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诡 第14节

第16章 发僵尸

  “有我这张票,就没有问题!”杨瑞一摆手,道,“我给你的这张永盛酒坊的票,上面盖着他们温家的印戳,普通的酒坊工票可没有这个。

  到时候拿着票去就是了!”

  周三吉将那张‘工票’揣进衣袋里,也喜滋滋地和周昌说:“是噻,你大爷出马,这事情肯定没得问题,我是一点也不担心的。

  待会儿我就去买点二沟村酒来,晚上咱们好好喝两杯哦,师兄!”

  “咦?

  不是说要给我买永盛酒吗?怎么拿了票就变成二沟村酒了?”杨瑞一挑眉,又调侃了周三吉几句。

  不过他也知道永盛酒价格高昂,倒也不是真的非要令师弟买永盛酒来酬谢自己。

  是以他调侃过周三吉,也就带过了这个话题。

  他回过头来,看着周昌欲言又止的表情,笑着道:“现在你大爷也算是把事情给你解决了,你还有其他什么想问的?一并说出来吧。”

  “我在永盛酒坊需要做工多久,才能够完全逆转‘尸命’?”周昌看着杨瑞的眼睛问道。

  杨瑞闻言愣了愣。

  周三吉在他身后连忙向周昌说道:“着啥子急?

  你去了酒坊里头,肯定得好好地在那儿先呆上两三年,等你的情况稳定了再想其他……”

  周昌不说话,只是注视着杨瑞的眼睛。

  “哎……你不用哄他,哄不住的……”杨瑞无奈地笑了笑,继而与周昌说道,“你大概也猜出来了吧?其实这个‘尸命’,根本没有可能逆转。

  成了‘鬼死八字’的命局之后,你要么不管不顾,直到自己变成‘老’,要么就是像我说的这样,运用各种方法,平息身上沾染的飨气与妄念,延缓尸的胎化。

  你一旦不控制自己了,尸就会迅速胎化。

  最开始时,它只是吸食飨气与妄念,再往后,它会吞吃那些有可能变成想魔的鬼祟,它得到的‘营养’越充足,胎化的时间就会越提前!”

  杨瑞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周昌。

  从周昌的脸上,他看不到甚么明显的情绪,也就无从借此推断周昌的心情。

  他试着劝慰周昌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延缓尸胎化的方法有很多,只是眼下你家就挨着永盛酒坊,你去那里做工,正能解燃眉之急。

  再远一点青衣镇挨着密藏域,历来是马帮往密藏域贩卖茶叶、丝绸的必经之地,有些在密藏域谋事的富贵人物死后归葬内地,也需要赶尸队把他们的尸首带回老家,这些南来北往的马帮人物、赶尸队逢初一、三十这两个日子,会在青衣镇外的‘蒙山铁槛义庄’里安顿。

  不提那些马帮人物都是能人异士,只说这些赶尸的……他们会一种‘发僵尸’的手段,能在‘发僵尸’的时候,排出自己身上的妄念,辟除‘尸毒’,这个方法,对你也有用。

  你要是能跟着那些赶尸的学会了‘发僵尸’,不去酒坊做工也行。”

  杨瑞话音才落,周三吉就撇着嘴摇起了头:“那些湘西人的手段,哪儿是能容易学到的……”

  周昌将杨瑞这一番话记在心里,他转而看向了周三吉:“我跟着你,学那些端公的手段不行吗?你那些手段,对我现在的情况没用吗?”

  他这几句话一说出口,周三吉与杨瑞同时都笑了起来。

  两个老人脸上的笑意都有些冷。

  杨瑞不说话,目光看着自己新收的弟子。

  周三吉则冷笑着回答周昌道:“那我还不如想办法叫你跟着那些湘西人学‘发僵尸’!

  端公就是伺候神明的丫鬟仆役,地里的庄稼汉都知道宁愿种庄稼,也好过做那伺候人的活路,伺候人都已经是很辛酸了,更何况是伺候那些个神?

