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眼细看掌灯的许久，方才缓缓开口。
“北邙山的千里同尘香？”
天工洞内有过记载，北邙山这些地里刨人坟的家伙，身上有很多难以察觉的手段。
千里同尘香无色无味，附着性极强，只有练过北邙山的特殊秘武才能闻出来。
掌灯的灰眸里闪过一丝讶异，不时在徐云帆手中青铜笼里的人参娃娃身上打着转儿。
“我倒是小看你了，本以为是天工洞没事出来采风的少爷，没想到竟然是一位走过江湖的。”
徐云帆轻笑一声，目光迅速冷冽下来。
第184章 我有长生之法
看到徐云帆反手扣住雷火麒麟锤锤柄，掌灯的瞳孔猛地微微一缩，他虽然身为炼肉境，可每次看到徐云帆提锤时，都觉得一股毛骨悚然之感从心头袭来，瞬息席卷全身。
若对方那重锤砸过来，绝对接不住，兴许不超过三合，自己就会变成对方锤下亡魂，对方的实力，生猛得超乎他想象。
他从不怀疑自己的潜意识，这种危机感已经拯救了他十几次，地里面的东西，可都是危险重重，若没有这天赋，他早在二十年前就死在一处墓兽口中。
遇到这种级数的天才，以往他是二话不说，扭头就走，根本不想和对方打交道。
可眼下不得不来，徐云帆手里提着的人参娃娃，无论到哪里，都是稀世珍宝。
“我不是徐少侠，我是北邙山卸岭道的掌灯曲博，也就是头领之一，此乃全是为了合作，你肯定不知晓这人参娃娃来历吧，只有我们北邙山人才清楚，如何利用，如何最大效率进行！”
见徐云帆依旧没有停下动作，曲博口中急急说道：“千里同尘香至少需要三年时间才能散去，北邙山弟子遍布天下游走，你身上的香乃是最高等，若是被其他子弟闻见了，定然清楚你身上怀着惊天动地的至宝，我们可以合作！
有这东西，我们可以让你极短时间内迈入练气境，如那天枢门，以外三合之身行真气流转之道，可让你实力无法以常理度之！而且，我们能让你长生！”
本来已经停下脚步的徐云帆，听到最后两个字，当即没有丝毫犹豫，足弓一踏猛然暴起。
青筋暴起的右臂骤然发力，徐云帆背脊弓起如长蛟出水，虬结的肌肉纤维在升起的朝阳下泛着青铜光泽。
近四百斤重的雷火麒麟锤撕裂空气时，竟在曲博耳畔炸开三叠音爆。
第一声是锤头撕开夜露的尖啸，第二声是锤柄绞碎气流的闷雷，第三声则是曲博胸骨碎裂前，喉管里挤出的半截呜咽。
“等且慢！”
曲博双膝砸进腐殖土时，腰间的长刀才堪堪出鞘三寸。
他望着自己凹陷的胸甲，肺叶里翻涌的血沫顺着齿缝溢出，这才惊觉方才那记“赤蛟盘山劲“竟是自下而上的撩锤。
若非卸岭门代代相传的龟纹锁子甲护着要害，此刻碎裂的便该是心脏。
“真的可以长生，参王便主药，长生丹需配三百年雪蟾酥.”
他咳着血沫嘶吼，想不通为何对方听到长生后便毫不犹豫暴起杀人，更令他惊骇的是，自己连对方一招都挡不住。
却见徐云帆肩胛骨如两座山峦起伏，倒拖的重锤在地面犁出半尺深的沟壑。
武夫赤膊的上身蒸腾着白雾，每块肌肉都在烈日下泛着青金色，背脊中央那道赤色背脊随呼吸扭曲，当真似条蛰伏的血蛟。
曲博瞳孔骤缩。
他二十年前在岭南古墓见过这般异象，那名挥斥重锤的猛人，背后同样生着赤蛟纹。
卸岭门里写得明白，此乃神兵岭的“赤蛟盘山劲“炼入血肉的征兆。
脊如蛟龙盘山岳，力透九重可撼山。
“砰！”
第二锤裹着腥风砸来时，曲博终于看清锤路。
那重锤并非直取中路，而是随着徐云帆腰胯拧转，在半空划出道诡异的圆弧。
锤头未至，劲风已压得他眼珠暴突，七窍渗出的血线在日光照耀下妖异如朱砂。
出鞘长刀勉强架住锤柄的瞬间，曲博听见自己臂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引以为傲的“九曲劲”仿佛泥牛入海，对方锤劲竟似长江叠浪，一重猛过一重。
当第三重暗劲自锤柄炸开时，他整条右臂铠甲寸寸崩裂，森白骨茬穿透肘关节刺出。
“你不懂炼丹！你只会浪费这只人参娃娃，放过我，放过我，我可以全盘托出，绝不会有丝毫保留！”
曲博踉跄后退，左掌急拍腰间，三枚透骨钉顿时破空激射，却在触及徐云帆胸膛时迸出火星。
面前从天工洞出来的青年胸肌贲张如铁，皮膜下青玉色经络虬结如网，竟将喂了剧毒的暗器生生震成齑粉。
“金肤玉脉，骨如蝉鸣！筋骨皮三练圆满？！！”
曲博终于明白，眼前这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傲气何在，他满是鲜血的嘴巴大张，笑出声来。
“老子眼光灵了一辈子，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走眼！”
徐云帆终于开口，声如重锤夯地。
“聒噪。”
第三锤起势时，方圆十丈古柏无风自动。
