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经年陡然一声大喝,第一时间并非是扑向丹青,而是向帐外撞去。
他既知道丹青是愈人,短时间内很难对付,倒不如挑起双方的人动手,目的在于趁着顾继祖还在摇摆逼其下定决心。
话音未落,顾经年已出了帐篷,拿住一个老卒手持的弩,对着帐内的丹青射了一弩。
丹青那候在外面的六个仆从当即出手阻挠,各显神通。其中还有一人张口,喷出一团臭气,中者立即头晕目眩。
顾经年不进反退,远离这帐篷,往麻师所在之处跑去。
倾刻间,帐外已见了血。
顾继祖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既然早有布置要拿下丹青,事到如今,也更愿意采取强硬手段,而不是杀父哀求对方帮忙。
“动手!”
他身后的老仆拉着轮椅退了几步。
一头褫兽忽然破帐而入,驮起顾继祖,边跑边跃,眨眼就到了帐篷外的高台之上。
而之前推着轮椅的老仆双手一抬,竟凭空推出两团火焰,袭向丹青。
同时,帐篷已燃起熊熊大火。
顾继祖由一个个盾牌手保护着,第一时间接过一张大弓,张弓搭箭,“嗖”的一箭,将那还在吐毒气的青衣仆人射倒在地。
老卒们对付异人极有经验,第一时间结阵、点火,但凡听到任何动静就往空中放箭,同时还拉开一根根系着铃铛的绳索,防止异人神出鬼没。
不时有火光喷出,那是骁毅军独有的喷火柜,专门对付一些刀枪难入的异人。
下一刻,一阵狂风大作,整个营地都陷入了烟雾弥漫之中,难以视物。
顾经年脚步很快,在大雾降下之前冲到了麻师的帐篷。
一队老卒正在帐外守着,听得动静,很是警惕。
“快。”顾经年一指顾继祖所在,道:“保护长兄!”
老卒没有全走,迅速过去了一半人。
顾经年进了帐篷,只见麻师、细猴已然起身,黄虎用力吹响了口哨。
随着口哨声,一队钩子迅速涌来,混入老卒之中,打散了他们的阵型,倒也不与他们动手,而是不停吆喝。
“顾公子遇袭了?敌人在哪?!”
“钩子滚开!”
顾经年打了手势,直接拿火把点燃了麻师的帐篷,四人趁乱窜过浓雾,往西赶去。
“快。”
脚步匆匆,一边走,顾经年一边引燃堆积的柴禾,以及帐篷,助涨火势。
很快,他们逃到了营地边缘,前方是山崖间的一条狭路。
但显然,顾继祖不会让他们轻易逃脱。
随着一声低吼,大雾中一条巨大的恶狗忽然扑了出来,将顾经年扑倒,狠狠地咬在他肩上。
“拿下!”
与此同时,一队老卒从前方扑出来,手持大网,兜向了出逃的四人。
恶狗嘴里流着腥臭的涎水,尖牙从顾经年身体撕下一片血肉。
剧痛传来,顾经年想起了小时候一次次被这条狗欺负的画面,相比于身体的痛,他更讨厌当时的无助感。
如今,他已不是那个弱小的孩子了。
他一把掐住恶狗的脖子,另一只手用力一插,捅进它的眼睛,恶狗吃痛,发出愤怒的低吼,咬得更凶。顾经年则反过来骑在它身上,一拳一拳地砸它的脑袋。
“拿下他!”
周围的骁毅军老卒大喝,上前摁着顾经年,他却死不放手,执拗地、疯狂地,拼了命地去砸那恶狗。
仿佛砸的是他童年的屈辱回忆。
终于,恶狗发出了低声的呜咽。
“拉开!”
老卒咆哮得更凶,堪堪要把顾经年拉开之际,忽然随着一声长哨,远处有齐整的脚步声传来。
“动手!”
箭矢袭来。
唯有顾经年知道,这是魏的人到了。
又是一拳,他终于把顾继祖的狗打死在当场,而他浑身上下也被撕咬得支离破碎,整个人被那些老卒架着往后退。
但黄虎还在拼命,扑上来,拼着挨了数刀,抢下顾经年。
两人趁乱往前奔了数步,一阵箭雨袭来,将他们射成刺猬,但身后那些老卒也不再追。
“走!带着公子要的人!”
