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咯!”
周昌仔细分辨着老人的言辞,确定他今下的话语还未被诡话感染。
“拿了俗神坛下的名字,就是犯了这世道的大忌讳?
被分发死兆,就应该去死?”周昌皱着眉说道,“凡是试图消去死兆的人,都会经历铁马旱船吗?”
“都会。”周三吉分辨着四周愈来愈响的马蹄声,点头说道。
“那看来这个世道,是偏向这些俗神的。”
周三吉听到孙儿这句话,笑了笑没有出声。
四下里,原本稀稀落落的马蹄声骤然间变得密集如雨点!
这般密集的马蹄声,说明前来阻拦二人的铁马,数量必定极多!
听着如此密集的马蹄声,周三吉猛然色变:“要来了!
你看不到铁马,只能感觉到它!
莫怕,抓紧风筝线!”
老人话音刚落,周遭的马蹄声骤然变得剧烈如雷鸣:“轰隆轰隆轰隆!”
在这阵雷鸣般的马蹄声里,周昌眼中,原本一成不变的阴间景色骤生出了变化,一副副或金或铜或铁或木的棺材,好似被无形的马匹拉拽着,又好似乘着无形的河水,从四面八方向周昌包围而来!
那一副副棺材并非平放着冲刷向周昌,而是竖立着,棺材盖对着周昌的方向,如重重林木般环绕在了四面八方!
“周昌!”
“周常!”
“周畅!”
“周长!”
“周双羊!”
……
一个个难辨男女的怪异音调,从那一副副竖立的棺木中传扬而出!
每一声呼唤,都叫周昌手里的那根风筝线剧烈摇晃!
这是周昌的‘铁马之劫’!
他的铁马之劫,却叫他看到了阴生母坟前的那一座座棺木!
周昌的心神颤栗了起来!
旁边的周三吉看不到周昌的‘铁马之劫’,但能感应到此时孙儿的心绪变得混乱他手里那根风筝线左摇右摆着,分明有些稳不住针脚的迹象!
“稳住啊,幺孙儿!”
“只要你不乱,那铁马就带不走你!”
“你是在阴间,不是在别个地方你得稳到起哇,稳不住,你就得永远都留在这儿了!”
周三吉连连出声,不断提醒着周昌。
在他的提醒声中,周昌手里那根风筝线渐渐变得稳定,开始绷紧,不再如先前一般左摇右晃。
四下的马蹄声一时寂静了。
可周三吉看周昌还未迈开脚步,便知道这场‘铁马之劫’仍在持续,还未结束。
他心里暗暗焦急,寄望于外面的杨师兄能够发挥些作用,消弭去这场铁马劫数
现实里。
杨瑞看着代表爷孙俩的脚印越过门槛,已然临近白沙地的边界。
他的神色间没有欢喜,反而变得凝重。
铁马旱船没有显应在白沙地上,这说明周昌根本没有渡此二重劫数,也就反映了周昌大概率没能从冯那里,拿回自己的‘名字根本’!
“怎么会?”
杨瑞先前分明有种直觉周昌该是拿回了自己的名字根本,抹除了死兆的!
他正自疑虑之时,石蛋子忽然惊呼了一声:“马腿儿!”
“师父,沙地上出现了很多马腿印!”
“马腿印?”
杨瑞眼神一凝,目光瞬时朝那片白沙地看去,顿时看到一排排一列列马腿印密密匝匝地环绕着周昌与周三吉的脚印!
那些马腿印,正说明了‘铁马’已经冲刷而来!
它们冲刷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从石蛋子看到第一个马腿印,惊呼出声,到杨瑞转眼去看白沙地的这短促时间里,马腿印已经遍布了爷孙二人脚印周遭!
这下子,杨瑞不担心周昌没有拿回其名字根本了。
但他更头皮发麻!
白沙地上印出的马腿印如此之多,说明这场铁马之劫,也极端恐怖!
“咕咚!”
杨大爷咽了口口水。
白秀娥忧心忡忡地目光看了过来:“杨大爷,这些马腿印,是不是就是……铁马?
我们把这些马腿印擦掉,就能挡住这些铁马了吗?”
“对,只要把马腿印擦掉,就相当于是给阿昌消掉了‘铁马之劫’。”杨大爷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看着白沙地,“但是消掉这些马腿印,却不是多容易的事情。
这个时候,白沙地就相当于阴间在人世的映照,贸然把手伸进去,好好的一条胳膊,立刻就会变成干腊肉!