曲博看见少年武夫足下土石崩裂，脚掌陷入地面三寸有余，小腿肌肉块块隆起如老树盘根。
那柄重锤自右后方抡圆时，徐云帆整条脊柱发出弓弦紧绷般的咯吱声，背肌舒展如巨蛟摆尾。
锤落如陨星。
曲博嘶吼着掷出最后保命的五毒烟瘴弹，却在黑雾腾起的刹那听见筋骨爆裂的脆响。
他此生最后看见的景象，是穿透毒雾的雷纹锤头，锤面篆刻的“雷火麒麟”四字沾着脑浆，横侧而出。
重锤余势未消，将曲博无头尸身砸进七尺深坑。
徐云帆收势时，背后赤蛟纹已蔓延至腰际，蒸腾的血气在夜空中凝成淡淡蛟形。
他弯腰拎起滚落草丛的人参娃娃，对远处树梢的窥视者漠然道：“北邙山的千里同尘香，倒是省了我寻人的功夫。”
这地方的北邙山家伙，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他才安心。
长生都搬出来了，令人笑掉大牙。
北邙山从元灵未绝的时代便传承至今，天知道对方到底在地下刨了多少墓穴。
天工洞历代祖师自然知晓这些北邙山的土夫子如此作为寻得是那缥缈长生。
可天下哪家的长生是在墓里找到的，这般说法，和那香火教的长生不老丹有什么差别。
暗夜中响起细密衣袂破空声，七道黑影自不同方位扑来。
徐云帆反手将重锤插进地面，双足微分如岳峙渊。当先袭来的链子枪距喉头三寸时，他背肌骤然收缩如弓，脊柱大龙节节爆响，赤蛟纹竟在皮下游走起来。
“来得好！”
重锤再起时，方圆十步落叶尽成齑粉。
第185章 玄钢城下
半盏茶后，徐云帆看着满地陈横的尸体，手腕轻轻一抖，将雷火麒麟锤上的血迹荡开。
听着耳畔间传来的虎啸声，徐云帆不再犹豫，拎着青铜笼便往天工城赶去。
天工城门口时刻有三百六十管炽火箭弩守备，城墙上还有十几头机关堂新设的机关兽，应当是能阻上一阻，足够门主腾出时间洪百川出手。
这头虎妖也许在以前是个角色，但在这个时代，他都能撩拨几下，更何况是洗髓宗师。
一路疾驰，徐云帆足下一踏，地面土石飞溅间，人已如百石弓弦射出的利箭飞射而出。
他脑袋微侧，瞥了眼身后，那头三丈高的妖虎此时此刻真如猛虎下山，沿途所过之处的林木纷纷折断，其势地动山摇，令人一眼生骇。
二者一前一后。
三十里地崎岖蜀地的山路不过如履平地，转眼便到了天工城外。
徐云帆没有丝毫迟疑，将右腰间哨箭猛地往天上一拉。
“嗖！”
哨箭尖锐的破空声音，转瞬传遍了整个天工城。
今日正在城墙上值守的齐桓闻声，看向哨箭响起方向，正看到远方疾奔而来的徐云帆。
齐桓五指扣住城墙雉堞，青砖缝隙间凝结的晨露浸透护腕，竟在上面凝结出了些许微霜，若有人此时触摸他的身躯，就能察觉其冰寒一片。
他眸光微动，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扭曲黑线。
“齐师兄，你看徐师兄身后那东西！”
齐桓却恍若未闻，死死盯着烟尘中那道熟悉的身影。
徐云帆背负的青铜笼在朝阳下泛着诡异绿芒，每一步踏落都在夯土官道上留下寸许深坑，但他绝大部分目光，都聚集在被徐云帆衣裳包裹的笼子内。
里面的东西，令他异常躁动，差点没有压制住，便在脸颊显现些许细鳞。
“齐师兄！看徐师兄身后！”
齐桓视线一转，在徐云帆身后三十丈处，有团扭曲的黑影正贴地飞窜。
那东西四肢关节反折如蜘蛛，腐烂的虎皮裹着不成比例的躯干，暴露在外的筋肉泛着尸青色！
当看清样貌时，他忍不住眉头微抖。
“妖魔……”
喀嚓。
齐桓掌中雉堞崩落碎屑。
他清晰看见尸虎奔跃时甩落的腐肉，那些暗红肉块坠地后竟腾起缕缕黑烟，周遭野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卷曲。
更骇人的是那畜生前额，本该生着“王”字斑纹的位置，赫然凸起个拳头大小的肉瘤，表面布满蚯蚓状的青筋。
“是是妖魔！”身旁师弟的喉音发颤，“前日听漕帮脚夫说，蜀州有座大墓突然倒塌，有妖魔爬了出来”
“弩手上弦！”
暴喝声惊起墙头栖鸦，天工城玄钢城墙顿时一震，弹开机口，露出三百六十架炽火弩，同时转向的机括声如蝗群过境。
齐桓反手按住师弟颤抖的肩头，自己掌心却已沁出冷汗。
这不是害怕，而是在看到那头外形狰狞可怖的妖魔时，嘴里不知何时分泌出了唾沫。
有些，想吃掉。
他撇了撇脑袋，压下心中不适。
作为天工城藏锋阁首席真传弟子，他见识过滇南毒瘴里的蛊人、西域流窜的狼盗，却从未见过这般违背天理的怪物。
那尸虎奔行时筋肉撕裂声清晰可闻，分明是具早该腐朽的尸骸，此刻却比活物更凶戾。
元灵复苏，妖魔将起……
“装填破甲箭！”
齐桓扯下腰间铜符砸向传令柱，金石相撞声惊醒呆滞的弩手，“城下吊桥绞索准备！”
他强迫自己凝视越来越近的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