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诡 第25节

  “在一个地方的桥头地摊上,五个铜板买到了这本书。”

  “……”

  “你把那经书拿过来,我跟你一起研究研究。”周三吉神色认真起来,向杨瑞说道。

  “好!好!”杨瑞没想到师弟这次竟然没有劝诫自己,也没有阻拦自己,甚至主动提出要和自己一同研究‘大品心丹经’。

  他激动地站起身来,一边往自己的卧房走,一边道:“我当时想着,要是能有一本可以供人修行,把想魔造化为自用的经书,那就太好了!

  然后就在当地的桥头碰见了这个地摊,在地摊上买到了这本经书!

  这就是缘分啊,师弟,虽然这本书后头印着价格只要三个铜板,我还是花五个铜板,从摊主手里把这书买回来了!”

  “……”

  杨瑞从房中拿出了那本只有寥寥十余张的《大品心丹经》,几个人一同将经书翻阅了一遍。

  经书用前十张介绍了它的具体妙用,对修行经书会带来的种种神异效果进行了描绘,在最后三张给出了具体的修行方法满页满页看不懂的、或缺失偏旁、或字形扭曲、或东拼西凑的‘类汉字’。

  “你从这些鬼画符里,看出了这部经书的修行方法?”周三吉皱着眉向杨瑞问道。

  “对啊,你看不懂吗?师弟?”杨瑞指着经书上那些‘类汉字形’,同周三吉说道,“你看这一段,这一段说得就是……说得就是……”

  杨瑞分明是想描述什么,可抓耳挠腮都无法将自己的具体感受说出来。

  周昌看着杨瑞,确信自己这些人的思想,已无法与真实的杨瑞共通。

  就像常人不能理解精神病。

  周三吉深深地看了杨瑞一眼,转而合拢了那部经书,走进柴房,将经书填进灶眼里烧了个干净。

  ……

  门口念过清净经后,周三吉与杨瑞自去往镇子外的蒙山。

  他们今日要去铁槛庄询问月底‘铁槛会’捐门槛费的事情。

  周昌便与关石头同去永盛酒坊。

  经历了一番波折,关石头有些恍惚,和周昌走了一路都没说话。

  直到临近酒坊的时候,他才拉住周昌道:“周大哥,听说去玉女潭看水,要比你们晚半个时辰才能下工。

  到时候天快黑了,我师父也不会来接我,你能不能去找我,咱们一块回家来啊?”

  “可以的。”周昌点了点头。

  少年人闻声顿时舒了一口气,脸上的忐忑神色消散不少:“周大哥,你真是个面冷心善的人!”

  他鼻翼间嗅到一阵浓郁的卤香味,目光循着那阵香气,看到了斜对面的卤肉铺子-‘李卤肉’。

  “等我这个月发了工钱,我请周大哥你吃卤肉!”石蛋子道。

  

  周昌也看到了那间卤肉铺子,铺子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套着皮围裙的微胖女人,拿着铁钩从门前沸腾的大铁锅里,拎出一条条被卤得红亮的狗儿。

  “狗肉好香啊!”

  石蛋子吞着口水:“师父说,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

  “现在人都难吃饱饭了,谁还会有余力养狗?

  这家卤肉铺子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条狗?”周昌看着那一条条挂在肉铺子前头的肉狗,微微皱眉,“这狗肉正不正经?”

  “说不定是从外面打来的野狗。”石蛋子目光闪了闪。

  他太知道那些野狗的食谱了,其中不乏死尸,甚至是孱弱的活人。

  “或许吧。”

  周昌点了点头,抬起自己的左手拇指,将耳朵凑近拇指上的骨扳指,仔细听了听。

  扳指上的七个孔洞里,今下既没有了男孩的呼唤声,也没有幼犬的哼唧声。

  ……

  周昌今天来到永盛酒坊这边时,酒坊的伙计刚刚打开前厅大门。

  门厅前已如昨日一般聚起了乌泱泱的人头。

  带着石蛋子,周昌找到昨天的酒坊主事,那主事将石蛋子交给一个伙计带着去玉女潭那边,他自己则引着周昌去了后院。

  后院里。

  也是刚来上工的钱朝东,此时坐在一把圈椅上,身边的高凳子上还放着一壶酒、一碟子咸肉。

  肥汉怀里抱着一条浑身毛色雪白的狗儿,正爱不释手地逗弄着,拿起碟子里的咸肉喂给那条白狗。

  白狗儿肥墩墩的,浑身毛发没有一点脏污,一看就被将养得极好。

  它对于钱朝东喂来的咸肉,根本没有多大兴趣。

  往往咀嚼两下,便又吐出来丢在地上。

  钱朝东见状也不以为忤,只是宠溺地笑着,他抬头看见周昌走过来,脸上笑意收敛,淡淡地点了点头:“等会儿吧,你是今天头一个来的,等你们第一批人齐了再下窖。”

  “好。”

  周昌点了点头,也打量起钱朝东怀里的肥狗儿。

  这时候,他拇指上的那枚扳指微微颤动着,周昌抬起手,从扳指的七个孔洞内,听到了一群幼犬示威般的呜咽低吼。

  它们这是见着同类了?

  那刚才见着卤肉铺子前挂着的那几条狗,孔洞里怎么没有声音?