  你记住四个字近神者危!

  不要想着去接近神,那些立起旗子的神,和想魔相比,难说哪个更骇人!”

  这个世道,神甚至比想魔更危险!

  周昌从两个老人的神情里,感知到了关键的信息。

  他瞳孔微缩,趁着这个机会,又向两人问道:“什么是立起旗子的神?”

  “持旌者可以称而为神,只有掌握神旌的事物,才能称之为神。

  你爷爷说的‘立起旗子的神’,就是对‘神旌’的通俗说法而已。”杨瑞向周昌解释道,“人世间有许多道神旌,每一道神旌,都可以看作是一面旗子,这些神旌可以附着在任何死物活物上,一旦它们选择了那些死物活物,一个俗神也就由此诞生了。

  也就是说,想魔掌握神旌,也可以由诡成神,凡人掌握神旌,同样直接成神,哪怕是路边的一块石头,只要是被神旌看上了,那也是一位俗神。

  所以只有立起旗子的,才能称而为神。

  没立起旗子的,就不是神。”

  “俗神能不能杀死想魔?”周昌又问。

  杨瑞听得周昌所问,神色不知为何有些严肃,他摇了摇头,说道:“倒是听到过这样的传闻,至于具体的,我们这些小人物哪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想魔、俗神……不是谁轻易能对付得了的。

  

  我听说过一个办法,想魔由万物的妄念与飨气聚集形成,世间万物各自又有各自的恐惧,想魔同样也有它们各自恐惧的东西。

  只要成为对应想魔的天敌,就能对很多想魔形成压制。

  比如老鼠害怕猫儿,以老鼠的念想为主导聚化成的‘想魔’,大概率是害怕猫儿的,哪怕是一只普通的家猫,都能叫这种想魔退避三舍。

  遇到这种想魔,抱只猫儿比其他任何手段都管用,都来得快。”

  这时候,杨瑞忽然伸出手捏了捏旁边‘石蛋子’的肩膀,他继续道:“我新收的这个徒弟,可能也被诡附身了,我也在找克制想魔,克制念诡的办法。所以我这次来青衣镇,第一是为了帮你爷爷解决你的事情,第二也是带着他来投永盛酒坊,看看能不能在那儿祛除附在他身上的诡。”

  “他也被诡附身了?

  咋个回事?”周三吉神色惊讶又悚然地看着坐在杌子上的石蛋子,他怎么都看不出这个少年人,竟有可能是被念诡附身了。

  周昌的目光也转向了石蛋子。

  石蛋子被杨瑞捏了捏肩膀,平静的脸庞上,慌张之色一闪而过。

  “只是有可能,他有时候的表现,异于平常。”杨瑞看着石蛋子,眉心紧锁,“而且他是一个孤儿,老家距离咱们川蜀实在太远,川蜀在西南,他的老家在东北那边。

  但他一个不到十二岁的小孩子,偏偏出现在了川蜀,问他是怎么来的,他也印象全无。

  所以我猜是那个诡附在他身上,带他到这边来的。

  他有时会跟换了个人一样,自称为‘黄仙’……这个黄仙,应该就是东北那边的黄皮子鬼。

  现在我只是这么猜测,至于具体事实是不是这样,我还得多观察。反正送他去酒坊里头做工,对他来说,也不是件坏事。”