还得承受那些铁马的冲撞。
虽然它跟咱们之间终究隔着一层,冲撞力没有在阴间显现得那么强,但这么多铁马一齐冲撞,也非常凶险恐怖……”
杨瑞说着话,却不敢再犹豫了。
屋外头院子上空的风筝开始摇摇晃晃,说明铁马已在持续冲撞周昌,他这时候犹豫一分,就可能导致周昌这次破地狱的行动失败。
一缕缕虚幻斑斓的毛发聚集在杨瑞的手心手背上。
他的指甲开始变得长而尖锐,那些斑斓毛发,渐作黑黄二色。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杨瑞喃喃低语着,伸出这只长满了黄狐子毛发的手掌,就要伸进白沙地里去。
“我来帮您一把吧!”
这时候,抿着嘴的白秀娥也伸出了手
一缕缕泛着银色水光的藕丝,从她手心里游曳而出,围绕着杨瑞那只长满了黄狐子毛发的手臂,缠了一层又一层杨瑞本想摇头拒绝,觉得白秀娥所谓出手帮忙,很可能是在给自己添乱。
然而,真当那泛着银色水光的藕丝缠满他的一条手臂之时,他顿时觉得这条手臂好似穿戴了一层柔韧而强固的护甲,能催倾万般鬼祟,充满了力量!
杨瑞惊讶地看了白秀娥一眼,道了声谢,转而将手臂伸进白沙地中
他手上的藕丝,被扭曲而无形的力量侵蚀着,一缕缕剥脱,化为灰烬消散!
但他的手掌,在这须臾间临近了那大片大片马腿印,任凭马腿印在藕丝织成的布甲上,冲撞出一个个凹坑,杨瑞咬紧牙关,伸手拂扫起那成片成片的马腿印!
“哗……”
他手掌抹过一处,一处的马腿印便消散不见。
他手掌连连刮抹,围在周昌、周三吉两人周围的马腿印,尽被刮抹了个干净!
这时候,杨瑞手臂上缠绕的藕丝也消耗干净,黄狐子毛发根根蜷曲,似被烈火点燃,眼看着也要烧毁个干净杨瑞赶紧收回了手,面露满意的笑容。
可他还来不及高兴,那被他手掌重新刮抹平整的白沙地上,爷孙二人的脚印前方。
梭形的印记缓缓加深。
铁马还未走远,旱船又已来到。
第90章 颠倒(4K12)
阴间里。
那些呼唤着似是而非的性命的怪异腔调,在某个瞬间忽的消失。
周昌听着周三吉的告诫,攥紧了手里的风筝线,定住了自我的心神。
他的目光从一座座棺木上扫过。
下一刻,一阵大风忽地吹刮而起!
大风吹开了那一座座棺木的棺盖棺木之中,只有一片漆黑,根本不见任何其他人的尸骸!
这一片漆黑里,却有些丝的白光飞掠而出,丝丝缕缕地汇向周昌,与周昌右手腕上的那根红绳纠缠不清吸收酒气,带来周畅骨扳指的红绳,在此后许久都没了动静。
周昌却没有想到,如今在阴间‘铁马之劫’里,随着那一副副近似于阴生母坟前棺椁的棺木竞相打开棺盖,红绳竟然吸取了其中的白光,再次开始积蓄力量!
棺木如林!
成片白光掠出其中,绞缠在周昌右手腕的红绳上。
那根红绳几乎在这瞬间就蓄满了力量。
但它却迟迟未有为周昌拉开下一具棺材似乎是阴间有种力量,阻隔住了它。
周昌见红绳迟迟未有动静,四下的棺木开始成片成片倒塌,他也收拢了心神,暂不在红绳上分配注意力,转而与周三吉并肩行走在棺木倒塌消失的空寂阴间里。
他走出棺材森林。
前方,一艘小船儿已经静静等候在那里。
“这么小的一艘船儿,看着就有随时可能倾覆的风险。
谁又会愿意登上这种小船上?”
周昌看着那艘在阴间缓慢行驶的小舟,小舟大约只能容纳两人乘坐,在阴间漫漫黑风、无边空广的地域里,显得渺小而脆弱,给人一种岌岌可危之感。
然而,周三吉听得孙儿的言辞,脸色却愈发地凝重:“千万要小心!
旱船越小或是越大,说明旱船带来的灾祸越大!
只有那些看起来不大不小的船,才比较好对付!
越是小的船儿……它能蛊惑你上船的手段,肯定是你猜不到的你千万不能因为船小就放松警惕了!
你看到的那艘船,究竟有多小?”
周三吉不曾身在铁马旱船的灾劫之中,是以也就无从看到那艘小舟的具体模样。
“只能做两个人……是艘独木舟。”周昌看着小舟,斟酌着言辞,向周三吉回应道。
“独木舟……”周三吉的神色愈发沉凝。
他不愿意因自己的心绪影响了周昌,是以片刻后又强颜欢笑道:“不碍事,你只要定住心,千万记住万万不能上船就是了你杨大爷还在外面,他会出力帮咱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