  或者是这条白狗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心里转着念头,周昌顺势向钱朝东问道:“钱管事每天事务那么繁忙,还有精力打理一条狗?

  这条狗真是漂亮,毛色没有一点儿杂色,能养这么漂亮,很不容易了。”

第30章 铁念丝

  钱朝东一听到有人夸他怀里的白狗,便高兴得合不拢嘴。

  关键是他怀里那条白狗儿,竟好似能听懂周昌这几句话一般,微微抬起下巴,狗脸上竟有几分人性化的骄矜之色。

  周昌看那狗儿的表情,便一下子意识到,骨扳指里传出一群幼犬示威似的呜咽,应当不是因为它们见着了‘同类’,更可能是因为这条白狗有点诡异!

  白狗要变成诡了?

  “我无儿无女,父母早早地没了,就爱养几条狗儿来玩!”钱朝东抚摸着白狗儿背脊上光滑的毛发,笑眯眯地与周昌说道,“这条白狗,头顶有一片金斑,是极少见的‘雪顶金’!

  我住的地方还拴着一条大黑狗,那狗蠢得很,完全比不上这只‘雪顶金’。

  它通人性的,有时候你跟它说什么,你就觉得它好像能听懂一样!”

  周昌闻声点了点头,附和着钱朝东,又夸赞了他怀里的白狗儿几句。

  那条白狗儿微眯着眼,在周昌与钱朝东的交口称赞中,它表现出了甚为享受的模样。

  过不多时,前厅的酒坊管事又领来了十余个要下窖治疯病癔症的人。

  钱朝东见人数够了,便把怀里的白狗儿交给一旁的伙计,叮咛道:“给我把白儿送回家去,记住了,给它放到我的床上就好。

  切不能把它和院子里那条大黑狗关在一起!

  它俩是要打架的,那条蠢狗,根本不是白儿的对手!”

  伙计像服侍主子似的,小心翼翼把狗抱在怀里,连连应声后离开了。

  钱朝东这时转回身来,又与专等着他的周昌一众人夸耀道:“你们莫看我这白狗儿只有十来斤重,但它和我院里那条四十来斤重的黑狗打架,那黑狗却从来没赢过它!

  黑狗太蠢太笨,每次都被它咬得满脸是血,急得乱跳,也制服不了它!”

  一群人闻言啧啧称奇,对钱朝东的‘白儿’越发赞叹不已,直赞那白狗乃是一条神犬。

  然而,狗与狼其实没什么不同。

  它们在各自的小群体里,都有对应的阶级地位。

  这地位来自于它们本身的实力,亦与狼王、主人的扶持息息相关。

  周昌觉得,这白狗儿之所以能斗得过一条四十多斤重的大狗,必是因为有钱朝东给它撑腰。

  否则体型相差如此悬殊,那黑狗再蠢笨,也不可能被一条十来斤重的小狗儿打败。

  钱朝东言必称白狗为‘白儿’,斥黑狗作‘蠢狗’、‘笨狗’。

  他对自家两条狗截然不同的态度,由此可见一斑。

  一番吹嘘过后,钱朝东领着周昌一众人绕过外院,敲响了角落里那两扇黑漆木门。

  木门后,昨天的烂脸人将门打开一道缝隙,钱朝东首先挤过门缝,将几块白狗吃剩的咸肉丢给了守在门后的两个烂脸人,继而放周昌等人进了内屋。

  两个烂脸人蹲在地上,把咸肉塞进嘴里,吮吸着肉片的咸味与肉香,却不舍得将之吞咽下肚。

  直至钱朝东开始催促他们干活,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将咸肉分光,转去黑暗里,推来一副副棺材。

  这两个烂脸人,被钱朝东称作‘温三’、‘温四’。

  姓氏为温,似乎应该是永盛酒坊东家‘温氏’的本家,然而他们过得如此凄惨,又与温氏本家人的身份极不符合。

  周昌所以大胆猜测,两人或许本来并不姓温。

  他躺在棺材里,由温三推着自己去酒窖。

  棺木暂未封盖,周昌再一次感觉到了温三观察自己的目光。

  “温三,用不用我去给你的家人捎个信儿?”

  周昌忽然微微抬头,他轻声言语着,目光正对上那从棺材后探出头来观察自己的温三。

  温三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露出一副狞恶神情,只是当其听到周昌后面的话时,脸上的凶恶表情顿时难以维持,陡然化作满面惊惶!

  烂脸人惊恐扭头偷看,直到发现钱朝东走在人群最后头,和自己离得很远时,才稍稍放心。

  即便如此,他却再也不敢伸头去看棺材里的周昌了!

  周昌平淡的面孔上,忽然露出一抹笑容。

  这两个烂脸人身上肯定‘有事儿’。

  用言语慢慢拷打煎熬,两三次应该就能探出他们的底儿。

  “轰隆隆……”

  排子车又一次驶进了遍布糟香气的米坟酒窖里,周昌嗅闻着空气里的糟香气,想着忽然离去的白姑娘,他脑海里闪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在这酒窖里‘治病’,沾染了酒窖里‘温永生’的气息,也被它探知到了一些与白秀娥相关的痕迹。

  所以‘温永盛’去自家寻了白秀娥,导致了她最终不告而别?

  一意识到这一点,周昌就皱紧了眉头。

  

  他愈想愈觉得这个可能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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