验室”。
1刻钟后。
穿白大褂的记忆工程师对李涵虞解释道:
“目前的技术,并不支持所有人都进行记忆上传,首先必须有物理端口支持,这意味着必须是经过脑机改造的个体。
而且颅内芯片植入时间需满一年以上,这样才能确保神经接驳以及记忆传输的稳定性。”
李涵虞并不死心的问道:
“不要糊弄我,集团明明在研发非植入式强制上传技术,之前已经完成三期志愿者测试了,不是吗?”
志愿者里有一大部分,之前还是二监无偿提供的,李涵虞心知肚明。
工程师们心头腹诽,面面相觑。
是倒是!
可你儿子不是志愿者啊。
志愿者死了,家属帮忙收尸,你儿子死了,你帮我们收尸?!!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会损毁原本的大脑,就像用高压电读取硬盘,硬盘一定会被烧毁,这个过程很难把控,”
最后,实验室某个年长的工程师,耐心解释道,
“记忆上传是需要时间,若进度条没走完,硬盘就先一步烧毁了,那我们可没有备份还原的办法,无论是数据还是硬盘!”
李涵虞最终没敢签那份[手术免责书],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不舍得他冒一点点生命风险。
至少在侯文栋及几名保镖眼里,看起来是这样的。
回到医院时已是深夜。
鲁总说话算话,VVip病房门口,又多了五名安保,人数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恰好跟议员所派的保镖人数持平。
5v5,团战的号角一触即发?
优势在……我李涵虞!
见到光明集团派来的安保,李涵虞面色不变,内心却是喜忧参半。
她自然知道自己是在玩火儿,开只玩一团火会把自己烧成焦炭,玩两团火却有一丝可能在中间烧出一条…..安全的隔离带!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两团火一起把自己烧到连骨头渣滓都不剩。
李涵虞长长吐出口气,很快招来了医院的主任,疲惫的声音回荡在走廊内:
“我还有套空置的别墅,你们医院这几日去我那别墅改造布置一间特护病房出来,我想接钱欢回家里待着。”
医生面露难色:“这”
李涵虞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反正都是泡着,在医院和在家有什么区别?”
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
李涵虞仿佛终于认命,要彻底放弃激手术治疗,只求将儿子接回家里,慢慢静养了。
侯文栋自然也是相同的判断,他望着匆匆离去的医护团队,又瞥了眼门口新增的五名安保成员,眉头微微拧成疙瘩。
他等李涵虞回到vvip病房,便匆匆拿出手机,不得不赶紧去跟议员汇报工作了。
令他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的是,王新发议员在电话里的语气颇为平静,仿佛已经提前从别处得知了一切。
而且王新发议员的态度也相当不错,不仅不恼李涵虞又一次自作主张,反倒叮嘱他照顾好李涵虞,避免她的人身安全受到光明集团安保人员的威胁。
侯文栋面色古怪的挂掉电话,转身看向紧闭的VVip病房门。
“议员态度的微妙变化,应该是知道了李涵虞在鲁总办公室里的交谈,所以,是我想岔了?”
侯文栋眼中露出狐疑,心中暗自揣度,
“议员是听到什么风声,认为李夫人的立场是站在他这边的?”
侯文栋一时难以参透其中关窍,却不由得对李涵虞生出几分佩服。
他跟了议员这么多年,还是头回见到议员被一个女人给拿捏住了,哪怕只是小小的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