  “东北离咱们这边,那可真是十万八千里那么远咯……

  你怎么来的,自己真不记得?”周三吉咋舌不已,向石蛋子询问了起来。

  石蛋子沉着一张脸,摇头不语。

  周昌看了努力维持着镇定模样的石蛋子一会儿,又看了看杨瑞,忽然觉得这对师徒也有些古怪。

第17章 百兽衣

  天刚刚擦黑,杨大爷招呼着石蛋子,将周昌从正堂屋里搀了出来。

  黑沉沉的天幕下,狭窄逼仄的小院里,支了一张方桌。

  半只咸鸡、一条腊肠凑了两个冷盘,一碗血旺、一盆浇了肉渣的豆花组成了两个热菜,四个菜肴共同摆在方桌上。

  这一桌菜肴在周昌看来,其实算不上丰盛,但在当下这个世道,却足可谓是丰盛至极了。

  搀着他的石蛋子尽管努力维持着沉静的神色,但是一阵阵吸口水的细微声音,还是出卖了这个小少年。

  “哈哈,坐!坐!”杨瑞站在桌前搓着手,他笑着看了眼桌上的四个菜,招呼周昌与石蛋子落座。

  当老者目光从石蛋子脸上掠过的时候,周昌分明察觉到,石蛋子陡地绷住了神色,维持着脸上沉定的神情,扶着周昌在桌旁落座。

  他在自己师父面前伪装什么?

  周昌眼角抖了抖,目光从石蛋子身上挪开来。

  “锅里还有一个汤,我去端。

  你爷爷买酒去了,这会儿也该回来了。”杨瑞与周昌说了几句话,继而看向石蛋子,“徒儿,你去外面接一接你师叔。”

  石蛋子也不说话,只点点头,站起身出了门。

  杨瑞则转去了柴房里。

  转眼间院子里只剩下周昌一人,他看着白秀娥居住的那间厢房白秀娥到现在都还没出门露面。

  这时候,周三吉拎着一个用草绳网起来的坛子,与石蛋子一前一后从院门过道那边走了进来,杨瑞也从柴房里端出来了一盆咸菜滚豆腐汤。

  几人分宾主落座,周三吉起身就要为众人倒酒。

  “人还没到齐。”此时,周昌清了清嗓子,忽然出声说道。

  捧着酒盅的杨瑞闻声一愣,环视过方桌周围众人,道:“还有谁没来?”

  周三吉也愣了愣,不过他随即就反应过来,狠狠瞪了周昌一眼:“看人家长得好看,你就惦记上了?当心色字头上有把刀!”

  周昌垂着眼帘不作声。

  他当然不是色迷心窍相中了白秀娥,只有白秀娥呆在他身边,他念头里的那件衣裳,才能得到修补。

  “还真有个人没来?”杨瑞眼神惊奇,插了一句话。

  “是,还有个大户人家嘞小姐!

  她不来,咱们都不好动筷!”周三吉阴阳怪气着,转脸朝向厢房的方向,“也不知道一天到晚躲到屋里头干啥子!”

  老人说着话,放下酒坛,就朝厢房走去。

  杨瑞看了看周昌,也转脸看着厢房门。

  师弟的屋院里还住着个人,他竟都还没照过面。

  而且,听师弟的话,住在这里的还是个女人哪里来的女人?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厢房的屋门。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那扇门忽然‘吱呀’地响了一声,被慢慢推开,白秀娥低着头从门后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周昌的旧衣裳,衣服过于宽大,更衬托得她体型纤细瘦弱。

  白秀娥怯生生地看了眼在几步外站定的周三吉,便低着头向对方行礼:“周大爷。”

  周三吉看着瘦弱清秀的白秀娥,已到嘴边的那些阴阳怪气的话,顿又都憋回了喉咙里,他叹了口气,摆摆手,转身往回走:“吃饭噻。”

  白秀娥抿了抿嘴唇,小步跟在周三吉身后。

  那张已围了几个人的方桌,于她而言,也是需要莫大勇气才敢靠近的地方。

  尤其是当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她更不知所措,临近了方桌,也不知自己该坐在哪里,眼神茫然,大脑一片空白。

  “坐这。”

  这时候,周昌朝自己旁边的位置努了努嘴,示意白秀娥坐在自己身边。

  白秀娥不好意思地瞄了他一眼,却没有挪动脚步周家小哥旁边,已经有个少年人落座了。

  “师叔。”周昌笑着唤了石蛋子一句,以眼神示意他挪个位子。

  石蛋子看看那漂亮得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女人,又看看周昌,他微微张着口,脸上那故作的沉静也维系不下去了,一脸茫然地往旁边挪了个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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