老卒见他们被射倒在地,连忙后退,架着细猴就走。
麻师不知何时竟已窜到了前方的角落里,回看火光中的这一幕,不由大急,嚷道:“缨摇!”
“缨摇!跑啊!”
“怎么办?公子,快救她回来。”
“嗖嗖嗖。”
又是一阵箭雨落下,黄虎支起身来,一手提起顾经年,一手提起麻师,往两边陡峭的山崖上攀去。
往下回看,只见到火把如龙,照耀着甲胄,闪着光亮,一队队甲士正往这边包围而来。
“公子,遇袭了,有兵士包围过来,人数不少。”
营地中,顾继祖闻言皱了皱眉。
接着,另一道消息传来。
“公子,引出了十一公子藏着的人,拿到了。但十一公子与麻先生丢了。”
顾继祖没时间管太多,看向大雾中,朗声道:“先生!你要的药材找到了!强敌已至,你我息兵联手,如何?!”
“好!”
很快,细猴便被带到了顾继祖面前。
“果然。”
顾继祖不出所料,悠悠叹息。
他早就料到顾经年把这个药材带在身边了,也有些羡慕别人要炼的已是长生不老的药,而他连治腿尚不可得。
细猴被押到顾继祖面前,开口,声音都在打颤。
“你们要找的应该是个女的,捕尉说,我脱下裤子你们就知道……”
顾继祖脸色微微一凝,没有用旁人,亲自解开细猴的裤子,往里看了一眼。
他身子不由僵硬,意识到自己被顾经年耍了。
现在,麻师与两个药材都丢了。要治腿,只有丹青既是药师、也是药材。
大雾还在弥漫。
顾继祖愣了两息,眼中光芒微动,轻笑了一声。
“好个易容术。”
他竟是一把将细猴搂在怀里,捂住他的嘴,环着他的腰。
“先生,小美人找到了,现身吧!”
第79章 一丘之貉
山崖上风很大,往下看去,一片大雾环绕着枯木寨,使人有在云端之感。
黄虎正一根一根地把身上的箭枝拔下,攒成了一捆。
等了会儿,他身上的伤势渐渐恢复了,不由道:“真是厉害,一切如公子所料。”
“不顺利。”顾经年道:“若依我计划,顾继祖与丹青当已死了一个。”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黄虎问道:“走吧,现在离开中州?”
顾经年若就此离开中州,自己固然是安全了,可顾继祖与丹青不死,迟早还是要给顾采薇招祸。
他想了想,道:“我去见一见魏,借他的刀杀人。”
“公子,我随你一起去。”
“不,人多了到时反而不好脱身。”顾经年道:“你们先去约定的地方等我,我处理好剩下的事就来找你们。”
他们已事先与凤娘等人约定好,若遇变故失散,先到居塞城以南二十里的旧集市镇碰头,再一同前往雍国,路上所需的令符信令,则由麻师从顾继祖处窃取。
此时麻师一听,从怀里掏出一应令符,道:“公子放心,东西我找到了,只是……”
“我会把缨摇带上。”
顾经年说着,拍了拍黄虎的肩,独自往山下的火光处走去。
黄虎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满是担忧,恨不得追上去,但还是服从了他的命令。
枯木寨附近还是浓雾环绕,但远处却是月明星稀,夜色透亮。
顾经年望到了魏的仪驾所在,遂往那边走去。
身为皇子,在京城之外调动兵马,哪怕不多,实则也很容易被指为谋逆大罪。
就算魏有旁人不知的倚仗,也是冒了大风险,可见是对虺心志在必得了。
这也是顾经年敢去见他的原因。
夜色中,一队重甲骑兵正在驰骋,顾经年径直迎上那奔腾的马蹄,喝道:“带我去见三殿下!”
“谁人与你说过三殿下在此?!”
重甲骑兵们或张弓或拔刀,第一反应却是要杀他灭口。
他不惧,反而迎上去。
“你等只管与殿下说,是顾经年来了。”
果不其然,那作势要冲撞他的骑兵奔到近处就勒住了缰绳,领着顾经年往仪仗所在的方向而去。
倚着山势,魏简单地搭了个帐篷,外面列着十二个披着黑衣斗篷的护卫,只是默立在那便显得极为强大。
顾经年感到了危险的气息,镇定心神,举足步入帐篷,一边思忖着对魏的说辞。